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梦书目睹奇怪司机开车从眼前经过的两个小时之前,一个名叫甘同的司机,载着乘客和其他客人托运的物品,驱车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
小山村名字叫做观彩村,坐落在距离花市市中心五十公里,一座名为九子岭的小山脚下。
这个山村规模特别小,一眼望去就能看全,这山村里只有九户人家,家里房屋大多都是破破烂烂,用黄泥垒起来的屋子,墙也是歪歪斜斜,仿佛随时能够倒塌一样,唯有最里头的一栋二层小楼,是精致的现代装修风格,看起来漂亮又整洁,估摸着这也是九户人家里,最有钱的一个,而甘同车上的乘客,之前定的地址就在这一家屋门口。
“啧,果然再穷的地方,都有富得流油的家伙。”
甘同把那位女性乘客送达目的地后,看着女人下车径直走向小楼,忍不住停留片刻,看看面前漂亮小楼,又看看周围的破烂屋子,感慨地嘟囔了一句,随后载着满后备箱的货物往村子外头开,来之前他已经看好位置了,货物要送往的地方,正好是村头的第一户人家那儿,走之前顺路送过去就行。
从里头一路往外开,甘同无意间发现,这个村子的房子分布好像蕴含着某种规律,越靠近村口的房子就越破,而最好的房子就像宝贝一样藏在村子最里面,怕被人看去似的。
“古古怪怪的。”
甘同忍不住嘀咕着,等车子开到第一户人家门口,便停下来按响了喇叭,这声音在寂静的小山村显得格外嘹亮,隐隐好像还有回音。
男人在听到的同时,心里面莫名涌现出一种奇怪想法——这个村子是个空心的巢穴,响亮的声音仿佛惊醒了黑暗中沉睡的庞然大物,它抖了抖身子醒来,而风透过缝隙从四面八方吹来,像刀子一样刮在身上。感觉浑身凉飕飕的。
在甘同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时,突然听见车窗猛地被砸了几下,回头看去,一张泛白的大脸贴在车窗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我去,你干嘛的!”甘同身子一抖,惊恐地叫喊起来。
“拿货的。”
那张脸在看到了甘同发白的脸色,以及惊吓的神情后,仿佛明白是自己吓到了人,赶忙往后退好几步,大饼脸没再贴在车窗上,远远看着像是个人了。
甘同松了一口气,这才又胆子打量他,就见在车外面站着个胖乎乎的男人,指着后备箱的方向解释自己的来意,声音经过封闭车窗的传达,有几分失真,但不妨碍感同通过动作解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连忙开了后备箱,帮着把货箱卸下,然后从胖男人手上拿了一笔丰厚的报酬。
在对方一声声“太晚了,早点回家”的客套话中,甘同开着车,晃晃悠悠地从小山村里出来。
小山村距离市里比较远,得从高速下来拐进小路里才能找到村子,因为走的人少,路修得不好,至少有一半的路面凹凸不平,布满了泥沙、石块和碎石子,开车过去一不留神轮子就容易陷进去,就算不陷进去,路也颠簸不好走,吃饱了走一趟都容易把吃的东西颠出来。
大多数跑车的,听到位置后都不愿意接,而甘同愿意跑这一趟车,还是因为乘客给的钱多,足足比市价高出两倍来,这才打动了这个爱财如命的男人。
送个客人再加上接了个顺路送货的活,一趟下来赚到了八百块,想想就觉得值。
甘同开着车,感受着裤兜里鼓鼓囊囊的触感,心里一阵得美,只想着拿了钱去喝酒再耍一耍,过了一晚上就又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好汉。
说起来男人觉得自己最近运气是真的好,先是占了个大便宜,今天又遇到有急事还大方的乘客,虽然路不好走,地方有点偏,乘客也古怪,一路上不说话,只用手势表达意思,但只要钱到手,那都不算事。
刚刚下过雨的路面格外泥泞,甘同开着车就像是坐上了蹦床,身体随着不平的路上上下下,屁股快颠成八瓣了。
此时拿到一笔巨款的兴奋感已经过去,面对这种情况,抱怨心态开始占据上风,甘同妈妈咧咧地,抱怨路不好,抱怨乘客住那么偏,如果这时候有条狗路过,说不定也得挨顿骂。
车子外面很黑,零星的路灯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更甚者有些路段连路灯都没有,甘同只能靠着车前灯照亮前方,摸黑地开着车。
就这样开了一段距离,甘同拿出根烟叼着,想用尼古丁来让自己精神精神。
就在他低头点烟的时候,前面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人影,等甘同点燃烟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距离太近要撞上了!
甘同心里面一慌,下意识脚踩刹车,可是车子并没有因此就紧急停下,反而是一段加速度直接冲了出去他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只听见“砰”的一声重响,甘同感觉车子前头重重地撞了一下,立马就感觉遭了,根据开车多年经验,这肯定是撞到人,而且还撞得不轻,这辈子都要搭进去了。
想着感同赶紧停车下来查看,下车后他第一时间来到车地前方,却发现车轮底下并没有那个被撞的人,甚至车头那个位置,连个撞击后的正常凹陷都没有,就好像那个巨响、那个撞击感只是自己的错觉。
难道,自己撞到的是一团空气?
之后甘同又在车子附近转了转,发现路的两边是没人管长满野草的荒地,有些草长得比人都高,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老话说,荒郊野岭多鬼魅,看着这么个荒地,甘同心里面有些慌了。
“应该不会是遇上脏东西了吧。”
甘同一边嘀咕,一边用手机照亮前方一片荒凉地,没有屋子也没有人烟,大晚上不可能有人在这出没,除非真像民间传说的那样,撞的不是人……
想到这男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腿控制不住地有些发软,对于未知的恐惧,让他此时也顾不上没有找到受害者这件事,直接开了门就往车上窜。
一上车就立马关上车门,他心想着车子是封闭的,这样那些脏东西就进不来,没办法缠上自己了。
这般安慰自己,让自己能够冷静一点,免得没被怪东西害死,自己先慌了神出车祸,但车子一启动,男人就像逃命似的踩下油门往前冲。
开着车子狂飙出去好远,直到从小路出来,开到了高速路上面,看到那一溜排布整齐的路灯,还有宽敞平整,下雨过后留下一滩滩水迹,在路灯照射下显得晃眼的路,男人的心终于停止了狂跳。
感觉死里逃生的男人此时顾不上监控,见前后都没有车辆,就在一处路灯下停了车,下意识地抹了把额间的汗,深呼出一口气后,又点燃了一根烟。
路灯的光亮给他很大的安全感,在尼古丁的作用下,甘同渐渐冷静,开始回想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感觉从接到客人开始,事情就有点不对劲。
先是那个女乘客,之前没有特别注意,现在想起她穿得严严实实,还拿一块红头巾遮住脸就特别古怪,她好像很怕冷,还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上了车也不说话,一个小时的车程愣是一声都没吭。
再是送货这件事,刚接了女乘客的单,就有人找上门来,自己好像没跟其他人说要去观彩村,也没专门去拉单,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只顾着高兴多一笔钱拿,很多细节都忽视了,现在仔细地一想,甘同身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一阵阵后怕。
还有就是,男人突然发现,他怎么都记不起委托自己送货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模样,是男是女,高矮胖瘦都记不起来。
『太晚了,早点回家吧』
忽然,甘同的脑海响起之前在村子里,胖男人收到货时,曾经说过的话,之前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对方的声音好像有点熟悉,它好像……和托自己送货的人,声音一模一样。
『太晚了,早点回家吧』
这道声音反复在脑海里响起,一遍又一遍,只是在听到最后一遍的时候,甘同整个人寒气从脚底下往上冒。
只因最后一遍并不是男人的回想,而是声音实实在在就在他身边,就在他的左侧。
车门外,一个白胖的男人半蹲身子,透过车窗声音往里钻。
『阿同,回家吧』
这一次甘同没敢往左看,大脑强行命令僵住的身体动起来,发软的右脚虚虚地踩下油门,车子开地飞快,远远将白胖男人抛在后面。
甘同在车子飞驰中恍惚想起,那个声音……好是记忆里舅舅的声音,而那个在观彩村收货的胖男人,和记忆里的舅舅长得一模一样,以前两人天天在一块玩,感情是最好的,可是一场祸事分离了最亲近的两人。
舅舅……舅舅……早在十年前就癌症去世了,当时自己哭了很久,他早就死了……那个人,他不是人!
在车子开走以后,那道白色微胖的人影站在乡下小路与高速路的交汇处,看着飞速远去的车子,叹了口气。
『早点回家吧,阿同』
周围的风景一刹那就被抛在了后边,这一回甘同不敢再停下来,生怕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生怕再回到那个无人区,直到车子从高速路开进了市区,看着逐渐多起来的高楼大厦、万家灯火,不知道因为什么,甘同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些总有种陌生感,好像这里并不是自己土生土长的城市,这是个陌生地域,自己只是一个过路人。
甘同不由自主地晃晃脑袋,把那些胡思乱想都晃掉。
“不要再想了!把那些都忘了,现在只要想着回家这件事,等回到家睡一觉,就什么都过去了!”
自己给自己洗脑着,甘同打开了车载电台,打算弄出一点声音来,免得太安静自己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里是夜间新闻,半个月前新月湾桐树街发现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尸,因为监控没有覆盖,以及鲜少有人经过的原因,警方到今天依然没有追查到该案的凶手,在此特别提醒下班比较晚的女性,一定要提高警惕,注意安全,不走偏僻的小路……』
甘同听着电台里女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在反应过来对方提到的地方后,仿佛想起什么一样,突然抬手猛换了一个台。
“妈的,净报导这些没用的!”
『凌晨一点时分,我市发生了一起车祸,事发地点在新月湾荣盛超市门口,经目击者说,当时并没有其他车辆经过,系司机自身疲劳驾驶,在行驶过程中走神,不小心将车子开进了河里,经专业人员打捞抢救无效身亡,该名司机叫做……』
“不是死人就是车祸,晦气!”
甘同听着只觉得不得劲,没听完就又换了一个台,这一次电台没有播报新闻,而是播放了轻音乐,舒缓的音乐在车内萦绕,男人紧张的心逐渐放松下来……
男人无意间抬头,看到一家超市门口有一个人在向自己招手,在职业习惯的驱使下,甘同下意识地把车往路边靠。
随着距离拉近,甘同看清了路边招手乘客的模样,这一看让他冷汗直冒。
那是一个瘦小的女人,油腻的黑发中夹杂着一些白发,皮筋使用多年都没舍得换,头发扎起来也是松垮的,扁平的身材扁平的五官,脸上的痦子看着就让人感觉不适。
“她……她不是死了吗?”
甘同认出了那个女人,她叫曹秋萍,是自己好兄弟的老婆,可在前几天,她就已经死了,意外……死的……
惊恐中,男人想起自己做过的事,身子抖得像筛子,踩着油门直接冲了过去,一点没敢往旁边看,只敢看着前方,将招手的女人抛在后面。
他一边开车一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接通后就控制不住地对着那边大喊大叫。
“我看到你老婆了……她……活了!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