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沈殓决心要靠自己的本事赚钱,于是又溜达回了梅仁的跟前,小声商量道:“…要是我能带你出去的话,你可以给我多少钱?”
梅仁坐在那晒太阳舒舒服服的都快要睡着了,结果冷不丁地听见沈殓来自阴曹地府一样的声音在自己头顶炸响,吓得一哆嗦,睁眼就骂道:“你穷鬼投胎啊?!”
吓得她心悸不已。
被骂穷鬼了沈殓也不恼,只给自己辩解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梅仁:“……”
她顿感无语地坐了起来,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站自己跟前的沈殓,很疑惑道:“你这么喜欢钱?”
后者点头,坦坦荡荡,神色坚毅不可摧。
不是说读书人最忌讳沾染上一身铜臭味吗,怎么这人反其道而行之?
梅仁来了兴趣,又问:“你有办法逃下山?”
“理论上有。”
“……”梅仁只觉得自己眼皮当下就是狠狠一跳,这人说的话就跟脱了裤子再放屁一样,计较多了就伤肝,她深呼吸一口气,咬牙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理论上有’?”
理论上她还有皇位继承权呢。
…啊呸呸呸,真是罪该万死。
“你小点声,”沈殓跟做贼一样四下张望,小小声道,“万一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万一个屁,附近压根就没有人。”不知道是不是与沈殓同住了好几日的缘故,梅仁在她面前愈发地真实,现下更是装不了大家闺秀,“你有什么法子你就快点说,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我读书人……”沈殓底气不足道。
梅仁张口道:“三十两。”
沈殓神色一顿,骤时来了精神:“这几天我跟守门的大哥们闲聊的时候摸清了他们这个山寨出门采买的时间,他们大部分是山上自给自足,每隔十来天会派人下山采买一些必要品。”
闻言,梅仁斜了她一眼,不阴不阳道:“我还以为你天天就打听谁家的寡妇偷了人呢,没想到你还能打听出点有用的东西。”
沈殓莫名其妙道:“你好端端的骂我干什么。”
梅仁就笑,“好姐姐,我这分明是夸你。”
说罢还挪了一下位置,给沈殓让出了一点空余,拍了拍,让沈殓坐过来,“下山去采买,然后呢?你知道有什么小道?”
沈殓看着那空出来的位置摇摇头,“不跟你坐一起。”
“为何?”
“你喜欢女子。”
“……”梅仁当即翻脸道,“睡都睡了,你现下跟我在这卖弄什么纯情?!”
抬身价是吧?
沈殓不搭理她,只是道,“小道没有,就是听守门的大哥说他三哥家的表嫂子之前在后山采蘑菇时摔断过腿。”
梅仁绕了两圈都没有把其间的关系绕出来,索性不耐烦道,“采蘑菇摔断腿然后呢?”
“没然后了。”
梅仁便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沈殓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补充道,“……摔下山了,腿才断的。”
这回梅仁听懂了,但是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殓,想不明白这人好歹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对着她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来:“你的意思是我们走后山,滚下去,然后以摔断条腿为代价跑出去?”
非得如此是吗?
她想了想,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着细若扶柳的身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划算,于是抬头跟沈殓认认真真说道,“我断条腿就断条腿,只是你,你不是要参加科举吗?废了腿的话你这十年寒窗苦读不就白费了吗?”
“也没有读上十年之久。”沈殓还挺实在的,言辞诚恳道,“且说这回我大概率是中不了举的。”
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赚点银子,毕竟这回不中还要考下回,中间隔着三年,没钱可活不下去。
大约是沈殓的坦诚感动了梅仁,只见后者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掌心,不知道中间梅仁想了些什么,等她抬起头来,脸上表情就变得大义凛然起来:“你我姐妹相识一场,我倒也不至于如此连累你,不就是招个夫婿吗?玩哪个男人不是玩,我招就是了!”
沈殓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躲进了云里的太阳,思索了片刻,然后低头问梅仁:“你是不是怕断腿啊?其实滚下山的姿势好的话,只断小腿,养三月就好了。”
“……”梅仁毫无波澜地问她,“你自小长到大,可有过什么知己好友?”
“不曾。”
梅仁:“哦那你活该。”
沈殓:?
***
沈殓因为这句“活该”一夜没有睡好,左想右想也不明白她好心好意出办法逃下山跟她有没有知己好友有什么关系,怎么这梅仁脾气这么古怪,动不动就阴阳怪气刻薄人呢?
她没想明白,也决定不想了。
结果第二日一起来就听说周海一大早派人来说二当家昨天夜里回来了,让梅仁过去两个人当着长辈们会个面,如此便不算是盲婚哑嫁。
还怪懂礼节的。
梅仁得了消息已经去了,连早饭都没有用。
沈殓知道的时候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转,虽说据她观察这山寨上的人并非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却也架不住人家是匪啊,梅仁一个妙龄女子就那么心无城府,单刀赴会地去了,万一是个什么圈套,丢了清白是小,没了小命才是可惜!
左等右等,最喜欢的窝窝头吃着都没有滋味,好不容易把梅仁给等回来了,人一进门沈殓就迎上去问道,“你怎么出去都不跟我说一下呢?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见完未婚夫的梅仁心情大好,听了沈殓的话后也没阴阳怪气,只是道,“当时你不是还在睡吗,我就没叫你。”
沈殓一哽,“那你也该叫叫我啊,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也好搭把手。”
梅仁找了条板凳坐了下来,对沈殓只维持了片刻的礼貌就又刻薄了起来,“搭把手?我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搭上你这条手臂还差不多。”
“…能喊人。”沈殓知道自己这文弱样,便也底气不足道。
梅仁翻了个白眼,“好啦好啦,没什么大事,我就是去见了见我那未过门的小夫君去了。”
从表情上来看,她似乎是相当满意。
只是沈殓朴素的情商看不懂,还问,“你当真要跟这二当家成婚?”
“那不然呢?”梅仁阴阳怪气道,“我又不像你,一不怕痛摔断腿,二是书生不用招赘婿。”
沈殓就不吭声了,觉得这女的骂人实在是厉害。
阴阳怪气完的梅仁也觉得无趣,加之早上起得太早,这会儿也困了,跟沈殓说了两句闲话后就脱了外衣回上床睡回笼觉了。
等梅仁睡醒了,阿桂嫂正好过来叫沈殓与梅仁晚上去参加大当家夫婿的生日宴,三十整寿,按照习俗要大办特办。
沈殓一听有席面可以吃当下就答应了,还问了阿桂嫂要不要送礼钱,她左右都是身无分文,穷得理直气壮,“…这几日我也编了好几双草鞋,不知道周大哥脚码多少,要是不嫌弃的话……”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阿桂嫂就忙拒绝了,生怕她真的提两双草鞋去吃席,“你留着自己赶考用吧,叫你吃席就去,没钱送你就早点过去帮忙传菜。”
沈殓一听礼都不用送,简直高兴坏了,脸上的笑容挂都挂不住。
一回头梅仁睡醒了刚出来,阿桂嫂见她一改对沈殓那左看右看不顺眼的模样,上前笑眯眯道:“哎呀二夫人醒了呀,酉时三刻的席面,早上大当家们都跟您说了吧?您可记着时辰来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门婚事双方都很满意的缘故,早上梅仁回来后沈殓们住的地方守卫都撤了,众人对梅仁的称呼也变成了“二夫人”。
对沈殓则还是“那秀才”。
——真是市侩,哼。
沈殓闷着气,阿桂嫂都走了她都还不正眼看梅仁,梅仁发现了,便特意走到她跟前来,她俩原本是沈殓要高一些,只是沈殓自小可能因为吃得不好,人总习惯性微微佝偻着背,于是看着便与梅仁一般高。
再远点看,旁人只觉她五短身材如老妪。
用梅仁的话来说就是“乘马即魁梧,徒步即侏儒”,为这句话,沈殓有两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因为睡不着,便没有打呼,梅仁难得睡了几天好觉,说话怨气也不如先前那般重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梅仁伸手捏着沈殓的下巴,凑近了些细细地观摩着她的脸,忽然道,“之前我一直觉得你姿色平平无奇,现下细细看来……”发现这人眼睛长得是真漂亮,清亮有神,干净纯粹。
脸型也不错,就是太瘦了,摸着有些硌手,再胖一些的话或许能看得顺眼一些。
沈殓听了她前半句,还以为她要夸自己,于是眉间都带上了两分期待。
“……”梅仁被她那眼色弄得心头莫名,改口道,“确实一般。”
闻言,沈殓顿时垮下了脸,跟小孩似的伸手拍开了梅仁捏着自己下巴的手,不怎么高兴道,“那梅姑娘离我远些吧,丑着您了不好。”
说话也酸唧唧的。
梅仁却还笑眯眯道,“没事没事,本小姐我海纳百川,不嫌弃你。”
沈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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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