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里斯,你说我...该做点什么?”
大汉沉默不语地看着蔚,伸过手里装满冰块与烈酒的古典杯与她碰了碰,随后一饮而尽。显然他并不擅长安慰一个喝醉酒的女人。
蔚嗤笑,浑浑噩噩地把视线从那张不太讨喜的脸转向酒杯里摇晃的冰块,她手有点抖,强烈的眩晕充斥着她的感官,周围嘈杂的声音在逐渐远离。
随着又一杯酒下肚,她眼皮渐沉,呼吸也变得迟缓,酒精对她的影响愈发明显。
蔚不满地眨了眨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让眼前朦胧的景象逐渐聚拢,以此证明她还能喝。
可惜并不如她所愿。
她倔强地闭眼再睁眼。那朦胧的景象似乎催生出了幻觉,她错愕地发现自己来到了拳馆之中。耳边的声响完全消失了,在这一片寂静之中,看台上的观众纷纷化为了模糊不清的黒影。
孤独,压抑审视着她,直到一声冷笑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蔚抬眼望去,在那纷纷扰扰的黒影之中瞥见那一抹独特的身影,那带着粉色眸光的主人正阴冷地凝视着她。
一如梦魇中永远无法驱散的幽灵。
蔚头皮发麻,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等到涣散的双眼再次去锁定目标的时候,一阵猛烈的拳风袭来,强而有力的重击让她的意识瞬间坠入了一片深邃的黑河之中。
“蔚!”
恍惚间似乎有人再喊着她的名字。
那又会是谁呢?
洛里斯把凯特琳带到熟悉的楼梯前,看了看对方怀里不安到蜷缩起来的可怜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快步上去打开了楼上破旧的铁皮门,随即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去。把空间留给这两位曾经的战友。
凯特琳看了看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面前锈迹斑斑的铁架楼梯,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怀里的人放了下来,改为搀扶着一步一步把人挪上去。她的手臂和胳膊酸涩得不行,实在无法再负担这不轻的分量。她嗔怪地看了一眼那人的侧颜,没想到她个子没怎么长,倒是全长到体重上去了。
短短十八级楼梯去,却仿佛走了一辈子那般漫长。
“呼。”凯特琳长处一口气,好不容易把人弄到了门口,她扶着栏杆借了一会儿力,随后搂紧那个快要掉到地上去的人继续向房间内探索,捎带着用脚勾上了那道轻薄的铁皮门。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不舒服,自打进房间后对方总想往自己怀里拱。
好在房间并不大,进门到床边也不过两步路。
把人放到床上安顿好之后,凯特琳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移开床沿上不知道是衣服开始毯子的布料坐了下去,这才有机会打量起这黑漆漆的逼仄空间。
“没有灯吗?”
这里的环境未免也太过堪忧了。
凯特琳嘟囔着摸索起灯的开关,借助着一旁彩窗玻璃透进来的黄绿光线她终于找到一盏煤油灯。谢天谢地,她拿着在窗台边沿上找到的火柴成功让室内亮了起来。
凯特琳看着那盏煤灯一时无所适从,但那昏黄的灯光却意外的有种让人温暖又安心的魔力。
她的目光逐渐趋于柔和平静,随即她又轻坐回到了床边,看向床上的蔚。
凯特琳注视半晌控制不住地把手伸了过去,捋了捋对方的发丝,后知后觉间发现摸了一手的黏腻,她呆呆地看向黑油染黑的指尖,心底一时五味杂陈的。
“唔。”对方呻吟一声又把身子蜷缩了起来,不安让她眉头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脸上画的黑痕也被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的水渍弄花。
凯特琳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伸手轻抚上蔚的脸颊,在极短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蔚睁开了双眼,用那双清澈的灰蓝眸子冷漠地直视着她。她吓了一跳,瑟缩了一下手指,随后快速地收回手。
她不该这么做,她该走了。
凯特琳在心底默默地告诫自己,但她的目光却依旧眷恋。
呼吸乱了,最终她有些狼狈地逃离了这个令她感到逼仄却又不舍的空间。
这次对于金克丝抓捕行动又以失败而告终。
凯特琳愁眉不展地看向眼前各种关于底城的文件报告,流血冲突持续升级,一味的镇压终将引发灾难,可以预见的是底城的不满与仇视在逐日攀升,终有一天这些愤怒都会朝着皮尔特沃夫无情的宣泄出来。
可对于诺克萨斯的铁血手段她却无可奈何,从她选择和安蓓萨合作起皮尔特沃夫就注定走向了这条既定的道路——战争。
皮尔特沃夫和底城或者说皮尔特沃夫和祖安的战争。
“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一抹熟悉的身影带着熟悉的苦橙香来到了凯特琳面前。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案情陈诉,你知道的。”凯特琳软化了表情,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把手头的文件码好放到了一旁。
“给你,是你喜欢的从赫多拉姆港送来的金叶子咖啡。没放糖。”麦迪递过手里洁白的骨瓷杯,视线却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的纸张。
“谢谢。”凯特琳伸了伸懒腰,端起咖啡走向窗边,享受起短暂的闲暇。
麦迪坐到凯特琳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抄起文件最上面的一页看了看,随后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她修长高挑的背影:“安蓓萨最近又来烦你了?还是行动不顺利?”
凯特琳抿着咖啡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那里曾几何时布满了飞空艇忙碌的身影,如今却再难看见,皮尔特沃夫依托于海克斯科技的商贸行为已经停摆了有段时日了。
她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检查站那边如何了?”
“还能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呗。”麦迪耸肩,“闹事的多了,无非就是增加人手。”
“执法官内部有什么反响?”
“还不错,他们挺乐意的,反正不觉得是在给诺克萨斯干活,他们本就觉得与底城不是一路的,他们效忠的是皮城,他们是为皮城而战,为你而战。这是你的命令,他们自然不会有怨言。”麦迪起身来到窗边从背后环住了凯特琳的腰,“莉莉安你知道吧,前段时间刚调去检查站的小姑娘,原本那么害羞的一个小姑娘,如今也变得健谈了起来,可见那里的环境没你想得那般糟糕,别担心了。”
凯特琳把瓷杯放在窗沿,轻轻挣脱开对方的环抱,转身直视对方:“我明白了,只是希望你记得这里是办公场合,不要做不合时宜的举动。”
“知道了知道了,我耳朵都快听的起茧了,公私分明对吧。”麦迪调皮地捏了捏凯特琳的手心。
凯特琳无奈笑笑,伸手替她整理好因拥抱变皱的衣领。
“对了,金克丝的情报你想听吗?”
麦迪猝不及防的话语让凯特琳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头再次变得紧绷。
“我听线人说她最近好似一直围着一个人转,时常出现在那人的附近。”
“你,听谁说的?”凯特琳的表情难得严肃起来。
“线人啊。”麦迪似乎见不到对方难看的表情一般,自顾自地说道,“要不要派人把那个人监视起来?”
“你早就知道了。”凯特琳沉声。
“知道什么?”麦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三日前的行动,以及我见到了蔚,你在监视我?”凯特琳的声音里藏着愠怒。
“没有,我没有。”麦迪瞬间慌了神,她说着说着语调里甚至带上了哭腔,“我压根就不知道那人是蔚,今早情报科的人顺嘴说的,我想着你可能会感兴趣才多问了几句。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三日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行动。”
“说吧谁是你的眼线?”
凯特琳审视着对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仍旧铁了心的逼问,多少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让麦迪原本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掉了下来。
“你不相信我?我对你的真心你就这么不愿意看一眼吗?”麦迪倔强地仰着头直视凯特琳,眼泪流淌到了下巴尖,仿佛再多一分就会随着她的自尊心一同卑微的落到地上。
凯特琳心软了一分,嘴角动了动却说不出半个字。
“你就那么喜欢她,永远也看不到我,我在你眼里难道永远是她的影子吗?一件无聊可笑的替代品!”麦迪的眼泪终于还是落到了地上。
凯特琳把脸埋进掌心,搓揉了一番:“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过激了,这两日事情太多了,有点敏感了。”
“不,你没错,是我错了,我就不该对这样不起眼的自己抱有期待,妄图打动你,我在你心里的分量不及她万分之一,我早该明白的。”麦迪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十分冷漠地与凯特琳错身而过。
“麦迪!”凯特琳伸手去抓麦迪的手腕,却被对方用力甩开了。
“我受够了。以后我们之间只有公,没有私。还请您记得将军。”麦迪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去。
凯特琳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难过吗?
她不知道。
她的心底只感到了解脱。
或许这对她,对这段关系,都是最好的结局。
麦迪说的她都认同,唯有一点,那就是这一切确实是她的错。
凯特琳回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沉默地喝完她送来的那杯咖啡。
凯特琳喝完咖啡,看了看洁白的杯底上倒映出的模糊影子,回身看向宽敞的办公室,不知何时起她竟然觉得这里也逼仄不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