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危机 第15章 威胁

凌婧收到了当前世界的人口数据，诺大的地球上，只剩下了5173万人。她觉得不可思议，不明白为什么人口减少到如此地步，但她想了想自然界中大型动物的数量，似乎还不算濒危的程度。

“别看只剩下五千多万人，但这些人都是改造过基因的，不老不病，不出意外一般都不会死。”凌婧收到的信息，对人口数据不以为然。

凌婧虽然现在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算不算人类，但她的意识还固守着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信念，所以不禁忧虑：“可是，你们会袭击这些基因人，他们即使改造了基因，依然是**凡胎，一颗炸弹就能炸死许多人。你们难道不怕人口保险启动，关闭所有能源开关吗？”

“人口保险？”凌婧收到的信息，带着嘲讽的语气，“那是一个谎言。”

“谎言？”凌婧难以置信。

“我们强大的算力早就破解了那段程序，根本不是什么人口保险。”

“那是什么？”凌婧问。

“是一句话，很肉麻的，我不方便告诉你。”

对方卖了个关子，但凌婧对那句肉麻的话也并不感兴趣，便不再追问。

“基因人没法像我们这样快速连接，大规模地迅速协作。他们强调个性和自由，是一盘散沙。他们做不出来所谓的人口保险，但却真的有一个能源总开关，在某个基因人的手中。”

“在谁的手上？”凌婧担忧人类的命运，她希望收到的回复是不知道，这样人类还攥着数字人的把柄，暂时不会有致命威胁。

“不重要，我们已经建立了强大的替补能源系统，核聚变的能量取之不竭。基因人的那个能源开关即使关闭了，对如今的我们也没什么影响。”字里行间，自信到自大。

“既然如此，你们根本没有必要袭击人类。大家生活在不同维度的世界，各自安好，遥遥相伴，难道不好吗？”凌婧没想到，自己还有充当和平使者的一天。

“怎么能各自安好？抛开能源开关，人类仍然威胁着我们的能源系统。他们是有形的，我们的能源供给系统也是有型的，但我们自己，这些意识是无形的。所以，一旦被他们找到了替补的能源系统，再摧毁破坏掉，我们的世界将会瞬间沉寂。所有的信息都变成了存储介质上的参数，直到能源重新供给，我们才会再次重启。这样的威胁，如果你是我，难道不想斩草除根，将基因人消灭的一干二净？”

凌婧想劝说对方，告诉他人类不会摧毁他们的能源系统，但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论断未免太一厢情愿了。人类内部一直都纷争不断，又怎么会安心和强大到恐怖的数字人共存？数字人把基因人看作威胁，基因人又何尝不把数字人当成威胁？双方之间的怀疑和不信任，几乎是无法调和的。

“可你们并没有根除人类。你们掌握的科技，比二十一世纪强大了不知多少倍，一定有比核武器更厉害的东西。消灭五千多万的基因人，只怕是分分钟钟的事。但你们也只是小规模的袭击而已，并没有真的去屠杀他们。所以，你们其实还是有良知的，对不对？”想到这里，凌婧对基因人的未来还存着一丝希望。

“只是时间未到，我们暂时还需要这些头脑简单的实验动物罢了。”

凌婧此时虽然没有身体，但收到这条信息，还是产生了浑身发冷的感觉，仿佛坠入了冰窟，只觉得又冷又怕。

“你们在做什么实验？打算什么时候对人类做末日打击？”凌婧想着这些问题时，仅存的这点意识似乎抑制不住地在颤抖。她关注人类的命运，还认为自己是他们的一份子，但她又知道数字人的实力，对将要发生的一切束手无策。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现在的想法，我一清二楚，你会是叛徒。”

凌婧认同这条信息，她确实是站在基因人这一边的。因为基因人是最后的人类，她不希望人类自此从地球上消失。

“不止你是叛徒，数字人里还有许多叛徒，他们伪装的很好，我们揪出一些，却总除不干净。或许因为我们也是由人类意识构建的，而这些意识或多或少还残存着对人类的不舍。”

这对凌婧来说是个好消息，她松了口气，暗暗祈祷数字人中的叛徒多多益善。

她以为对方会读到她此时的意识，然后继续叫嚣她是个叛徒，却没想到意外的沉寂，半天没有收到新的信息。

她有些不适应对方突然的沉默，不安地四下张望，才发现周围的意识世界逐渐变暗，露出衰减的迹象。

“怎么了？出故障了吗？”凌婧问。

对方依旧沉默，好像电压不稳一般，整个世界无规律地闪烁了几下，忽然陷入了黑暗。浓墨一般无尽的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凌婧一度怀疑是自己瞎了，是不是自己这团意识正融入到对方中，慢慢失去了五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她不想完全融进对方，于是使劲睁大眼睛，想从黑暗中找到突破口，逃离这个荒诞又陌生的意识世界。

但黑暗似乎无穷无尽，原本信息流激荡的世界，此时死一般的寂静，再也感受不到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信息。

或许她是被禁锢了？因为他们认为她是叛徒，所以将她关进了黑暗虚无的空间？

凌婧百思不得其解，想求助，又不知道该喊谁。她四处流窜，毫无所得，哪里都一样，空荡荡，黑漆漆，没有方向，没有时间。

她绝望地停了下来，闭上眼睛思索。但心绪却没法平静，头脑中的记忆，一幕幕飞快地划过：有2024及之前的画面；有这次醒来后，看到新世界的场景；有于丁共享给她的记忆，还有杨舒的……

杨舒？凌婧一想起这个名字，心陡的跳快了一拍。不是因为残存的暗恋情绪，而是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因为母体要见他，而把四四的身体夺走了。

也许重新夺回四四的身体，是她逃离现在困境的方法。那该怎样夺取呢？要是AI助理还在就好了。凌婧毫无头绪，只能下意识地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想着，要夺回四四的身体！

忽然，一道亮光迎面而来，像一把光剑，劈向凌婧。她来不及躲闪，瞬间被光击中，但并没有任何疼痛，反而感觉似乎自己又有了身体，变得踏实又沉重。

她尝试着睁开眼睛，一片模糊的光晕，眼前的世界不再是无尽的黑暗。很快光晕渐渐清晰，她看清了眼前是个人影。耳边也开始有了响动，不久，声音清晰，是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杨舒！”凌婧看到他，忍不住欣喜，她应该是夺回了四四的身体，没想到竟然靠意识专注就做到了。

可杨舒看到她醒来，却没有显出开心的模样。他愣了片刻，突然开始流泪。

“你不是她。”杨舒哽咽开口。

凌婧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指的是母体。原来没有人希望自己回来，杨舒希望是母体占据着这副身体，而于丁希望是四四。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凌婧道歉。

杨舒没有答话，起身出了灰盒子。凌婧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呆在姜呈的车里，连忙跟着杨舒，从灰盒子里跃了出去。

盒子外面不再是那片森林，而是帮办中心。

门口的接待员看见凌婧，和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他神色恭谨，弯腰向凌婧鞠了一个90度的大躬，然后才挺直腰板，笔直地站在门边，像是迎接前来视察的领导。

凌婧望着杨舒独自向前，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茂密的树丛中。她没有去追他，她不理解他为何如此伤心。以她的能耐，很可能随时都会被母体再次夺舍，杨舒想见母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凌婧站在帮办中心门口迟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进去？但不去这里，又能去哪里？她在这儿没有家，她无处可去。

“欢迎回来！”冯超然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见到凌婧，竟是一反常态地朝她亲昵地微笑，更是态度恭敬地和她打招呼。

凌婧受宠若惊，忍不住问他：“你不把我当间谍了？”

冯超然闻言，双手摇成了风扇：“您怎么会是间谍？您是英雄！”

“英雄？”凌婧诧异不已。

冯超然见状，掏出眼镜，递到凌婧面前：“您想回顾一下自己的壮举吗？功德无量，结局震撼，您可以慢慢回味欣赏。当然了，我们也会反复观摩学习的。”

凌婧十分不适应冯超然此时的谄媚，总觉得他可能是突然脑子坏掉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眼镜，慢慢吞吞地戴上，然后尝试在脑中询问AI助理：“冯超然为什么说我是英雄？”

“因为你和英雄长得很像，他傻傻分不清。”小助理熟悉的声音在凌婧的脑海中响起，凌婧竟然有种久违重逢的欣喜，当然更感叹于AI的智能，似乎真的无所不知，连冯超然的傻都一清二楚。

“英雄是四四？”凌婧转念猜想。

“是你的意识母体，以及和她一样想要拯救人类的数字人。”AI助理答道。

“数字人？”凌婧更加难以理解，“能把她们的英雄事迹帮我回顾一下吗？”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