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桩 第15章 再不醒揍你

秋邵逸站在拐角处的墙后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一句全听在耳朵里。

怪不得言昔泽寡言少语，是因为被欺凌过所以装出来的吗？怪不得朱弘许和其他老师对他小心翼翼，怪不得班长学话痨似的就算言昔泽不理他他也厚着脸皮跟言昔泽搭话。

手机震动，秋邵逸掏出手机“喂？”是周闻打的。

“你好了没？叫好车了等着呢！”

“马上来。”

挂了电话，秋邵逸往反方向走。

他只是想在看一眼，会不会言昔泽已经醒了？他现在过去是不是能看到言昔泽跟他打招呼。

到了病房门口，好像还是很安静啊！没有动静，连吕泽凝的声音也没有。

往里看，吕泽凝双手紧握言昔泽的手坐他边上看着他，又是一言不发，果然一家人都这样，一有事就一言不发。

总是沉默着，忍不住了或许才会爆发。

又过去了四天，又是毫无清醒的征兆。秋邵逸跟周闻每天都去医院，钱桦李有时候也屁颠屁颠的跟着。

听到一切实情后的秋邵逸，不知道什么促使他每天都往医院跑，问他他就说都是同学，都是朋友。

他就想看看这个人什么时候醒？

第五天，屏婉也跟去了医院。

“阿姨，您去吃饭吧！我们守着。”秋邵逸轻言细语的跟吕泽凝说。

才过了五天，吕泽凝头上爬起了几根白发，脸上显出以前没有的沧桑和疲惫，眼袋黑得吓人，眼底红血丝一直也没消。

“对呀阿姨，我陪您去吃饭吧，先让他们守着。”屏婉过去搀扶着吕泽凝起来。

“嗯，这几天谢谢你们。你们还上课，就别老往医院跑了，我请了假，我看着就好。”吕泽凝说话都能听出来疲惫，声音很小，小的感觉不靠近点都听不清。

“阿姨你先去吃饭吧！”秋邵逸也扶了把吕泽凝。

吕泽凝走出病房，病房里站的三个人就这样看着一动不动的言昔泽。

周闻叹了口气“你们说言昔泽什么时候会醒？或者说会醒过来吗？”

秋邵逸一听瞪着眼给了他一拳“你他妈不会说话闭嘴。”

“呸呸呸，肯定会醒的，医生不都说他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了吗？”钱桦李也急着说。

“不是…我就是…虽然医生那么说，但是为什么一直不醒？都五天了，你们看言阿姨那个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换谁看着都会心疼，虽然言叔叔跟言阿姨日夜交替的守着，但是你们看言阿姨那个样子，她像是睡过觉的吗？感觉好久没睡过了一样。”周闻蹙着眉。

是啊，谁看了不心疼？可是躺床上的人不顾这些人什么样，他就是不醒过来。

下午饭让屏婉陪着吕泽凝去吃饭，为的也是让她出去走走，她去了就连饭都没吃几口，消瘦得厉害。

因为发生了一些状况，秋邵逸躲过了化学老师的慰问，给他拖延了时间，让他这个星期先把几张试卷补给他。

周五下午，一放学秋邵逸又跑往医院。

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个模样，吕泽凝好像又没怎么动过。

秋邵逸走近把书包放床头柜上。

“你来了？”吕泽凝抬眸看着秋邵逸。

“嗯，阿姨，喝水吗？我去接。”秋邵逸拿着床头柜上的水杯。

“我去吧，你坐会。”吕泽凝接过秋邵逸手里的杯子。

刚走没两步就踉跄的歪倒了砸床沿边上。

秋邵逸一把抓住她，手里的杯子也飞了出去，杯子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言阿姨，你慢点！”秋邵逸双手紧扶着吕泽凝，总感觉吕泽凝下一秒就要倒地。

“没事，没事！只是没站稳，我收拾一下。”吕泽凝踉踉跄跄的想过去收拾地上的碎玻璃。

“阿姨，你休息，我去。”

“我可以，我没事。”吕泽凝犟得很，声音都在颤抖，秋邵逸感觉都要拉不住她了，又感觉一放开她又得倒。

“阿姨，你歇着吧，我来就好，很快的。”秋邵逸舒缓的控制着语气。

“好，好…”吕泽凝声音变弱，秋邵逸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抖得厉害。

秋邵逸吓了一跳“阿姨，您没事吧？”

下一秒吕泽凝就哭了出来，秋邵逸没能拉住她，她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失声的哭着。

秋邵逸手忙脚乱的要扶她起来，她一把抓住秋邵逸的手，抽泣着声音沙哑的红着眼看着秋邵逸“他会醒的对吗？会醒过来的对不对？”

“会，他一定会醒的，一定会，阿姨你先起来。”

嗓子哑得说话都有点不清晰，她有点口齿不清的喊着“是他们的错，是他们让小泽这样的，是他们害了我的小泽！”

秋邵逸觉得吕泽凝好像有点神志不清。

在这样下去恐怕就真的垮了。

“好，阿姨，是他们，都是他们的错，你先起来好不好，你在这样言昔泽醒过来会心疼的，他看着你这个样子会担心的。”一通劝说加搀扶。

吕泽凝几乎是被秋邵逸拽起来的。

叫了护士照看吕泽凝，他给言数恩打了电话让言数恩赶来接吕泽凝回去。

“泽凝，泽凝！”言数恩风风火火的赶来，看着精神恍惚的吕泽凝。

他眼眶湿润，眼里全是心疼。

“言叔叔，你带言阿姨回去休息吧，她…她很需要休息，这里我守着就好。”

“可是，你家里人…”

“我自己租房住的，明天不上课，我没事，你们回去吧，我守着就好，有情况立马给你们打电话。”

言数恩点点头“好，谢谢，我把泽凝送回去就回来。”

“言叔叔，您还是在家陪着言阿姨吧，她现在精神很恍惚，怕她一个人受不了，所以您还是在家陪着她吧，这里有我。”秋邵逸实在看不下去了，言数恩虽然看着淡定，但也没比吕泽凝好多少，整个人也比一开始见到的时候沧桑了很多，看着感觉这几天都没好好的打理过。

送走言数恩和吕泽凝，他一个人坐的言昔泽床边看着言昔泽。

“言昔泽，你他妈真厉害，六天，你他妈足足躺了六天，你倒是醒过来啊？”秋邵逸靠近，感觉言昔泽能听见似的对着他的耳边。

“你自己起来看看言叔叔言阿姨这几天成什么样了？你他妈真狠啊！真他妈能躺这么久，骨头都苏了吧？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为你担心？你他妈再不醒来辟谣学校那群傻逼都造谣你死了，你学神的位置要不保了。明明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不醒呢？有什么好躺的？在躺肌肉就畏缩了，打架都打不过人家。”

想让躺着的人听见，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好傻逼。

人啊！就这样，你活着，不会有多少人注视你，关注你。当你死了全世界都开始关注你，开始议论，评价，给你贴各种标签，开始心疼你。

真他妈的荒谬，有些人活着如同死的一样隐形于生活，消声于嘈杂，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死了以后却能一呼百应的让所有人为他感到难过。

躺着的人不管不顾，醒着的人肝肠寸断。

可曾经的言昔泽也曾祈求过，也曾想拥有一份心疼和尊重。

醒着没有的待遇当他倒下却有了。

守了一晚上，多少次想上手打这个人一顿，把他揍醒。想跟他说，肮脏的垃圾有很多，但总有收拾垃圾的人。

想告诉他醒过来陪他一起去收拾那些垃圾。

奈何床上躺着的人，真的就好像已经离开了，不会醒了一样安静。

就这样在床沿边趴了一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都没到旁边的陪护床上睡。

伸伸懒腰全身酸痛的。

“艹啊”动了两下搓把脸。

他看着言昔泽眯着眼睛“言昔泽，你醒来要好好报答我。因为你，我很可能要得颈椎炎了。给你提个醒，我这个人不太讲道理，你再不醒就算你是病人我他妈也揍你。”

指着言昔泽叨逼叨几句还不忘在他鼻子上捏一把。

洗了把脸出来，看言昔泽一眼，在看看心电监护仪，还是一样的起伏。不上不下，倒也没什么大的波动，可是这人就是不醒。

刚坐下，监护仪发出了滴滴声。

“什么情况？”秋邵逸看着心电监护仪上的各种波动，突然开始紊乱，线条起伏很大，又开始慢慢变缓“艹！”别的可能不知道，但是心率搏动的线他还是知道的“言昔泽，言昔泽！”还是一样的没反应。

他一把抓住床头的呼叫按钮，按了几下就冲出病房大声喊“医生，医生！”一个护士冲过来问他怎么了。

“快去看看，言昔泽心电图波动得不正常。”秋邵逸抓着护士就往病房大步迈过去。

护士小姐姐都被他拉得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

进病房看了一眼就往外叫医生，不到几秒钟病房里陆陆续续进了一堆医生护士。

“准备抢救！”一个医生检查着言昔泽的状况说。

“抢救？医生他怎么了？”秋邵逸听到说抢救心一下就慌了，手不自觉的有点抖，脚好像也有点。

“病人现在生命体征在急剧下降，家属先出去，我们要抢救。”那个医生没抬头看别人，目光还在言昔泽和监护仪上面。

“先出去等着吧。”护士看秋邵逸没动静，把他推出了病房“不能站这里，出去等吧！”

护士推着一堆急救箱进病房就关上了病房，进去就上了锁。

秋邵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慌，他只知道，他胸口有点闷，有点喘不上气，心跳很快。

他得打电话，对，得给言数恩他们打电话。

伸手掏手机，掏了几下都没掏出来，掏出手机的手还在抖。

点出言数恩的联系方式，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

“小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言数恩警惕的问。

“言叔叔，你们快来医院，言昔泽状况不太好，医生在抢救。”秋邵逸自己都不知道，他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言数恩那边一听立马开始动起来“好，我们马上过来。”

差点挂了电话，秋邵逸又立刻说“言叔叔，别开车，跟言阿姨打车来。”

“好！”言数恩知道他的顾虑。

赶到医院医生已经抢救了近二十分钟。

冲到病房门口要进去，可是门上了锁进不去。

“言阿姨，现在不能进去，里面医生在抢救。”秋邵逸现在说话都不敢加大一点声音。

说完吕泽凝就贴着门滑到了地上失声的抽泣。

言数恩跟秋邵逸把她扶起来坐外面椅子上。

吕泽凝像是被按了静音模式的机器，浑身颤抖，眼泪跟洗脸一样往脸上滑落，低着头裤子和地上都被眼泪浸湿了一片。

秋邵逸都不知道眼泪可以掉成这样的，更不知道哭可以一点声音都不出却哭得肝肠寸断的。

言数恩也咬着牙，红着眼眶拍着吕泽凝的背想安抚他，可是他连自己都安抚不了。

病房门被打开了，护士推着急救箱出来，几个人冲上去问结果。

“医生怎么样？我儿子怎么样了？”吕泽凝好像在用剩下最后的声音问医生。

“还好，状态稳定了，你们别急。”医生脱着手套“抢救以后状况比之前要好，在刚才抢救的过程中，患者好像有要醒的征兆。”

话一出，吕泽凝一把抓住医生“真的吗？他要醒了吗？”

“应该快了，刚刚抢救的时候患者反应强烈。”医生解释着。

“好，好，谢谢医生。”言数恩拉在吕泽凝。

医生护士都走后，他们就这样守在言昔泽床边，吕泽凝紧握着言昔泽的手。

又过去十多分钟三个人都没说话，就这样静待言昔泽醒来。秋邵逸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反正就是紧张，总感觉言昔泽要醒了，快醒了。

言昔泽好像有了动静，眼皮好像动了，眼球在眼里打了几个转。

三个人的倒吸了口气看着。

吕泽凝兴奋的看言数恩一眼“数恩，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言数恩也激动，秋邵逸站一边看着也跟着激动。

眼睛转动几下以后脸部开始抽动。

所有人都一阵激动。

“我去叫医生。”言数恩刚要站起来。

秋邵逸一拉稳住他“我去！”

言昔泽要醒了，言数恩跟吕泽凝比谁都希望他醒，他们得守着，得看着言昔泽醒过来。

跟着医生走进病房发现，床上的那个人转过头看着他，他醒了，已经醒了。

他突然脑子一片空白，眼前恍惚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