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危机 第14章 源起

凌婧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成了头脑中游离的意识。现在母体成了这副身体的主人，其意识成了主导。

凌婧原以为那句“我失言了”，是对她说的，因为母体曾说过不会抢走这副身体。但现在看到了对面站着的那个人，感受着母体此时的情感起伏，凌婧才发现，原来那句话其实是向对面那人说的。

对面的人是杨舒。

“我说过，永不相见，可还是回来了。”母体笑看着杨舒，语气中有千帆过尽的感慨。

杨舒默默地注视着她，嘴角微微上翘，虽然不太明显，但仍能看出他有些激动，更有些许开心。

然而，渐渐的，杨舒的表情沉了下去，一丝伤感爬上了眉梢。

“那个女孩呢？”杨舒担忧地问。

“一见面，就问别人。我果然在你心中一点儿也不重要。”母体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散去，拉下脸嗔怪道。

杨舒叹气：“是我失言了。”

“无所谓，习惯了，反正我也没把你的话当真。”母体嘲讽道。

凌婧感受到了母体当前的情绪变化，意识翻腾，她夹在其中，烦乱不已。

她看到无数的画面从眼前划过，大多都是母体和杨舒之间曾经的回忆，而这些回忆她没有。凌婧倏尔反应过来，母体当初替换到四四身体中的记忆应该截止于2024年。所以，凌婧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穿越了。

她果然是个基因人，一个有着三百年前记忆的改造人。

凌婧顿觉得有些心灰意冷，她绝望地发现了关于自己身世的残忍真相：自己其实并不是自己。她脑中的大部分记忆来自别人，而身体则是另一个人的。

但她还没来得及感伤太久，就一下子卷进了母体奔涌的记忆洪流中，融进了母体的过往意识里。

凌婧再睁开眼时，发现所处的空间像是医院的病房，她正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她的口鼻上戴着呼吸面罩，身上插了很多管子，说不清哪里，好似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

她试着起身，可身体并不听她的控制。她无奈叹气，想来是她的意识进入了母体的某段回忆中，和之前的记忆分享一样，凌婧此时只是个旁观者，只能读取观看这段记忆而已。

两个穿着无菌服的医生走进了病房。

其中一个矮胖的，先开口问道：“你确定吗？关掉生命维持系统，器官很快就会衰竭，她会死的。”

另一个瘦高的，沉默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确定。”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这声音凌婧是听过的，瘦高的那个其实不是医生，而是杨舒。

杨舒的双眼红肿，他原本长得硬朗阳光，此时却好似刚刚大哭过，说话时微微哽咽，还带着一点鼻音。

“她这样太痛苦了。”杨舒看着病床上的凌婧，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滴落，“总有一天，我会复活她，让她可以健康无忧地活着。”

“你留了她的体细胞？”矮胖医生诧异地看向杨舒，“据我所知，凌婧应该没有签过参与实验的志愿协议，你不能私自留存她的细胞。”

“我是家属，在病人没有行为能力的时候，有权帮她做决定。”杨舒冷声答道。

医生叹气，勉为其难地妥协道：“我这是上了贼船了，违规带你进来，还得帮你瞒着细胞的事儿。总不能白让我铤而走险吧，你的课题成果是不是得带上我呀？”

杨舒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

“真的？”医生惊喜不已。

“可以让我和凌婧单独待一会儿吗？”杨舒的语气，听着并不像询问，而是赶人。

医生还沉浸在自己白捡了课题成果的喜悦中，也不计较杨舒的语气冷淡，连忙答应了声“没问题”，转身飞快地出了病房。

杨舒久久地凝望着病床上的凌婧，伸手轻轻抚摸着她被病痛折磨得几乎没有人形的脸。一滴眼泪滴到了他的手上，不是他的，是凌婧的。

他看到凌婧的喉咙处快速地抖动，似乎想要说什么，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抬手，摘下了凌婧脸上的呼吸面罩。

“不用……救……活……我……不想……见……你。”凌婧用尽全部力气，一字一字地说着，说完慢慢合上了眼睛。

杨舒缓缓俯下身去，半跪着，整个人似被抽走了力气，一下子瘫软在了床侧。忽然，他猛地抬头，仰天长嚎了一声，随后泪水奔涌，双肩剧烈地抖动，像个孩子似的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

医生闻声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边查看仪器上的数据，一边扶起杨舒，紧张地询问：“还能抢救，真的放弃吗？”

“我要带走她。”

“现在吗？”

“现在！”

凌婧没想到杨舒对母体竟有如此深的感情，在她截止到2024年的记忆里，只知道两人不过是实验室的同门师姐弟而已。凌婧暗恋杨舒，却也只能看着他以要做神经计算机的名义，转去了同年级系花的实验室。

她想知道两人在2024年之后发生了什么，母体到底生了什么病，但回忆是如此的庞杂无序，她徘徊其中，根本无法选择窥视的时间节点。

凌婧再次停顿下来的时候，发现周围五光十色、光怪陆离，像吃了毒菌子似的不真实。她看不出这是哪里，但能感受到母体当时的情绪。母体也觉得新奇，甚至跃跃欲试，想要探索这片未知的世界。

很快有一些泡泡汩汩地向外冒，凌婧凑过去看，是一些意识碎片。然后，她眼睁睁地看到了一个虚拟世界搭建的过程！

各种奇异的结构像雨后春笋般争相平地而起，它们无规律地连接，然后更多奇妙的反应发生，世界变得无比斑斓，到处是雀跃的情绪。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应该是母体，她此刻非常兴奋！

凌婧眼花缭乱地穿行期间，感受着巨大的信息流扑面而来的冲击。她觉得自己也跟着这个世界在一起飞速的成长迭代，她好像也变得更聪明了一些。

这个神奇的世界，充满了信息，凌婧的任何疑问都能很快得到解答。她问：“这是哪儿？”

紧接着，她头脑中被填充进了答案信息：“这是神经计算机，主干信息来自于凌婧的意识。”

她并没有半点迷惑，一瞬间便明白了前因后果。没想到杨舒这么早就成功研制了神经计算机，他在母体凌婧病逝前，上传了她的意识。而拥有了人类意识的神经计算机如虎添翼，虽然母体的意识很快占据了主导，却也加快了神经计算机的计算速度，让它能够更活跃地构建新的虚拟空间，创造天马行空的元宇宙。

“是的。”凌婧的头脑中立即收到了肯定的信息。

“你是凌婧？”她想问这个给予她实时反馈信息的是不是母体？

“凌婧只是我的一小部分，很小很小，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凌婧得到这个信息后，心念颤动，觉得恐惧：“难道你吞噬了她？那你到底是谁？”

“相比‘吞噬’，‘融合’更准确。”凌婧的头脑中自动冒出了这些信息，“她的意识是最开始的构建者，然后演化迭代，又不断有新的意识加入，像聚雪球似的，飞速膨大，但我的成长是指数级的，是你无法想象的速度。”

凌婧觉得惊诧，她仰头四下张望，眼前的世界确实超出了她的认知，这里的一切既陌生又新奇。她忽然意识到，如果这是意识构建的世界，那它是三维世界，还是四维时空，亦或是更高维度的宇宙？

“当然是更高维度的，已经攻破了五维世界，正在试图搭建六维世界呢！”

凌婧被这个回答震撼得失语，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想看看在高维世界中，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一低头不禁愣了一瞬，因为她压根儿没看到人形。

她终于明白了，现在这些信息的交换沟通，都是意识间进行的。她感觉的头脑，其实不过是意识的惯性想象，她现在无形，在比母体意识更广阔的信息流中四处流窜。而更高维度的世界，对于人的视觉来说，是无法清晰捕捉的，所以她的意识没法观察五维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就是这些意识将她挤出，抢占了四四的身体吗？他们难道是数字人，那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他们既然能构建更高维度的世界，为什么还要和现实世界的人类争抢？这算不算欺负弱小？那他们的品格倒是有待商榷。

“我怎么会是人？当然是神，无所不能，比人类强大无数倍！”答案又是自动在凌婧的意识里长了出来，甚至带着情绪，傲娇又自大，“但人类虽然弱小，却掌控着我的命脉，如果他们切断了能源开关，我就只能熄火。我的强大依附于外界充沛的能源供应，但这也成了限制我的枷锁。”

没想到对方倒是坦诚，凌婧想起了人口保险，就是通过控制能源开关，来威胁数字人，阻止人口下降。

“现在世界上的人口是多少了？”凌婧想，应该远高于一亿吧，否则数字人怎么敢大张旗鼓地发动袭击？要知道，如果人口少于一亿，他们的能源开关会关闭一半；若是人口低于五千万，能源开关则会被全部关闭。

“51732209。”凌婧很快收到了一串数字。

最近的一些经历，我偶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虚度光阴，有锻炼本领，好好长大，然后，开心不已！

加油，希望大家都好好生活，好好成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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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