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肚子里揣了崽,清殊瞬间成了淮安王府重点关注对象,一个喷嚏打不出来,丫鬟们都要提心吊胆半天。
“我是怀孕了,不是重病了。”
铺着鹅卵石的花园小径上,七八个婢女内监诚惶诚恐地护卫在清殊身旁,严密到下一刻如果她摔倒,也有一群人当肉垫。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挡着四周的风景,清殊无奈地拍拍肚皮,嘟囔两句。
王府丫鬟个个守规矩,听了都装没听见,彩袖可不惯着,立刻柳眉倒竖,抓住她的手:“祖宗,你又胡咧咧!病什么病?快呸两声!”
清殊从善如流:“呸呸呸。”
彩袖这才放心。
绕着花园转了半圈,天气和风景倒是不错,清殊还想玩一玩秋千,但是瞧见周围人紧张的神情,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唉,没意思。”她蔫蔫叹气,“回去吧。”
众人悄悄松了口气,“是。”
回到院子里,彩袖早知她不痛快,打发旁人走后才笑道:“好了,姐儿也是要当娘亲的人了,还这么一团孩子气,玩儿性大!”
清殊托着腮,不开心,“我哪里玩儿了嘛?一天到晚看犯人似的,都说过了头三个月就好,现在都五个月了,怎么还不让人透透气?”
“好姑娘,别恼了。现在整个王府最重要的就是你,你没事倒罢,有个万一,他们哪里担得起责?小心些也是有的。”彩袖端来一个食盒,“不气了,瞧瞧这是什么?”
清殊探头看,皱眉:“又是鸡汤,我不想喝了。”
说着便捏鼻子躲到里间。
五个月的胎儿还不是很显怀,微宽松的裙子就能遮住大概的身形。清殊低着头打量自己的肚子,撇嘴道:“小讨厌,都因为你,我现在就跟坐牢似的。吃也不自由,玩也不自由。”
“姑娘,这话搁我面前说便罢了,可不能叫旁人听见,你肚子里这个可是王府第一个孙辈,阖家不知多高兴呢,你还埋怨。”彩袖追在后头,没好气,“你倒是等我打开第二层啊,今儿一早大姑娘打发人送来的。”
一听是姐姐,清殊又凑上前,“是什么?”
彩袖端开第一层的鸡汤,第二层就放着各色吃食,有冰镇杨梅凉粉,红烧辣子鸡丁,酸辣鸡髓笋。
清殊两眼放光:“还是姐姐疼我,我梦里都惦记这两道菜!”
彩袖替她摆筷子,嗔道:“这是大姑娘才敢,吃到孕妇嘴里的东西,你叫王府哪个下人随便做主?姑娘不可贪嘴,真吃坏肚子,连大姑娘也不好纵你了。”
明白这个理儿,清殊连连点头,勺子已经伸向冰镇杨梅,吃得不亦乐乎。
等她吃饱了,彩袖又将鸡汤盖在上面,掩耳盗铃似的带出去。
像偷了腥的猫,清殊心情极好。
直到入夜,有小厮传话来,说兵营有事耽搁,世子爷要晚点回,让世子妃早点休息。
小厮斟酌用词,生怕夫人不高兴,谁知清殊十分好脾气,笑着摆手:“知道了。”
小厮:“?”
如果没记错,半个月前,因为世子太晚归家,且身上带着酒气,就被夫人关在寝殿外,只能窝在书房潦草睡下。今个儿怎么这么好性儿?
虽是提前打了招呼,但晏徽云归心似箭,到家时,清殊刚洗漱完躺在床上。
“今儿吃了什么?肚子里的有没有闹你?”
隔着帘子,晏徽云换下外衣,洗了把脸才掀开床帐子,凑上前亲她。
清殊还没有睡意,任他亲了一会儿才推开人,小手扇了扇,“一身臭汗,快去洗洗,别熏着我们。”
“我特意换了衣裳,进府就往你跟前儿赶,你倒嫌弃。昨天是哪个闹脾气,怪我不先来看你?”晏徽云挑眉,手倒很老实地解开衣襟,往隔间的浴室走去。
听着他沐浴的水声,清殊懒懒翻身,哼哼道:“今天是今天,昨天是昨天,我们孕妇的脾气就是这样多变,你习惯习惯。”
囫囵洗干净,晏徽云头发还带着湿气,便有意隔远些,用干布巾子擦拭。
清殊撑着脑袋看他。
晏徽云眼神微动:“你别这么看我。”
“你多金贵,还看不得了?”清殊不满。
晏徽云似笑非笑,盯着她道:“我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你又有孕在身,你说看不看得?”
清殊“刷”地丢来一个枕头:“你敢!”
晏徽云接住枕头,掀开床帐躺了上去。
丫鬟自觉熄灯,带上房门。
黑暗里,彼此安静片刻。
“今日心情不错?”
清殊故意绷着脸:“怎么看出来的?”
“我都听见你哼小曲儿了。”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方才在门外偷听墙角。
清殊立刻翻身,拧了他一把,“管我怎么快活,还碍着你了?自从有了这个小讨厌,我一天到晚坐牢似的,还不许放风?”
晏徽云知道这段时日是把人闷得狠了,便搂过她道:“明儿我休沐,带你出门玩。”
“真的?!”清殊眼睛一亮,旋即又迟疑,“太医不是说尽量少出门嘛,母亲知道了,定会觉得我贪玩。”
她眼珠一转,晏徽云就晓得她在打什么算盘,“少在我跟前儿装,你就说去不去吧,母亲那里我去说。”
清殊乐了,搂着他的胳膊笑:“好啊好啊!算你有良心。”
晏徽云说话算话,果真带着人出去溜达。
说是溜达,晏徽云也不敢真带她骑马,只安排了马车往枫林山庄去。
想轻装简行是不可能的,光侍从丫鬟就拉拉杂杂十来个,这已经是王妃做出的最大让步。
清殊坐在笼子似的马车里,幽幽叹气。
窗外传来笑声,“祖宗,又是哪儿不满意?”
清殊掀开帘子瞪他,周围十几双眼睛都看着这边,她哪能说什么,只能哼了一声,重重放下!
晏徽云心里门儿清,趁着人没注意,悄悄凑近:“一会儿到了山庄,把这个换上。”
一个小包袱丢进来,清殊打开看,是一套男装。
她眼珠一转,顿时明白意思。
—
一到枫林山庄,清殊就谎称不舒服要休息,支开丫鬟们,自个儿换上男装溜到后门。
“咚咚咚。”
她敲了敲门。
没多久,门开了,一只手把她拉过去。
清殊压抑着兴奋,小小声说:“我要吃二丫家的羊肉胡饼,还有冰糖葫芦,梅花糕,豆腐脑……”
她挽着晏徽云的胳膊边走边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晏徽云听得想笑,“走吧,都给你买。”
山庄附近有个小镇子,今天正好是镇上的赶集日,街上热热闹闹,卖的吃食也多。
穿着宽松的男装站在晏徽云身边,清殊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就是一双眼睛到处看个不停,逛一路,手里的东西就添一路。
他们没带侍从,晏徽云只好帮她拿着。
她看见什么都想吃,又吃不下太多,于是剩了一半的胡饼,吃了两口的糖葫芦都塞给了世子爷。
时辰差不多了,等清殊吃饱喝足,晏徽云驾着马车带她溜回去。
山庄外的景色还算秀美,在街上逛了一路,再到山林小径看看风景,清殊那颗向往自由的心终于得到满足。
晏徽云牵着她的手,听见她在哼不知名的小曲儿,笑道:“现在就这么高兴,那一会儿要怎么办才好?”
“嗯?”清殊敏锐抬眸,高兴地问,“你要送什么给我?”
晏徽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清殊立刻就要拿,却被他举高。
她踮脚拿,这人就换只手举得更高,她往左,他就往右。
清殊拧他,凶巴巴:“你干嘛!”
晏徽云微弯腰,把脸凑上前。
清殊是半点也不害羞,搂着脖子就亲了一口。
“快点快点,给我看看是什么!”
四周没有坐地方,晏徽云干脆找了块平整的石头,自己先坐下,再单手抱起她放到腿上。
清殊终于把盒子从他手里扒拉下来,像得了毛线球的猫似的专心研究。
盒子里是一只红宝石镶金手镯,用料做工都属珍品,尤其是首尾两端的连接做得极其巧妙,是双鱼摆尾的造型,浑然天成,看不出雕琢的痕迹。
因为识货,清殊更是知道这只镯子的金贵,她爱不释手,当即就套进手腕。
“好不好看?”她晃了晃莹白的手腕,红宝石衬得肌肤越发白皙。
“好看。”
晏徽云费尽心思搜罗这个物件儿的时候就知道适合她,见她高兴,心里愈发舒服。
清殊一高兴,又在他脸上啪叽一口,赞赏道:“我们郎君可太体贴了,你说说,满京城哪能找到第二个这样的?这么好看的镯子,花了多少精力找的呀!”
男人就是得夸,越夸越卖力。成亲这些年,清殊已经把这套法则运用得炉火纯青。
果然,晏徽云唇角微勾,却又极力克制,淡淡道:“还行吧,不费什么事。”
清殊忍笑,干脆靠在他怀里,伸着手左看看,右看看。
山林鸟语花香,阳光明媚,被暖和的太阳照了一会儿,清殊开始犯困。
晏徽云从马车里拿出披风给她盖上,“睡吧,半个时辰后咱们再回去。”
“嗯。”清殊眼睛睁不开,往里缩了缩,只露出半个脑袋。
时人含蓄,即便亲密如夫妻,也要相敬如宾,在外人面前恪守规矩。这会儿的两人就很不规矩。
来找人的丫鬟们撞见这一幕,偷偷笑,“咱们世子爷和世子妃感情真好。”
进府早的丫鬟见怪不怪,“论起疼媳妇,咱们爷是数一数二的。”
“不知道肚子里那个是小少爷还是小小姐。”
大丫鬟笑:“都好,甭管哪个,都是捧在手心里的小主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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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