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陈引和唐灿约在鼎盛附近的餐厅,去的时候唐灿已经到了。
坐下,将礼物递给她:“周韫给你带的,说有时间一起吃饭。”
唐灿接过礼物先放在一边,问:“周韫回来了?”
“嗯。”
“变化大吗?”
“你要说是出去旅游,他就是送人了。”陈引看着菜单,说完开始同服务员点单。
“这么夸张?”唐灿笑着说,也点了自己要的。
“嗯。”
“回来探亲?”
“不是,都回来了,可能要住下。”
“常住?公司不是还是他大伯在掌权吗?”
“估计就是年纪大了,叶落归根的一点念想。他们手中的股份足够逍遥了。”
“那看来也住不久。”
“嗯。”陈引喝了点水。
“看见小时候的玩伴什么感觉?感动哭了?”唐灿打趣他。
“恍如隔世。”陈引轻轻一笑。
“恍如隔世?”
服务员送来饭菜,两人开始用餐。
唐灿接着说:“你们小时候那么好,李阿姨说当时盛越刚来都加不进你俩中间,现在就恍如隔世?没一点亲近感?”
“你要是见了他,也这么想。”
“我就见过他照片。”唐灿说。
“见过照片也该有印象吧,而且干妈怕也没少说过。”
“嗯,就记得他笑起来有两颗很尖的虎牙,还有一对超显眼的招风耳。不笑就满脸傲气,倒是你在旁边像个小跟班。”唐灿笑着说。
“呵···”陈引冷笑,不屑道:“虎牙没了,招风耳也乖巧了。你现在看去,那就是成功人士。”
“你还不允许人家成功吗?”唐灿皱眉看着他。
“没有,”陈引微微一笑,“就是感觉像场大梦。”
“人总要长大的嘛。”
“嗯。”
“话说回来,要是没有他们家,咱们几家也凑不到一起。”
“嗯。”
“那周韫不拍电影了吗?他的那些事都不做了?”
“听说要去朋友的公司,看什么特效技术,应该还是搞电影去了。不说他了。”
“嗯。”
两人就静静吃饭,然后付账。陈引送唐灿到公司门口。
“放心,我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好,需要我做的直接告诉我。”
“嗯。”
之后陈引又去公司,直到下班后同盛越一起吃饭,然后去选礼物。
接着又等了两天,知道周家亲戚朋友都见的差不多了,两人才去登门拜访。
还是周家以前的别墅。
里头承载过太多记忆。
盛越连想想都觉得激动,一路上开着车就不停地在说。
“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捉迷藏,你们俩老坏了,每次都让我等的都睡着了。老是干妈她们来找我······”
“哎花园里那个石头还记得吗?我在上面磕过多少回···我妈每次骂我不长记性,你和周韫就知道笑,只有伯母真疼我,还哭呢。”
“那次周韫被蜂蛰了哈哈哈······嘴肿得吃不下饭···你哭的啊!干妈说你死了老舅都没这么伤心哈哈哈······”
“周韫那个大魔王,每次就会撺掇你。他欺负你,你们俩一起欺负我,我吃了你们俩多少亏······”
“你怎么了?”眼见陈引兴致乏乏,盛越也说不下去了。
“还想着和唐灿的事呢?说了让你交给我又不听。”他埋怨着。
“交给你干嘛?”
“我好歹····”
“好了,开你的车吧,让我眯会儿。”
盛越不说话了,只能开车。
他怎么会不懂,陈引不想再搭上他的幸福。
车上坡的时候,陈引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和儿时重合,几乎无差。
那时候,每次和母亲来这里,是小时候的陈引最快乐的事。
如果家里忙,把他送来一段时间,那简直更是无上的欢喜。
这栋房子对儿时的陈引来说,是城堡,是王国,甚至是家。
房子里住着慈爱的国王,温暖的王后,淘气鬼马的小王子。
小时候的陈引曾一度爱它到每次离开都要大哭的程度。
蔷薇藤蔓攀满了围墙,车缓缓停下。
王后已经迎了出来,白色的披肩像落在山巅永世不化的雪。还是笑着。
王子高大英俊,温文儒雅,又像豹一样肌肉喷薄服帖。谦逊合理地笑。
门口站着的老国王沐浴着阳光,皱纹里也藏着威仪,他的眼神充满慈善和爱意。
“快来,进家里去。”陈引下来径直打开后座门去拿东西。
盛越笑着回答陈霜:“伯母,这么冷你们还出来,快进去吧。我们拿了东西就来了。”
陈霜笑着在旁看,等他们过来拉住陈引的手说:“不用拿东西,你们来就好。”
陈引笑着点点头,周韫也和他们打过招呼,一起往里走。
“周伯伯。”盛越问候门口的周启明。
“嗯。”周启明笑着点点头。
周韫已经上前推开门等候,陈引也唤了声:“干爸。”
周启明笑着答应,大家都随着他进去。
到了沙发坐下,盛越和陈引送上拜礼。
周启明先打开盛越的,是块茶饼。闻了闻,满意地点头。
盛越随即说:“知道您也好这个,就把压箱底的都拿出来了,没让您笑话吧?”
周启明笑道:“好是好,怕不是偷拿的你爸的箱底吧?”
盛越笑说:“哪能呢?我还能没有一点宝贝?”
“也是,混了这些年了,长大了。”周启明点头肯定地说。
“那在您面前也是班门弄斧。”盛越客气地笑。
周启明点头笑着,又去看陈引的东西。
是一把茶刀。
极简单的样式,黑铁的手柄,锋利的棱面。没有丝毫特色,倒像武器。
他拿在手里把玩,摩挲着,看着陈引笑:“正好。”
陈引也笑。
又送礼给陈霜。是一只胸针,上面的钻石闪烁如镜。
陈霜将它戴在胸前,笑着不停抚摸。
“还有我的呢伯母。”盛越也递上礼物。
里面躺着一条吊坠,佛像垂眸的神情里充满悲悯。
盛越笑着说:“您在我们眼里就像神佛菩萨一样。”
陈引笑了。
陈霜喜欢得紧,抚摸着吊坠又看着盛越说:“有心了你这孩子。”
“您喜欢就好。”盛越很是开心。
到周韫,盛越送的是袖扣,陈引送的香水。
周韫也道过谢,彼此谦虚客气。
接下来就是喝茶聊天,讲着各种过去或彼此。
陈引尽量让自己如王一般自主自在,然而还是呼吸间觉得耻辱与不堪。
小小的陈引满屋子欢跑,到处于是都是他的耻辱。
“······那时候的你们,对我来说也是莫大的慰藉。”王后在慈悯地笑说着。
陈引又觉得一阵阵地反胃。
“我去下洗手间。”他站起来说道。
“去吧。”没有人管他,因为知道他都知道。
这里就跟他的家一样。不,这里就是家。
小小的陈引满屋欢跑,带他来到洗手间。
门上的金属把手还是只到他的额头,他迷恋着这像古老王宫一样陈旧的红铜色泽。抓住它的时候都是在笑着。
“来啊,你看,这是我们小时候玩水的池子。”
镜子明亮耀目,他踮着脚在里面笑着。
“我坐在这里拉粑粑,就这样。”又跑过去爬上马桶,撑着边缘。
边晃着脚边说,“这里以前有凳子的。”
“我还在这里洗过澡,好多好多泡泡。”
小手指着旁边的浴缸,里面开始不断不断不断地往外冒着泡沫。
陈引喉咙酸胀,扶着马桶大吐起来。
吐够了,看见小小的人在旁边奶声奶气地问:“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想伸手摸摸他。
等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准备要开饭了。
“不舒服吗?怎么去了这么久?”陈霜关切地走向陈引,问到。
“没有,打了个电话。”陈引微笑着说。
“那就好,过去坐下吧,马上吃饭了。”陈霜抓着陈引胳膊带他走向餐厅。
周韫招呼着父亲和盛越也一起过去。
阿姨将饭菜摆好,周启明举杯说道:“这么多年难得再聚,来。”
大家一起举起酒杯,碰杯,喝下。
“吃饭。”放下酒杯,周启明拿起筷子说。
就都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陈霜夹了块鸡肉给陈引,笑着说:“你小时候最爱吃这爆炒鸡块了,快尝尝。”
陈引点头,笑着夹起来放进嘴里。
辣椒和花椒的辛辣麻香直冲而来,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口味一点没变。
他点点头,吃了口饭。
陈霜又给他夹了几块肉,这才开始吃。
鸡肉越嚼越刺激味觉,让人想吃更多更辣。
面前都是他爱吃的菜,麻婆豆腐,爆炒鸡块,虎皮辣椒酿肉······原来是这样。
他大口吃着饭,去夹那些菜,止住口中泛溢的唾液和渴望,大口吃着。
“慢点,慢点吃。”陈霜笑着说他,几乎又落下泪来。
“我的妈呀,我没请你吃早饭吗?”盛越在对面笑着说。
周韫也笑,多了一丝亲切。
周启明满脸慈爱的满足,笑说:“一家人,不讲究。”
陈引只是大口吃着。
不记得吃了几碗饭,只听见盛越说:“收敛点,一会又胃难受。”
“下次,想吃再来。”陈霜眼中已经又是一层水膜,“想来就来。”话也说的磕磕绊绊。
陈引终于抑制住了,清醒过来,又变成王应有的姿态。微微一笑:“好。”
吃过饭说了会话,又去花园里走动。
这下连周韫都苏醒过来,记起往日的种种。
盛越更是历历在目,对往日的魔头是一句哥也不叫,只是揪着他过往的‘罪行’一一声讨。
陈霜让陈引挽着随在后面,笑着听他们说这园子里发生的一切。
她知道的不知道的,不时拍着陈引的手。
周启明不疾不徐地跟随,不发一言,却满是他的烟草味。
烟雾偶尔飘到陈引眼前,迅速散去。
逛完园子,又回到室内。喝茶,下棋,说话。
快5点时,陈引从卫生间出来说公司有事要赶回去。
盛越要拿出手机来看,又看看陈引。
“这么急?怎么了?”陈霜已经起身问到,眼睛里又是殷切的水光。
“沈科出车祸了。”陈引说。
“严重吗?”陈霜焦心地问。
陈引摇头,“我得去看看才行。”
“谁是沈科?”周启明问。
“啊?HR。”盛越补充到,又看一眼陈引。
然后站起来打开手机看了眼说:“周伯伯,伯母,我们得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陪你们多说会话。”
“去吧。”周启明说他们。
“嗯。”盛越点点头,又和周韫说:“哥,下次再聚。”
周韫点头:“好。”
一家三口送两人出来,陈霜又给他们带上自己最近收到的可心的东西,到了车边还是拉着两人的手舍不得放。
“有空就来啊,我在家等着你们。随时都能来,嗯?”她看着陈引,眼中泪水又簌簌落下。
陈引终究抬手擦掉她的眼泪,笑着说:“干妈,我知道。”
陈霜靠在他肩头哭出声来。
“好了,他们还有正事,老是这么多愁善感。”周启明说她。
周韫上前揽过母亲,安慰到:“哪天我带你去看他们,没事的妈。”
他摩挲着母亲的手臂,同两人笑笑。
盛越也鼻子泛酸,笑着说:“我们一有时间就来,下次一定多陪着您。”
陈霜抹着眼泪点头微微一笑,两人这才上车。
系好安全带,盛越再次道别。
周启明嘱咐他们:“注意安全。”
陈引回看着他:“好。”
车子转弯离开,一家人看了看也进去了。
陈引收回目光,关上车窗。
盛越也终于忍不住问:“沈科出什么车祸了?”
陈引闭眼说:“编的。”
“我就知道。”盛越一整个无语,瞥他一眼:“干嘛这么说?”
“累了。”
“你怎么回事?”盛越将车开到路边停下,看着陈引满脸忧虑地说:“你不对劲陈引。你最近怎么了?”
“我讨厌交际,想睡觉。”
“多年没见是有点生疏,但你们不是最亲吗,还没缓过来?”
陈引不说话,盛越只能自己说道:“周韫是变得太多了,完全另一个人。但是伯母还是那样啊,你看她眼圈红了多少回,陪陪她不好吗?······”
见陈引无动于衷,盛越皱眉说:“你到底怎么了?”
“我想见一个人。”
盛越脑子里立马冒出脸来,怀疑又鄙夷又不解。“贺清?你疯了!”
“唐灿。”陈引看向他。
“啊?”那真是意料之外,盛越瞪大眼睛。
“啊什么,快开车。”陈引说他。
“神经病,一阵一阵。”盛越吐槽完还是乖乖开车。
陈引重新闭眼,期盼着快点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