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秋是个很乖的小孩,但是娘亲总是忧心忡忡看着她,感慨道:“崽,你乖得不像我和你爹亲生的。”
每当这时,姨母就会捂住秋秋的耳朵,训斥娘亲:“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什么?”
秋秋懵懂抬头,姨母温柔地给她喂糕饼,她听话张嘴:“啊—”
姨母满眼欣慰,抱着两岁半的秋秋笑道:“别听你娘乱说,我们秋秋聪明又乖巧。”
秋秋听出这是夸自己,很高兴,又不大好意思,腼腆地往姨母怀里蹭蹭。
香香的,好闻!
一旁传来娘亲的声音,“姐姐你看你看,太不可思议了,我和晏徽云这个德行,她怎么小小年纪就乖成这样?!”
秋秋好奇回头,她听不懂,但是被娘亲手舞足蹈的样子逗笑了,“哈哈。”
她笑也是小声笑,露出几颗白牙,脸颊肉嘟嘟,梨涡若隐若现。
姨母越发温柔似水,捧着小脸左边亲一口,右边亲一口。
“姐姐,我算是彻底失宠了!”清殊阴阳怪气,故意哼哼。
清懿被逗笑,骂道:“你哪个月不回几趟家?秋秋年纪小,不好常带出门,我当然惦记。厨下有你爱吃的,阿尧她们在等你跑马呢。”
清殊抱着女儿亲了亲,“好吧,沾你的光,你姨母也疼疼我了。好崽,乖乖在这里玩,你娘我就去快活了!”
清懿抱着秋秋送到门口,看见清殊出笼的兔子似的,笑骂:“慢点跑,都当娘了还没个正形。”
秋秋伸出肉手:“拜拜。”
这是娘亲教她的,送别要说拜拜。
清殊已经上了马,在远处挥了挥鞭子,又送了个飞吻:“拜拜~”
秋秋已经习惯每个月都被送来姨母家玩。她很听话,不像别的小孩,要很多丫鬟前呼后拥看着。
如果清殊有事情,秋秋就跟着茉白她们玩,姑娘们做针线活,她就坐在小马扎上,托着小脸认真看。有时候还帮忙缠丝线,虽然缠着缠着就把自己的手指缠住了。
如果清懿在书桌前写字,秋秋就在对面画画。
她也有自己的小书桌,是那个自称“姨父”的人送的。他不大敢当着姨母的面说,但是私底下老这么哄她,所以她就这么叫了。
第一次喊的时候,姨母好像有点不开心,但是后来就随便了。
秋秋有专属的小桌子,小凳子,还有姨父给她做的字帖。她不会握笔,也还没开始读书。只能在纸上乱画,有一次她画出一副满意的作品,高兴地到处展示。
姨母赞赏:“真好看,下笔很有劲,我们秋秋真厉害。”
“嘶,秋秋这副画真是鬼斧神工,很有灵气。”姨父老神在在,脸不红心不跳:“姨父给你题个字,以后留着当传家宝。”
秋秋开心得不得了,一到家就忙不迭给娘亲和爹爹看。
娘亲思索很久,看向爹爹:“你看出这是个啥了吗?”
爹爹沉默两秒:“王八?”
“不是!”秋秋急道:“是兔子!”
她努力举着画纸,以为娘亲和爹爹眼神不好,没看清。
娘亲接过画纸仔细辨认一番,长叹:“很好,我崽没有遗传到本人的绘画天赋。”
爹爹抱着秋秋去洗漱,给她刷牙擦脸,“没有就没有吧,说不定是个习武的好材料。”
秋秋有没有习武的天赋尚未可知,总之只要来了曲府,她就是个天纵奇才,吃饭会被夸,洗澡会被夸,多走两步路都会被夸!
这不,清殊刚走不久,清懿见她小小一团,乖乖坐着吃饼,又夸:“秋秋真厉害,吃了几块饼啊?”
秋秋伸出三根短手指:“两个!”
清懿按下一根:“这样才是两个。”
秋秋点头:“嗯!”
外面艳阳高照,天气很好。
秋秋开始发呆,嘴巴上的糕饼渣也忘了舔。
直到窗边站了个人,挡住阳光,秋秋才回过神,喊道:“姨父。”
袁兆靠着窗,托腮看向清懿,又低头捏了捏秋秋,“想出去玩?”
秋秋眼睛亮了亮,但是想起娘亲叮嘱她不能乱跑,又有点担心。跑过去捏了捏姨母的袖子。
姨母拍了拍她的头,看向袁兆:“你带她去玩吧,别走远了。”
得了许可,袁兆喊:“秋秋,过来。”
清懿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从窗外探出手,直接抱起小孩拎了过去。
小孩都喜欢举高高,兴奋得咯咯笑,“哈哈哈!”
袁兆单手抱着秋秋,看向清懿:“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去玩?”
清懿忙得很,哪里有时间:“我不去了,你们也别玩太久。秋秋前日着凉又发烧,刚好些。”
袁兆戳戳秋秋的脸蛋:“你还生病了?”
秋秋腼腆低头:“嗯,我吃了很多好吃的,就病了。”
用她娘亲的话说就是:天热贪凉,偷吃冰西瓜、冰镇糕点就生病了。
清殊虽然嘴上胡来,实则对秋秋的照顾是很细心的。女儿生病这几天,她也没睡好觉,半夜总是惊醒。
平时就很乖的小孩,发烧的时候更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就叫人难受。
袁兆知道轻重,摆手道:“放心吧,我不走远。”
外面风和日丽,正适合逛街。
这些年风调雨顺,连带着做生意的老百姓也越发多,坊市里的摊子来自五湖四海,各有特色。
袁兆用外衣拢住小孩,给她遮太阳,虽然热了些,好歹不会晒到。
秋秋一会儿看看糖葫芦,一会儿看看小糖人,她仰头看向袁兆,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袁兆挪开视线,生怕自己动摇。
“你病刚好,不能吃外面的东西。”
卖糖葫芦的老头擦肩而过,秋秋目不转睛,趴在袁兆的肩头,从前望到后。
袁兆加快步伐,赶紧离开吃食的区域。
很快,秋秋的视线又被小动物吸引。
现在京中流行养宠物,坊市里就出现了专门的摊子。
沿途过去,有雪白的小兔子,小猫,小狗。甚至还有鹰和乌龟。
看见老鹰和高大的狗,秋秋就往后缩。
“不怕,关在笼子里,不咬人。”袁兆给她指了指另一个摊子的小狗,“看那个小一点的,是不是就不怕?”
秋秋抬头,正好和笼子里的小奶狗对上视线。奶狗浑身毛茸茸,胖乎乎的,眼睛圆圆,也在好奇地打量着秋秋。
秋秋喜欢小动物,她家就有一只橘猫和一只兔子,那是娘亲养的。但她没有见过小狗。
袁兆见她喜欢,就放她下来。秋秋蹲在笼子前,认真打量,“姨父,小狗真好看。”
袁兆负手站在一旁,也看了看小狗。和其他摊子上的比,这只奶狗显然被照顾得很好,毛发干净,胖嘟嘟,还没有异味。
秋秋又说:“我有点想摸它。”
袁兆:“你先眼神交流,培养感情,不能唐突小狗。”
小狗看着干净,但是孩子体弱,袁兆只好编瞎话哄她。
斜刺里突然传来孩童的声音:“它很干净,没有病,可以摸。”
袁兆这才看向摊子旁的小桌,以为是摊主没在,原来是桌子太高,挡住了小摊主。
小摊主看起来才四五岁,小大人似的板着脸,和袁兆对视:“如果你们想买它,就要保证对它好,要按时给它喂饭洗澡。”
秋秋听懂一半,高兴仰头看袁兆:“姨父,买小狗,你可以给我钱吗?”
小摊主皱眉:“是你买?”
秋秋点头:“嗯!”
小摊主犹豫,看着一丁点大的秋秋,和一丁点大的小狗,他皱眉:“你自己还需要别人照顾,怎么照顾小狗呢?”
毕竟是个小孩,他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小姐不需要亲自照顾小狗。
秋秋不管听没听懂,回答说:“我把我的饭给小狗吃!”
小摊主叹气:“你自己会饿的。”
秋秋急了,叽里咕噜说一堆,夹着些婴语,大意是她有很多人喂饭,不会饿到。
袁兆饶有兴趣地听着两个小孩对话。
突然,隔壁一个公子哥也看中这只小狗,“小孩,这只畜生怎么卖?”
小摊主还没说话,有个中年男人出现,看着像是正牌摊主。他眼睛一转,看公子哥衣着不菲,试探道:“客官,承您惠顾,二两银子。”
“二两?!”公子哥提高声音,转头看见袁兆,知道有人在抢,腰杆便挺了挺,“这么便宜,我买了!”
眼见小狗被拎出笼子,秋秋急了,伸出手指比个五:“我有四个!”
她过年的时候收了好几个金元宝,娘亲教她认数字的时候就用的小元宝。
中年男人急着宰冤大头,哪里还管这个连数字都比不清的小孩。
小摊主拦住笼子:“叔父!是他们先看中的。”
“滚一边去,别挡老子财路!”中年男人抬手就一巴掌,掀翻小孩后,又堆着笑脸看向公子哥,“您现在交钱吗?”
公子哥掏出两锭银子,秋秋指着银子喊:“我有一百个!”
这是她能认的最大的数字。
中年男人上下扫视秋秋和袁兆,见二人衣着华贵,便耐着性子问:“一百两银子?客官带了这么多现银?”
他问的自然是负责掏钱的大人。
袁兆淡淡扫了眼被打的小孩,见他自个儿挣扎着站起,便收回视线。
小狗发出汪汪叫声,显然也在担心小主人。
“掏不起钱就滚,装什么相。”公子哥冷嘲热讽,催促中年男人,“赶紧把狗给我。”
中年男人这下也瞧出袁兆没有掏钱的意思,赶紧打开笼子。
正准备拎出小狗的当口,小男孩一把抢过笼子,连带里面的狗一起抱进怀里,冷冷道:“不许卖!”
中年男人:“反了你!给我!”
小男孩:“我以后会好好读书孝敬您,小狗卖不出去我也可以养,不要把它随便卖给别人。”
“就你那三瓜俩枣,养自己都够呛!在我这住就轮不到你做主!给我!”中年男人满脸凶相。
公子哥不满:“到底卖不卖?不卖我走了!”
他其实早就嫌贵,这下正好找个机会溜了。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袁兆抱起秋秋离开,小孩趴在他肩头,视线依然落在小狗身上。
袁兆哄她:“秋秋,前面还有小狗,买不了那一只,可以买别的。”
秋秋摇头。
“看,那有小鸭子,想不想要?”
秋秋摇头。
“带你去骑大马好不好?”
小脑袋还是摇头。
袁兆觉得不对,低头一看,秋秋在偷偷流眼泪。
袁兆心都软了,赶紧买了个糖葫芦,“可以吃两个,但是不能告诉你姨母,好不好?”
秋秋嘴巴动了动,有点想吃,但还是摇头。
连吃的都哄不好,看来事儿大了。
袁兆随手把糖葫芦送给路过的小孩,叹了口气:“是姨父不好,不知道我们秋秋这么喜欢那只小狗,走,咱们回去买。”
小狗是被那个小男孩精心养着的,就算开价一百两也无所谓,反正买个开心。
可是,小男孩显然不能自己做主。不管是一百两还是一千两,最终只会落在那个中年男人的口袋里,没有一分钱会给小男孩。
袁兆不是个乐于助人的菩萨,更不是个上赶着被人宰的冤大头。想要小狗嘛,多的是办法。
他前脚走,后脚就有柳风守在摊子边。
但是两岁的小孩是不懂这些道理的,也没必要懂。
她这会儿只想要小狗,想得掉眼泪。
袁兆刚调头两步,就见刚刚的小男孩冲了出来,背上有只背篓。
背篓上面盖着一顶很小的斗笠,掀开一看,胖狗正在里面撒欢。
“小孩。”他自己是个小孩,却喊别人小孩,“我把狗送给你。”
秋秋小孩赶紧回头,脸上还挂着眼泪,呆呆的。
袁兆抱起小狗,看向小男孩肿胀的脸,“你叔父打你了?”
小男孩偏过头,不提这事,只说:“小狗留在家也会被他卖掉,不如送给你们,你们会好好照顾它吗?”
袁兆看向秋秋:“你会好好照顾小狗吗?”
秋秋脆脆答应:“会!”
袁兆左手抱小狗,右手抱孩子,隔开两个小家伙,“秋秋给它取个名字。”
说完才想起来秋秋不识字,又问小男孩:“你给狗取名了吗?”
小男孩说话条理清晰,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他的确识字,但却摇头道:“以后它就是你家的狗了,你们取名吧。”
袁兆想了想,点头:“好,多少钱?”
小男孩:“不用钱。”
他说着就要走,被袁兆叫住。
“回来,这个给你。”袁兆拎出一只玉佩,“这东西就算我们付的钱。”
“不必了。”小男孩犹豫两秒,还是接过,他又躬身行了一礼,“我不是京城人,老家在浔阳,日后也不知能不能再见,总之,多谢你们照顾小狗。”
“浔阳人?”
袁兆眸光微顿,轻笑,“倒是有缘。”
他拎出一只木牌,抛给小孩,“接着。”
小孩定睛看,只见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外形古朴,与那只玉佩相比并没有多起眼。
“玉佩值点银子,留不留得住看你本事。”袁兆还是将玉佩塞了过去,又给只知道摸狗的秋秋遮了遮太阳,“这只木牌却是无价,端看你识不识货。日后进京若有麻烦,可凭它来找我。”
至于什么时候会进京,去哪找人,能帮什么忙,他可懒得说那么仔细。
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木牌有没有是一样的。
男孩把木牌收进怀里,小大人似地鞠躬:“我明白了。”
他看了眼秋秋,突然从背篓里掏出那顶小斗笠,“给她戴吧。”
太阳有点大,即便被外衣挡着,秋秋脸颊仍然通红,小孩只顾着和小狗玩,根本不管自己热不热。
袁兆给她戴上小斗笠,正好遮住阳光,还不用被外衣罩着。
秋秋好奇地摸了摸斗笠:“帽子!”
小男孩见她喜欢,悄悄松了口气:“是我娘做的,我戴着小了,给她正好。”
袁兆目光温和:“多谢,秋秋很喜欢。”
秋秋学人说话:“秋秋很喜欢!”
小男孩抿嘴笑,踮着脚摸了摸小狗,这才离开。
小狗睁着圆眼,巴巴看着男孩离开,发出委屈的呜咽。
这时,一只藕节似的胖手抱住小狗,“姨父,它叫小乖!”
袁兆:“是你给他想的名字吗?”
秋秋:“嗯!”
“小乖,我有很多好吃的。”秋秋还记得自己的承诺,拍着胸脯保证,“跟着我,你不会饿的!”
小乖汪汪两声,似乎在回应新主人,
袁兆莞尔,抱着一人一狗慢悠悠返程。
他想起什么,临时给秋秋补课。
最后道:“我考考你,一会儿姨母问你小乖怎么来的,你怎么说?”
秋秋仰着头,认真回忆刚刚被灌输的知识:“是我拖着姨父的裤衩不让走,非要买的。”
袁兆更正:“裤腿。”
秋秋:“拖着裤腿不让走!”
“嗯。”袁兆点头:“不错。”
秋秋很高兴,路过卖小吃的坊市,不久前的回忆涌现,她吞了吞口水,小声说:“姨父,我想吃糖糊涂。”
“是糖葫芦。”
秋秋点头:“糖葫芦!”
刚买的糖葫芦送人了,袁兆只好又买一串:“姨母问你有没有乱吃东西,你怎么说?”
秋秋珍惜地舔了一口糖衣,想了想,认真说:“是小乖想吃,她吃不完,我帮它吃了两个!”
说着,她果然把糖葫芦递给小乖,要不是袁兆眼疾手快,狗狗就舔了。
“小乖吃不了。”袁兆说,“你吃吧,只能吃两个。”
秋秋已经很满足:“嗯!”
快到家,袁兆把她放了下来。
小乖真的很乖,被秋秋抱着怀里,不吵不闹,只是好奇地睁着眼睛看周围的环境。
清殊已经跑完马回来了,晏徽云也从王府赶来接媳妇孩子。
两个人等在大门外,秋秋抬眼就能看见。
“娘亲!爹爹!”秋秋高兴地喊。她有点想跑,但是怕摔到小狗,只好慢吞吞走。
袁兆帮她接过小狗,“去吧。”
秋秋这才张开小胳膊扑腾上前。
晏徽云一把搂过女儿,带她飞高高。小孩又乐得尖叫。
“上哪玩了?这么高兴。”清殊摘掉秋秋的小斗笠。
“很多很多人的地方!”秋秋认真描述,有猫啊,狗啊,好吃的,好玩的……
“有这个好玩吗?”
晏徽云单手把女儿扛到脖子上,秋秋果然忘记了别的,只顾着咯咯笑。
她想起什么,扭头提示娘亲:“我有一个小乖!”
袁兆缀在后面,不紧不慢道:“喏,秋秋的小狗,名字叫小乖。”
清殊眼睛一亮,接过小狗咕噜咕噜毛:“真可爱,我女儿就是有眼光。”
—
晚饭是在曲府吃的。
清懿果然问起小乖的来历。
秋秋按照姨父教的说了。
清懿不信,环视一圈。袁兆假装低头吃菜,清殊喜欢小狗,忍不住偷偷抬眼看。晏徽云猜到清殊的心思,干咳两声:“养就养吧,反正王府已经有猫和兔子了,多只狗也无妨。”
清懿一边给秋秋喂饭,一边道:“养狗是小事,只是外面摊子上买的,来历不明还是小心些,孩子太小了,又病了一场。”
她语气淡淡的,三个人却同时噤声,不再开口。
秋秋不懂这些,她坐在小马扎上,老实地张嘴吃饭,一口接一口。突然想起什么,指着角落里的小狗:“姨母,小乖还没吃饭。”
清懿:“秋秋先吃完,一会儿再给小乖喂。”
秋秋摇头,很担心:“小乖会饿的。”
清殊让小丫鬟把准备好的食物端上来,“姨姨喂你吃,娘亲喂小乖吃,好不好?”
她早就惦记玩狗了,这会儿正有理由呼噜小乖的毛毛。
秋秋吃完一口,就往那看一眼,见娘亲在和小乖握手,心早就飞远了。
清懿看着这一大一小,莞尔摇头:“好了,去跟你娘亲一起看小乖吧。”
听出这是松口了,袁兆重新挺直脊背,冷不防对上清懿的视线,所幸她看了眼便移开。
晏徽云似笑非笑:“天天被我闺女喊姨父,怎么还没名分?”
袁兆抬眸,毫不客气反击:“天天在军营待着,再不见你这个亲爹,秋秋就只认姨父了。”
晏徽云被他戳到软肋,生气但无力:“……”
这些年,自从晏千峰交出兵权,晏徽云便一日赛一日的忙。反观袁兆,谁都知道他的手早就伸进朝野,可人家偏不入仕,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当然想干嘛就干嘛!
心里记着这桩事,回去的路上,听见女儿想骑大马,晏徽云立马就答应。
清殊不赞同:“她这么小,逐风那么高,万一滑下来怎么办?”
逐风似乎听懂人言,不服气地转过脑袋,打了个响鼻。
清殊安抚它:“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哈。”
转头又沉着脸:“我不许。”
说罢就抱着秋秋要上马车,结果被一只胳膊捞过,轻松地拎上马背。
“你不放心就一起上来。”晏徽云笑,“带你们娘俩是什么难事?”
清殊怀里的秋秋笑出声:“爹爹,骑大马!”
来不及阻止,逐风已经开始前进。
夜风里,清殊拢了拢女儿的披风,又往后靠进晏徽云怀里挡风。
秋秋好奇地看着天空:“亮亮!”
清殊笑道:“那是星星。”
“星星。”秋秋跟着重复。
今夜星空灿烂,逐风踏着缓慢的步伐,行走在安静的街道上。
清殊问起女儿今天的开心事。秋秋说话语速很慢,依靠着有限的词汇描述今天遇到的事情。
“哦,你遇到了一个小哥哥,他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秋秋摇头。
“没关系,下次你带娘亲去,谢谢他送你的小斗笠,不然你要晒成胡萝卜了。”
秋秋仰头:“什么是胡萝卜?”
清殊这才想起武朝没有胡萝卜的说法,找补道:“就是一种红红的萝卜,像你红彤彤的脸一样。”
秋秋想了想:“好吃吗?”
清殊:“好吃,兔子最喜欢吃。”
秋秋:“娘亲爱吃吗?”
“本来不爱吃,但是长大就爱吃了。”清殊哼哼,“我们大人不挑食的。”
头顶传来晏徽云的嗤笑:“你不挑食?”
清殊给了他一肘击,“我教孩子呢,你少拆台。”
晏徽云轻笑,到底没说话了。
秋秋想起家里兔子吃的青菜,她不爱吃。可是娘亲说爱吃,她就叹了口气,试探问:“我还小,可以挑食吗?”
清殊哈哈笑:“可以挑一点,不能太多。彩袖姨姨做饭那么好吃,你有不喜欢的吗?”
秋秋想了想:“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是个小乖宝,一点都不挑食。”清殊乐此不疲地和女儿进行幼稚对话。
秋秋提醒:“小乖是我的小狗。”
“你有你的小乖狗,我有我的小乖宝。”清殊亲亲女儿的脸蛋。
晏徽云拉着缰绳,高大的身影挡住怀里的一大一小。听着两人的对话,白日的疲惫好像一扫而空。
“也亲亲你爹爹,他很可怜,天不亮就出门,每次到家你都睡着了。”清殊抱起女儿。
秋秋趴在娘亲肩上,伸出小手:“爹爹,你低一点,我碰不到你。”
晏徽云唇角微扬,两手护住娘俩,凑近让女儿亲在脸上,心里软绵绵的。
“坐好了,我要加速了。”
秋秋又害怕又兴奋,探出脑袋问:“是回家吗?”
“嗯,我们要回家了。”清殊抱紧女儿,也很期待逐风的速度。
逐风果然撒开四蹄,开始加速奔跑。顾忌着小孩,晏徽云没有跑很快,但这足够让秋秋高兴得手舞足蹈。
月亮照在青石板路上,目送着他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