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缝实验 第7章 第7章 红痕

校园值日的最后一天，也是九月的最后一天，好像整个夏天最后攒着的暑气要在这天全部耗完，陆时一还是六点多就到了学校，依旧买了一堆早饭放到杨铭的桌子上让他挑，接着去犒劳校园值日的同学们。今天倒是杨铭一反常态，等陆时一课桌上的早饭都被同学们拿完了，拿着挑好的坐到了陆时一边上开吃。

刚刚坐定，杨铭和陆时一异口同声：“昨天——”，俩人对上眼，刚刚双方眼里都有的试探和紧张，再一次异口同声：“你先说。”

这次杨铭倒没有客气，直接问了句：“没事吧？”

“没事儿。”

“真没事？”

“真没事。”

“行。”杨铭也不多问，继续啃包子。

陆时一对着杨铭笑说：“哎我说，你跟我背聊天记录呢是在？”

杨铭怼陆时一已经成了惯性：“是不是平时都没什么人跟你聊天啊，咱俩的聊天记录你记那么牢？”

“是啊是啊，毕竟是大艺术家灵魂画师第一次给我发微信，不得纪念下。”

两人又扯了几句，杨铭吃完早饭就坐回位置上了，看了看身边的陈斯嘉，又往前看了看林历，其实这两个人平时也没什么交集，甚至也看不出什么波动，除了中午凑在一起做物理题，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杨铭都担心自己是不是多想了，开了这个口反而会不会尴尬。

值日的最后一天，教导主任和政教主任照例会在中午进值日的班级和大家交流一下，主要是点评值日效果，并加强思想教育，这天中午班主任刘庆红不出意外地也来到了班级和同学们一起午休，主任们来的时候刘庆红上去迎着，笑意都比日常要多几分。

二（8）班的值日的时候校园十分干净，基本没有迟到早退的同学，连楼梯的扶手一天擦两遍也没什么灰，老顾今天特别慈祥，眼镜大得都有些挂不住耳朵，给班级同学们加油鼓劲儿，看到了大家的集体荣誉感，也希望大家在成绩上有所突破上涨。

教导主任顺着也夸起了刘庆红：“庆红老师也不容易，中途接手，肯定也有需要磨合的地方。8班今天这个表现，大家都很高兴。”

“是是，还是感谢校领导的支持，我也不会辜负领导们的期望。”

刘庆红说话的时候，台下的学生基本没有抬头的，偶尔几个后座男生看向她，一脸不服管。

“那今天的收尾工作也交给大家了，谢谢大家爱护学校。”

刘庆红送了送两位主任，又在教室里呆了一小会儿，就回办公室了。

“虚伪——”

“谄媚——”

班级里出了点形容词，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说谁的。

陆时一这会儿倒也不气恼，坐在位子上大声说着：“哎呀，算了呗。有没有刘庆红，咱班还是咱班，被夸了我们自己高兴，何必把她放眼里。”

陆时一群众基础一流，这次校园值日还给大家带早饭，同学们自然没什么说的，班级里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三三两两在那说着小话，不再去纠结刘庆红的态度问题了。

——

放学后，留校值日的同学陆续拿着工具去包干区，杨铭和陆时一说今天打算在这修一下班旗的轮廓，陆时一说让他在教室里等他一起回去，他去室外包干区逛一圈就回来。眼看着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同桌陈斯嘉和林历的椅子上还挂着书包，但是人不见了，估计已经去了三楼，杨铭就想着，趁人不注意，赶紧上三楼和陈斯嘉说一下昨天的事。

三步并着两步，到了昨天他俩在的地方，课桌上还放着物理练习册，但就只有一个笔袋，杨铭认出来不是陈斯嘉的，应该是林历的，难道陈斯嘉还没来？杨铭刚想在这等一会，就听到了隐隐的哭声，寻摸过去好像是在男厕所。

林历！？

靠，出事了！

杨铭直接跑过去，却发现男厕所的门关着，打都打不开，应该是被人反锁了，管不了太多，杨铭直接大力拍门，对着里面喊：“开门我操！开门！！快他妈开门我操！！”

有几句话从门里传来，闷闷的听不太清，只听到零星的几个不堪入耳的词，“相好”、“救你”、“细皮嫩肉”，然后就是一声关门也阻隔不了的大叫，“啊——！！！啊！！！”。杨铭抬腿就开始踹门，蹬了好几下似乎有点松动，但门始终紧闭着。

“杨铭！”

陈斯嘉刚到课桌边上，看着男厕所门口疯狂踢门的杨铭，大声喊了一句。

杨铭吼：“操！你他妈去哪了！林历在里面！快他妈来！！”

陈斯嘉立刻跑了过来，和杨铭一起踹门，而后发了狠，整个人倒退几步，把全身重量往臂膀上一放，用力向门撞了过去，门砰地被撞开了——

陈斯嘉和杨铭顿住了。

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是真的。

林历被王琛人抓着后脑勺的头发，脸被摁在了洗手间最里面的墙上，上半身的衣服都不见了，瘦弱白皙的背上，还能看见发了红的掌印和掐痕……林历呜咽的声音从墙边传来，刚刚的歇斯底里已经没有了，可现在这低低的呜咽，更让人觉得难受。

裤子被人褪下了一半，内裤裤腰勒在大腿根处，左边屁股上一个非常显眼的红掌印，右边……右边好像就是——杨铭几乎不敢往下去思考——右边好像就是，刚刚林历叫喊的罪魁祸首，一个、两个、三个，圆圆的、露着粉嫩的淡血色、又蹭上了一些黑灰的、刚烫上的疤痕，王琛旁边站着一个不认识的人，手里正拿着烟。

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方已经扭打在一起了，陈斯嘉拽过王琛，一拳朝着脸挥过去，又踹上他的肚子，一把推进厕所的隔间里。杨铭和另外那陌生人缠在一起，拉过手腕手肘就往人胸口击过去，抬腿对着那人的膝盖踢。

陈斯嘉大喊：“**的，王琛！老子今天弄死你！”

杨铭听到了脑子一嗡，竟然是2班的恶心人的玩意，昨天就他妈是他拍的！？说着甩开还在和自己互殴的人，走到王琛面前，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大声说：“昨天拍照的他妈是不是你？！”

王琛嘴角已经洇了一点血迹，不怒反笑：“怎么？在学校公然约会还怕被偷拍？”睨着眼睛带了点儿嘲讽对着陈斯嘉，“没想到啊，你好这口啊？”

“我日你妈！”陈斯嘉怒极了，说着又要往前踹。

刚刚拿着烟的男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拽住了杨铭和陈斯嘉的衣服后摆，用力一扯，把俩人都扯得离王琛远了点，王琛抓着这个空隙挪到了林历的旁边。

林历整个人正面倚靠着厕所的墙跪坐在地上，似乎听不见也看不见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情，眼睛直愣愣地往前看，也不去擦脸上的灰和嘴角的血，裤子也没提，掉在地上的衣服也不找，整个人安安静静地、悄无声息地，就呆在墙边。

“真能耐啊”王琛用手背拍了拍林历耳朵边的脸颊，“没想到你这么骚，有两个相好呢？”

陈斯嘉突然暴起，另一个在他们背后的男的也发了狠劲儿，陈斯嘉抄起厕所里放着的铁桶，举着就往王琛脑袋上砸过去，杨铭一看不好，想赶紧上去拦，结果手臂感觉一热，直直被王琛同伙划了一道大长口子在小臂上，陈斯嘉手里的铁桶也正好落在王琛的头上——

几秒钟后，血从王琛的额头上往下流，流过眉心淌上鼻尖，就一会儿，王琛的整个额头都红了。杨铭这会儿也才反应过来去看自己被划伤的手，手臂上像是被血裹了半圈。王琛的同伙看到这个状况，什么也没说，直接跑了出去，三楼男厕就留下了四个人。

一阵沉寂后，林历突然捂着头厉声尖叫：“啊——！！！！”

杨铭没有受伤的手拿出兜里的手机，给陆时一打了电话，叫他赶紧过来，又死命拽住王琛的手腕不让他动弹，其实王琛这会直挺挺地坐在地上，似乎已经蒙了。

陈斯嘉什么也没说，慢慢蹲了下去，跪在林历背后，没有抬头看，只是轻轻地把林历褪下的裤子慢慢地提上去，杨铭看到陈斯嘉指尖碰到林历皮肤的时候，林历明显瑟缩了一下，接着整个身子开始发抖。陈斯嘉又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罩在林历的背上，想把那些痕迹都遮起来，但始终没有触碰林历的头，也没有想让他转过来。

陆时一很快就来了，看到这个情况操了一声，先打了120，没去惊动陈斯嘉和林历，拉了杨铭的手把他拉起来，顺势又拽过另一个手的手腕，眼睛盯着长长的那道口子，嘴巴抿得很紧，不说话也不放开，杨铭没有抽回，任由陆时一握着。

——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不好闻，几个人都被救护车带到了急诊室，处理伤口的时候老师也到了，顺便又通知了家长，急诊室的小地方一下子来了好几个人，余敏也来了，站在杨铭的旁边，正在小声地问怎么回事。护士们过来提醒说保持安静，有什么要商量的去外面说。

王琛脑袋上缝了三针，陈斯嘉左手无名指骨折，林历涂了烫伤膏，杨铭缝了六针。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反而是杨铭受的伤最重。杨铭心里想，幸好王琛没什么大事，那桶砸下去能把人砸死。

陈斯嘉、林历和王琛三个人都不说话。

杨铭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两位班主任，还把昨天偷拍的事情也简单补充上了，说王琛跟变态似的跟着偷拍林历，刘庆红和2班班主任唉声叹气，尤其2班班主任，脸上都挂不住。

“另外一个男的是谁？”2班班主任问杨铭。

杨铭摇了摇头，说不认识，得问王琛才知道，但王琛现在不愿意开口。

“儿子！儿子啊！”王琛的妈妈刚到，过来一阵惊呼，“头没事吧？我们头没事吧？是哪个臭不要脸的东西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