秦姝言很快便又回来了,带着一个颇为精细的盒子。
洛衔霜眼睛里闪着些许细碎的光亮,盯着秦姝言。
秦姝言跑过来,却把盒子背在了身后,她弯下腰,盯着洛衔霜,看进了洛衔霜的眼眸里,道:“猜一下是什么吗?”
洛衔霜别过头,有恃无恐道:“不要。”
“猜一下嘛。”秦姝言拖着调子继续商量
洛衔霜含笑道:“那我想要发钗。”
秦姝言把盒子放在桌边,当真取出来一对发钗,一对是白茶与太平花相绕;另一对则是月色浸水,缀着腊梅枝丫几许。
洛衔霜不觉勾起嘴角,伸手接过来,道:“哇哦,你好厉害呀,实现愿望的神。”
秦姝言欣然接受这番夸奖,但还是说:“那还是有区别的,神对众生是平等的,但我不一样,只能实现一个人的愿望。”
洛衔霜捏着簪子把玩片刻便分开了一对簪子,她的神情里分明有几分惊讶:“哇哦还能当做武器啊。”
“我专门让人做的,厉害吧?”
“嗯嗯嗯。”
秦姝言继续问:“然后呢,想要什么?”
洛衔霜想了想,道:“想要……对镯。”
秦姝言抿着嘴,做出一副颇为遗憾的模样道:“那真是可惜了,神力不太够了,换个愿望吧。”
洛衔霜站起来,手里拿着发钗,上前半步吻了吻“神”的侧脸。
“不,作为神的信徒,我不能用有神的赠礼吗?”
秦姝言无奈,偏过头,如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洛衔霜的嘴角:“行啊。”
说完,秦姝言便不再藏什么了,从盒子里拿出一把扇子。
洛衔霜一眼变能看得出来这扇子和寻常的扇子并不一样,很适合作为暗器。
果然,秦姝言拿出来便向洛衔霜故弄玄虚:“猜猜看呢,怎么用的。”
洛衔霜借过来扇子,道:“小心着点,虽然呢我保证不会伤到你。”
全都有点点头,说道:“嗯哼,就算你失误了那我也会全身而退。”
洛衔霜到底武将之家出来的,对武器相关永远都颇易上手。
“唰——”
洛衔霜倏地推开些扇子,也看不清其中手法如何,一枚暗器便在眨眼之间钉入了从窗户飞出去。
洛衔霜站起来便打算出去捡,那枚暗器却已然在洛衔霜合扇时自己又飞了回来。
洛衔霜在这一刻这才注意到扇与暗器之间连这条很细的线,洛衔霜再度甩出暗器,伸手想要去碰一下那条线,秦姝言却眼疾手快拉住洛衔霜。
“这也算是暗器的一部分,很容易割伤的。”秦姝言解释道。
但……
洛衔霜的手指已经按了上去,并且很快便冒了点血。
秦姝言:……
洛衔霜:……
洛衔霜并没有惊讶多久便转为了一脸笑意,道:“这个我喜欢,多好用啊。”
“好了,不包扎了,伤得不重。”
洛衔霜这时候却不干了,她胡搅蛮缠道:“那不成,快去,我就要,你再不包就要好了。”
秦姝言:“……我就不。”
洛衔霜最后也只能妥协,因为自己收手很及时,确实只是蹭到了一下,几句话功夫就止得差不多了。
洛衔霜最后还收了个香囊,依旧是苏绣,绣的太平花,另一面是白茶。
洛衔霜立刻就把香囊挂在了腰间,也就是这会儿秦姝言才突然想起来洛衔霜除了这次中秋宫宴,从来不在腰间挂什么配饰。
“怎么没戴玉佩?”
洛衔霜愣了愣,随后轻轻笑了笑,说道:“那玉佩多让人觉得不好啊,而且……又不是你送的。”
秦姝言笑道:“顾惜文知道你这么说他吗?”
洛衔霜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他估摸着也只有重阳带过那一天。”
“你们俩……扑朔迷离的关系啊。”秦姝言不由失笑。
洛衔霜道:“不就是有一点点不太熟的感觉吗?见了面就不一定这样了,说一句怼一句的。”
但是到了重要的、危险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拉起对方。
酒微凉,落入喉间略有些涩。
秦姝言当然只让洛衔霜和三杯,但洛衔霜哪是这种规规矩矩又听话的人嘛。
所以在秦姝言第三杯酒入口,洛衔霜便站起来凑了过去。
秦姝言没能反应过来,便只能在第一时间反客为主。秦姝言拉着洛衔霜的手便把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气息交缠之间,几滴青梅酒滑过侧脸。
秦姝言垂下眼,眼底闪过了一抹笑意,抬起手颇为恶劣地抹去那道酒痕,随即错开几分,道:“娘娘,酒还是少喝吧。”
洛衔霜抿着唇,视线落在秦姝言搭在自己颈间的手上,抬起手也覆上秦姝言的手,语气懒散地反问道:“大小姐何不以身作则呢?”
“我没有吗?”
“都是让人失去理智和判断的,酒,和爱有什么区别?”
秦姝言松开手,拆下洛衔霜挽起的头发,似雪的长发散开的一瞬间,分走了人的部分注意,以至于秦姝言莫名洛衔霜的面容在这一刻又些许朦胧,像是清酒盈着雾气。
“不一样的。”秦姝言一手把玩着洛衔霜的头发,低声道,“酒可以戒,可以失,但你不行。”
“是吗?”
“嗯。”秦姝言不再多回答什么,只是沉默着吻了吻洛衔霜,空出手盖灭了炉火。
本来殿内只燃了两三盏蜡烛,这会儿也就显得分外朦胧。
……
洛衔霜就着秦姝言抱她坐着的姿势,勾着秦姝言的脖颈,声音有些许不稳,她道:“姝言,先商量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
“把蜡烛灭了,或者……把那边梳妆镜挪开。”
洛衔霜闭了闭眼睛,秦姝言开口时明显有几分故意使坏的意思。
“我如果不呢?”秦姝言挑了挑眉看向洛衔霜略微含着水汽的眼睛,“这多有意思?”
“多瘆得慌?”洛衔霜毫不犹豫地给出否认的答案,末了还又特意加上了一声拖着调子的称呼,“姐姐……”
秦姝言笑意更甚:“这次不,好不好,衔霜——”
洛衔霜抱着秦姝言,闭上了眼不再说什么。
这副模样倒是又让秦姝言想起来了些什么。秦姝言看洛衔霜抱着自己,确认不会摔,便空了只手去解自己的发带。
绛红的发带,配上特殊的白发,蒙上眼很是衬得肤色之白。
洛衔霜咬着唇,秦姝言笑道:“好啦,闭上眼睛。”
洛衔霜本来也没睁开,所以片刻之后,洛衔霜感觉到温热的一吻落在眼上。
……
*
十月后,暴雨夜。
毕竟要商量一下后面的安排,所以洛衔霜撑着伞去找韩蕴。
其实两个人的住处离得并不远,所以两个人临着走前的一番刻意的腻腻歪歪就显得分外做作了。
洛衔霜掀开帘子,扑面而来便是一股暖意,隐约带着茶香。那便韩蕴抬眸看过去,眼里现出了几分笑。
既然已经开始了这一局棋,韩蕴便再忍不得不问洛衔霜对于秦姝言的态度了。
“所以,言寂殊至于你算是什么地位?”
洛衔霜抿了抿唇,却还是神色淡淡地又落了一子。
“底线。”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两个字不能够很好的表述自己的意思吧,洛衔霜继续补充道:“这么说吧,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在做这件事,那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也可以不计后果,但有了她那就不一样了,至少我不会让她知道,也会在乎得失轻重,因为她和我,是不一样的。”
衔霜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或者说,或作是我自己着点道,被算计一二,我可以当做自己技不如人,可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甚至就此揭过。但是非要把算盘打在言寂殊身上那我就未必真的这么看得开了,我自然是以命抵伤。”
说这话的时候,洛衔霜虽然也还是带着笑,但总归是与平常不一样,那双幽蓝的眼睛分明透着一股子狠劲,像是早些年在兵剑争鸣之间满身戾气时的眼神。
韩蕴抿了抿唇,还是决定把话问得明白些:“你喜欢她,对吗?”
这一次却是洛衔霜接不上话了:总觉得有一种被长辈问起自己的爱情故事的尴尬感,或者说自以为藏的挺好的喜欢突然被长辈发现,并且当面跟你开玩笑的无助感。
过了会儿,耳根微红的洛大小姐才轻咳了一声道:“是啊,从很久以前开始。”
“她对你也是这样?”
洛衔霜毫不犹豫:“嗯。”
“明白了。”
“对了,接下来稍微收着点锋芒吧。”
“我也这么想的,装了这么久,一时之间风头太盛也不好。”韩蕴落下一枚棋,道,“但……借着沈斫清宁烟斜何承暄那三对人打,私下里一点小动作也不是不行。”
“到底只能徐徐图之,这么多年的盘根错节,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清理干净的。”
两人聊了会儿,洛衔霜也落下了最后一子,结束这一盘棋。
“走了啊,我可要回去陪言寂殊了。”
韩蕴无奈笑了笑,挥挥手:“快走快走!”
雨夜,隐约之间漫着几分紧张感,洛衔霜皱了皱眉,也加快了步子。
坤宁宫蜡烛是亮着的,洛衔霜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提着裙摆便小跑着进去。
“姝言?”
洛衔霜进去,却发现秦姝言不在。先前那股子紧张感总算是应验。洛衔霜脸上一瞬间便有了些愠怒,掺杂着着急。
洛衔霜拿起秦姝言送的扇子,又去柜子里拿了匕首便要走,这会儿自然是顾不得拿伞了。
洛衔霜盯着殿内的每一寸细节,总算是看见一道黑色的印迹,像是炭火划过的痕迹。
洛衔霜毫不犹豫出去,没再走正门,三两下便翻过了墙头。
姝言,等我。
洛衔霜路上经过侍卫处,摸进去叫了小桂子:“让长宁准备收拾个残局,想闯个祸。”
小桂子看洛衔霜面色焦急便也不问为什么,披着外衫边往外走。
“我亲自解决就好。”
“明白了。”
洛衔霜堪堪止住往前走的步伐,借着树的阴影遮掩身形,等到那一队巡逻的侍卫离开,洛衔霜和小桂子都才松了口气。
洛衔霜语速特别快:“从这里出去,最近的宫墙在哪?”
小桂子直到不适合一句一句指路,说了声“娘娘跟着奴才过来”便往前跑了两步带路。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洛衔霜总觉得过了好久好久。好在总算是算在宫墙边沿看见了没来得及出去的人。
洛衔霜拦下小桂子:“我去就好。”
“您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