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春 第40章 决定

吃完午饭，沈父借口要和老朋友聚聚，离开了家。沈榭看着沉默的弟弟，安慰道，“小言，没关系，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别有压力。”

沈言知道哥哥一直想让自己站起来，听到有这样的机会他一定是期待的。但他什么都没说，给了自己充分的尊重和自由。

沈言提起嘴角笑了笑，“我知道。”

两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沈父带来的平板里所有的文件看了一遍，期间沈榭还打了几个电话，咨询身边涉猎这方面技术的专业人员。得到的答案跟他们已经了解的差不多，“OBET”的技术目前走在世界最前列，成功率也很高，如果要使用外骨骼机器人，“OBET”是最优选择。

天快要黑了，沈言转着轮椅回到房间，在窗户边停下。今天是个阴天，昨天在外面玩的孩子早早回了家，窗外一片安静。

是继续这样在轮椅里坐一辈子，还是像视频里的年轻人那样，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站起来走路的机会？

沈言心里很矛盾，当年出事时的场景经过长时间的心理治疗，只留下了脑海中模糊的景象，但出事的时候他已经上初中了，早就是记事的年纪，无论经过多少次心理暗示和治疗，出事的经过和起因他都不会忘记。

放在昨天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不想去改变，也不想冒险。但沈父出现的时间正好就是书店事件发生的第二天，这两件事情的重合，激起了沈言心中关于“康复”的微小念头。

但是，他真的能站起来吗？

这两天沈父虽然住在家里，但是早出晚归，倒是跟沈言没什么交集。他的话很少，只偶尔和沈榭聊两句。因为沈父在的缘故，沈言的话也明显少了不少。家里的氛围有些沉重，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

周日晚上，沈言吃完饭，准备去洗漱。他的房间里有卫生间，平常洗澡他都会把房间门也关上。这两天因为精神有点恍惚，他忘记关上门，直接去了卫生间。

洗完澡，他转着轮椅出来。刚一出卫生间的门，就看见沈父在房间里。

沈言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退回卫生间。因为身体原因，他穿衣服需要更大的地方，一般都是在床上。此时他只穿着一件短袖和内裤，身上带着刚洗完澡的水汽。

一般像他这么大的男孩被自己父亲看到，哪怕什么都没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沈言就是觉得别扭。他看见父亲看向他时，视线落在了自己两条光（123）裸的腿上。

苍白，细弱，无力。沈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条腿，烦躁地抓过浴巾盖在腿上。门外响起父亲的声音，“小言，”沈父的声音不大，带着小心翼翼，“没拿衣服吧，没关系，出来吧，衣服我给你放在门口了。”

“哦...”沈言应了一声，停了一下，他小声道，“爸，您...”

“我知道，我知道，”沈父的声音有点远，“我在外面等你，”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房间外面，爸爸不看。”

听见关门声，沈言松了口气，转着轮椅出来，慢慢地穿上衣服，到门口开了房门。

沈父看见面前的儿子，勉强笑了笑，“对不起小言，我看见你房间没关门...”

“没关系，”沈言也笑了笑，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这两天家里微妙的氛围，在此时维持得有些勉强。

“我能进去吗？”沈父打破了沉默，问道。

“嗯，”沈言后退了一点，让出一条通道，“当然，您进来吧。”

沈父走近沈言的房间，四下看看。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因为沈言的轮椅需要空间，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

沈父的视线落在书桌一角的一个相框上。照片是沈言还在上幼儿园时拍的，沈家父母带着正在上初中的沈榭和小小的沈言去了南城游乐园，在门口卡通人物雕像前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沈言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只手让母亲牵着，另一只手比了个“耶”。沈父一只手搭着沈母，另一只手拉着沈榭。一家四口当时的高兴和幸福似乎能透过照片传递出来。

沈父看着那张照片久久不语。这是他们家仅存的唯一一张全家福，或者说，是还能看到的唯一一张全家福，其他的或是沈榭，或是沈父，把它们都收了起来，只在心里默默怀念着照片背后的日月。

沈言抬头看着父亲的背影，视线也随着父亲看向那张照片。

“还放在这呢，”良久后，沈父才开了口，声音有点沙哑。

“嗯，”沈言点头，“我想，”他停顿了一下，“时不时看看。”

又过了一会，沈父才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小儿子，“小言，”他抿着唇笑了笑，“我是想问问你，想好了吗？”

沈言已经猜到了父亲来找他的原因。他想了想，垂下眼睛，停了一会又抬起头，“爸，你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的吗？”

“嗯，”沈父毫不犹豫地点头，“见了那个医生以后，我很高兴，想赶紧回来告诉你，手续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我都会帮你办好，只要你愿意去。”

看着父亲殷切的眼神，沈言眼神平静，半晌，他说，“我想好了，我不去。”

沈父不是没想过沈言会拒绝，但是真的听见了，他还是没有放弃，“你确定吗小言，‘OBET’的成功率很高，而且只需要一年...”

“爸，”沈言打断了他，认真道，“我知道，但我不想去，我已经想好了。”

沈父被他打断，即将要说出口的劝导还在嘴边。但是他看着小儿子认真的眼神，安静而郑重，眼神里似乎含着千言万语。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知道了，早点休息，小言。”

沈言点头。沈父转身走向门口。临关门前，他听见父亲一声低低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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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贺苳在位置上坐下，拿出两本复印好的辅导书，递给沈言和林淼。

“哇，”林淼看了一眼封面，他听过这本书，知道已经不出版了，不太好弄，“怎么弄到的？”

“我找了原来的学长，”贺苳解释道，“上面有点笔记，不过不多。”

“太好了，谢谢。”林淼真诚道。

沈言低声道谢，接过来就放进抽屉里了，他也没敢多说，怕贺苳问他参考书的事。

课间，贺苳叫了他好几声，沈言才回过神来。

“什么？”他一脸茫然地问，见贺苳桌上平摊着上周末董樊留的竞赛课作业，以为贺苳是问他辅导书的事情。“我，”他不想多说，只简单道，“我没买到合适的，书店人太多了。”

贺苳皱着眉看着他，“我没想问你这个，”他视线落在沈言空荡荡的桌面上，“你水杯带了吗？”

“哦，”沈言赶紧拿出水杯递给他。

“谢谢，”沈言道，见贺苳放回水杯后一直看着他，有点不自然地问，“怎么了？”

贺苳摇头，“你怎么了？”

“我，没有怎么呀，”沈言故作自然，“可能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困。”

贺苳仍皱着眉，沈言倒是没说谎，他的脸色苍白，还有很深的黑眼圈，看起来的确是没睡好。但贺苳明显感觉到他有心事。

“真的没事吗？”贺苳又一次问道。

“没有，”沈言确定地点头，这时上课铃也打响了，贺苳只得暂时停下话题。

这样沉闷的心情持续了一天，第二天课间操的时候，沈言没有呆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选择到走廊上透透气。窗外阳光明媚，平静无风，已有蝉爬上枝头，开启一个夏天的鸣叫。

是让爸爸失望了吧，沈言看着不远处的树冠出神地想，也让哥哥失望了，他们一定都希望自己能康复，至少能通过科技站起来走路。

沈言拒绝得毫不犹豫，但从说出“不去”到现在，心里像是有一块烙铁在反复地烫，似乎是已经结了疤，磨出了茧，不是很痛，但让他很不舒服。

他确定他是不想去的，虽然沈榭让他自己决定，但是他又有点害怕面对沈榭，害怕他的拒绝伤害了他们。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沈言转过头，是贺苳回来了。

可能是因为看出他状态不好，担心他一个人在教室里，贺苳明显是跑回来的，几乎是整栋楼第一个回来的人。

见沈言看见了他，贺苳的脚步慢了下来。走到沈言身边，他微微蹲下身，看向沈言刚才看的方向。

贺苳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就在耳边，沈言低下了头，“你怎么跑那么快。”

停了一会，贺苳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理由，只说了两个字，“怕挤。”

沈言没收住，偷偷笑了笑，也没有拆穿他。见这会儿才有同学陆陆续续走到教学楼这边，他认同道，“是啊，太挤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见一班的同学也回来了，有几个还好奇地看向他们这边，贺苳突然问，“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啊？”沈言一愣，没反应过来，“去哪？”

“就在学校里转转，”贺苳说，“上课还有一会儿，去吗？”

沈言张了张嘴，看着贺苳认真看他的眼神，他也有了兴致，“好。”

他们逆着人流来到走廊的角落，贺苳找了一个其他班的男生，两人一起把沈言抬下了台阶。

“学神这是去哪？”放下轮椅，男生好奇地问道。贺苳和沈言两人在南城一中的知名度很高，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们。

沈言有些腼腆地笑笑，他很少被人当面喊“学神”。贺苳回答道，“去体育馆。”

“哦，”男生想起来一班的排球赛，以为他们是去训练，心里觉得奇怪，一班的人这么重视球赛的吗，都不上课了？那为什么成绩还这么好？

和男生道过谢，沈言转过轮椅，看着从操场回教学楼的学生。很多同学做完早操都会在操场玩一会，这会正是回来的时间，操场的两个出口水泄不通。沈言回头看着贺苳打趣道，“这回你不怕挤了吗？”

贺苳也笑了笑，摇头，“不跟他们挤，我们去个地方。”

最近没有按时更新，卡文了，真的抱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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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