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危机 第11章 间谍

凌婧看清了于丁记忆中那个出逃的成长体到底长什么模样。那张脸是那样的熟悉，一见之下，震惊不已。

等回过神来，凌婧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无论如何都有些难以接受：“她怎么会长这样？怎么会？她……是我的克隆？”

于丁没有立即答复她，分享的记忆更是戛然而止。

凌婧的视线又恢复到了现实世界，她看向于丁，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那就是我，对吗？”凌婧颤声问。

于丁缓缓点头：“你记起来了？”

凌婧苦笑着摇头：“没有。”她抬手指向隐形建筑的方向，声音暗哑地向于丁确认，“你说那里是数字人的地盘，又说是我生活过的地方。那里是你记忆中培养成长体的实验室吗？”

“不是，人口中心是培育基因人的地方，对数字人是绝密。”于丁低声回复，语气颓丧，竟是带了一丝愧疚，“但你来这里，确实与我有关。”

“所以你才是数字人的间谍，当年把我拐到了这儿？”凌婧打量着于丁，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于丁没有躲避她的目光，直视着她，眼中的哀伤渐浓：“如果我当初能救你就好了……你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现在这样？”凌婧有些不高兴，现在的自己明明很好，怎么说的好像很差似的，但转念就明白了于丁的意思，“你是说记忆停在了2024年？”

于丁缓缓摇头，眼中满是无法言喻的伤痛，口中喃喃低语，更是自责不已：“不，你不是她。是我弄丢了她，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凌婧听得莫名其妙，没耐心看于丁黯然伤情的模样，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大声质问：“别婆婆妈妈的，说！那个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成长体，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她怎么了？”

于丁任由凌婧拉扯他，眼眶红得像要滴血。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动，很快就成了湿漉漉的一片。

“说呀！”凌婧用力地摇晃着于丁。

“你不是她！”于丁睁开了眼，眼神陡然变得犀利，犹如利刃一般，挟着让人恐惧的寒气，“你这个数字人，抢了她的肉身，强行把你的意识灌入了她的大脑，覆盖了她原本的记忆！”

“呵。”凌婧闻言不禁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于丁抓住凌婧拽着他衣领的手，用力扯开，指着她手肘处一道很浅的疤痕，话说得言之凿凿：“这道疤是她从生命舱里跑出来时，划破的。当时出了血，我帮她缝了四针。”

凌婧低下头，仔细查看那道疤痕。有同一道疤痕，还长得一模一样，也许于丁说的是真的？

垂头沉吟片刻，凌婧再抬头时，脸上竟然带着淡淡的微笑，她释然开口：“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到了未来世界，也不想在这里久留。能回到2024最好，不能也没事儿。如果一切属实，这副身体是应该归还的。”

于丁愣了一瞬，随即脸上也显出了充满希望的神采，他热情地拉住凌婧的双手，握得紧紧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急切地再次确认：“真的吗？你愿意把肉身还回来？”

凌婧看他变脸比翻书还快，似乎就在等着自己这句话似的，顿时生疑，当即有些反悔地质疑道：“你不会是为了骗我的身体，编的故事吧？你是不是爱上了一个数字人，希望她到现实世界和你在一起。所以，要找个合适的肉身来注入她的意识。不幸的是，你选中了我？”

“呵。”这回轮到于丁苦笑了，希望的光彩在他脸上只停留了片刻，就被不甘的失望快速取代，“贼喊捉贼！是我太天真了，你好不容易得来的肉身，怎么会舍得还回来？”

“我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再拿出些能让我相信的证据。”凌婧坦诚地看着于丁，要求道。

“证据？在你手上啊！”于丁觉得凌婧不过是在找借口推托罢了，嘲讽地看着她，挑衅地回道，“你交出她的意识，那里一定有你强迫她替换意识的记忆。”

凌婧无奈，觉得当下似乎是个死结，她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温声道：“你要是知道她的意识在哪儿，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但现在我真的不知道。”

“一起找？所以，她的意识还在，对不对？”于丁来了精神，希冀地向凌婧确认。

凌婧叹气，她对此一无所知，只能摇头摊手，见于丁的情绪大起大落，此时又黯然了下去，忙解释清楚：“我摇头是实在不知道，不是说她的意识不在了。”

她能感受到于丁对爱人的执着，这样的感情，她从心里羡慕。在她大多还停留在2024年的记忆里，从未有人如此动情地爱过她。

曾经凌爸爸和凌妈妈背后议论过这件事，为什么上了大学，女儿还没人追？凌婧不小心听到了他俩分析的结论，只觉得作为始作俑者，他俩脸皮真厚。她们认为，归根结底，女儿没人追的原因是因为长得丑，没有随他俩半点儿优点。

可于丁的爱人和凌婧长得一模一样，于丁依旧深深爱着对方，所以爸妈当年的结论压根儿站不住脚。凌婧长得才不丑，她从小就被捧为班级的门面，参与各项学校的活动。当然，最可能的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于丁爱着那个人，与她的美丑无关。

想到这里，凌婧竟然有些想念爸妈了。可他们应该很难活到现在，不知道三百年后，他们是否留下了什么可以供凌婧来缅怀纪念的？

她抬头看向于丁，和他商量：“去找你的爱人之前，能不能先让我去见见爸妈？”她想，也许可以回家看看，可能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但曾经爸妈生活过的印记，也许会有一点点不经意的遗留。

于丁蹙眉看着她，神色变幻不定，看不出态度，也不开口。

凌婧顿时想起，于丁说过自己也是在生命舱里长大的，所以他也许没见过，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可能没法理解凌婧对父母的感情，但也有可能作为人，即使没见过父母，也天生有亲情的牵挂，此时被凌婧勾起，心中不免心酸难过。

“你的爸妈？”于丁开口打断了凌婧的思绪，他脸色铁青，带着几分恨意，“你应该只有母亲，那个帮你抢了肉身，又给你意识的人。她就是夺走四四肉身的罪魁祸首！”

“四四？”凌婧纳闷。

“是刚才于丁记忆里那个跑出生命舱的成长体，她的编号是44537，于丁昵称她四四。”凌婧的脑中想起了AI助理的声音。

因为好久没有对话了，AI助理突然发声，还吓了她一跳。但听完解释，她又不禁多愁善感了起来：四四真可怜，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就被人夺了肉身，替换了意识。

她赶紧摇头，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抹去。不能被于丁洗脑了，真实情况不一定是他说的那样。

“依你的意思，我的‘母亲’手中可能会有四四的意识，那正好两件事儿合成一件，找妈和找意识都是找母体罢了。你有线索吗？”凌婧心中的父母当然不是于丁说的那个克隆母体，但现在的情况和他是绕不明白的，只能先找到那个‘元凶’，听听当事人的现身说法，多角度地了解事情的真相后，再做打算。

于丁的视线又看向了那处隐形的建筑，凌婧当即了然：“她在里面？你确定？”

“数字人通过网络，无处不在。”于丁愤恨地讲着，“但四四被抓时，我一路追，眼看她被带了进去。”

“好，那就先进去看看。你有办法进去吗？”两人乘坐的扁盒子从半空中降到地面，凌婧走到树丛旁，伸手去摸那道无形的墙，“进不去，一切都白费。”

“我可以。”凌婧的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不是AI助理，是个女声，很像姜呈。

“姜呈吗？你在哪儿？”凌婧问。

“我们很快就到了，你们在原地等着就好。”对方没有否认，应该是姜呈。

凌婧已经习惯了戴着那副特殊的眼镜，此时却连忙摘了下来，扔给了于丁：“这东西一戴上，都不知道被你们窥去了多少大脑中的秘密。它一定还装了定位，跟个电子镣铐没什么区别。”

于丁又将眼镜递还给凌婧：“没有什么是完美的，相比它的缺点，你更需要它帮你了解这个世界，拿着吧。”

凌婧想到戴上眼镜后，脑中那个无所不知，有问必答的AI助理，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再接于丁手中的眼镜。

“你最好还是戴上这个，否则，我们可以随时麻醉你，然后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你身体里植入一个相同功能的设备。”姜呈从一个灰盒子里跳出来，面无表情地吓唬凌婧道。

从外观上看，姜呈的灰盒子和于丁的一模一样，那东西毫无声息地落在凌婧的身后，她竟然一点儿都没发现。

凌婧看到冯超然跟在姜呈的身后也走了出来，现在敌众我寡，她想了想，终于拿回了于丁手中的那副眼镜，但没有马上戴上，而是随意地塞进了口袋里。

“你果然是间谍！”冯超然一出来，就大声喊道。他向前飞扑，却被姜呈一把拉住。

“要不是他，我们也找不到这里。可以给他立功赎罪的机会。”姜呈看着于丁，眼中的光冷得像万年寒冰。

凌婧诧异，看了看于丁，又瞧了瞧姜呈，话却是向冯超然问的：“所以，他真的是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