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止玉枝 第2章 裂隙

叶淑再次睁开眼已是在自己熟悉的床塌上，头还是有些晕，手臂动了动，一不小心碰到了趴在床边的头，是沈煜……

叶淑看着他想，闭眼前的最后几秒，那真是沈煜吗？叶淑很少看到那样的他，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晕倒这事会是因为沈煜吗？她想到这儿，就觉得自己有些荒谬，沈煜是什么样的人，自己难道不清楚吗？那这样的怀疑又是出于何种，她找不到，就此也不再想下去。

她呆呆地盯着沈煜，沈煜像是察觉了目光，抬了抬头发现叶淑正盯着他出神，他笑了笑:“竟不知我这般迷人，让芷儿一个劲地盯着我，看得都出了神。”

“不要脸……”叶淑回了句，把眼别开了

“是呀，芷儿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了，不然我怎么成你的夫君啊～”

“你就一天天的贫吧，是只有嘴上功夫厉害了。”

“不和你开玩笑了，你身体如何了？〞沈煜摸了叶淑的额头、脸颊，还有手“不烫……你有什么不舒服都得和我说，别扛着！〞

“好了，我现在没事，就除了头还有些晕晕的，没什么大碍了，你放心吧！”叶淑握紧沈煜到处乱摸的手。

“那药挺有用的，你等着，我给你倒点热水，你把药吃了。〞说罢，沈煜就起身站了起来。

他倒好了热水递给叶淑，又坐到床边倒了几颗药丸在手心里，让叶淑混着水一起喝了，叶淑也是喝完才问的

“我好好的怎么会在船上晕倒了？”

沈煜换了副神情，眉头微皱，没了刚刚那副嬉笑的样子，低声向叶淑说了句抱歉。

“阿蘅，怎么突然抱歉起来了？”叶淑紧了紧握住沈煜的手。

“我……我没想到那茶水里有毒，这次游玩是我没做好准备，是我的疏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沈煜有些哽咽

“此事千错万错在我，芷儿你打我吧！这样我心里能好受些。”

沈煜见叶淑没动，抽出手来作势要打向自己，却被叶淑一把拦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

“我……”

“阿蘅，我没想怪你，此次出行你也是为了让我开心，更何况百密尚有一疏呢。”叶淑宽慰着沈煜。

“芷儿，你放心，此事我会彻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沈煜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叶淑看““。

“嗯！我相信你。”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身体，大夫说中毒不深，只需按时喝药，好好静养，不出多久就会好的。”沈煜摸了摸叶淑的头。

“好，都听你的，那你追查时也不能太劳累，我会心疼的。”叶淑摸了摸沈煜的脸

“夫人说的话就是我的圣旨，绝对服从！”

“那你可要做到了，这翊王府可有替我盯着你呢。”叶淑叉了叉腰，有些得意。

“是是是，毕竟这王府谁都得听你的，说好了的你说了算。”沈煜点头附和着，“天色不早了，大夫交代过，这药喝了有些嗜睡，你快些躺下休息。”

“那你呢，你也躺下和我一块休息。”叶淑拉紧着沈煜的手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早着呢。”

说罢叶淑躺下，沈煜给她将被子掖好，他在一旁坐了下来

“不着急处理公务了？”

“嗯，现在不急了，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好啊！沈煜，刚是你骗我早些躺下的话术。”叶淑作势要起来

沈煜轻轻地按了她一下，示意她别着急，自己有话说。

“没骗你，只是担心你，看着你睡着了我才放心，哪知道你会不会等我一走，你就又溜出房门到处跑呢？”

“那你给我讲个故事吧，阿蘅多久没给我讲故事了。”叶淑向沈煜眨巴眨巴眼睛，她知道沈煜受不了她眼神撒娇

其实前几日睡觉时，叶淑也是这么说的，压根也没隔多久，沈煜不纠结这些，他只知道叶淑想听就好了。

“好，那你乖乖躺着，把眼睛闭上，我给你讲。”

“嗯嗯。”说罢叶淑将眼合上

“传说，南海里有一种人形鱼尾的生物，名唤鲛人……”

…………

沈煜见叶淑熟睡后，轻轻离开房间后，直奔向了书房，清风已经站在门外等着沈煜了，他见沈煜来了就将房门推开，沈煜大步走了进去，在桌案前坐了下来。

“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人证物证都已经保留下来了。是否现在就要利用起来？”

“不着急，这份小礼物我要混着其他的，以后一起打包送给我那伪善的皇兄！”沈煜眼神突然变得阴鸷起来。

“对了，还有那件事，暂时先封闭起来，等需要时再放出风声吧……”

“是……”

沈煜交代了清风一些事就让他退下了，自己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手撑着头使劲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像是对自己的一种放松。

叶淑连着休息了好几日，沈煜都没来看过她，就只是送了不少补品，问起下人来只说，他这段期间忙，早出晚归的，叶淑担心出什么事，派人出去打听，却什么也没打听到，她是个待不住的性子，既然沈煜不见她，她得自己找点乐子吧，可承想刚打算出门那日，“消失”多日的沈煜倒是出现在她面前了。

在叶淑就要踏出府门时，沈煜一把抓住了叶淑的手腕，叶淑扭头见是沈煜，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你抓我作甚，我在家时你死活不来见我，怎么我一出门就这般？我是你沈煜养的宠物吗！”叶淑带着质问的口气。

沈煜太了解叶淑的性子了，现在的她完全就在气头上，眼下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他只好先哄她。

“对不起，我错了。夫人想要怎么惩罚我都行，你身体才刚好，别生气了～我心疼～”

“你还心疼？那你几日都不来看看我，问谁都不和我说你在做什么，沈煜，我们还是夫妻吗？坦诚二字你会写吗？”

叶淑要甩开沈煜的手，一把却被他抱进了怀里，叶淑挣扎着，奈何沈煜死死圈住她。

“好了芷儿，知道你生气，我沈煜申请一个向叶淑解释的机会。”

叶淑被他抱着的时候其实已经冷静不少了，沈煜现在说这话就是仗着叶淑会同意，这手段使的……

“你……你说吧。”

“我不是故意不来见你的，最近朝局动荡，上次游船之事，幕后之人是我皇兄。”

“太子？我们与他并无冲突啊”叶淑有些不确定

“嗯，他想借此来栽赃给与他敌对的三皇弟，我将真相送给了其他人。”

叶淑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沈煜若将真相承上去，以皇帝对他的重视程度和他的朝堂势力，无异于是被太子党反咬一口，自己得不偿失，反倒是助力了太子原来的计划。

这个其他人一定就是指三皇子烨王了，可是沈煜又为何要告知他呢？这算得上他单方面站队烨王了，太子怎么会轻易放过他，这次他们卷入的是皇权的漩涡……

“阿蘅，你为何要告诉烨王？”叶淑开始担心起来。

“因为我说过的，会给你一个交代，就让烨王成为那把刀，替你向太子讨个公道吧……”沈煜蹭了蹭叶淑

“可是他不蠢，不会不知道你的目的的，你和他交易了，对不对？”叶淑捧起沈煜的脸，看着他的那双眼

“嗯。”

就这轻轻一个字，叶淑有些撑不住，眼眶有些湿润，沈煜这么做是为了她，为了曾经对她的承诺，不惜搭上自己，多么不值得啊。

“你傻啊沈煜！你会被吃掉的！”叶淑的眼泪就这样滑过脸颊

沈煜没说话，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将她再次带进自己的怀抱，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别担心，我们说过的，要白头偕老呢，我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再说了，就算有什么意外，我会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你不会的！小时候算命的说过，说我福大命大，你是我叶淑的夫君，那你也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是呀，我还等着以后你老了，我把你最爱的糕点吃完，然后你追着我打，就是不知道那时你还跑不跑得动了。”沈煜笑着打趣叶淑

“你放心，我就算七老八十了，追你还是轻而易举的。”叶淑咬了口沈煜的肩头

“嘶～叶淑你！”

叶淑笑得有些得逞

“惩罚，以后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我们要一起面对。”

“好！”

沈煜松开叶淑，让她这几日都不要出去了，自己要处理的事很多，等这段日子过了，他就带着叶淑去云游，远离朝堂，这期间只好委屈叶淑，在府中多呆上些日子，叶淑要和他一起，沈煜一口拒绝，她若和自己一起，会分心到叶淑身上，更何况很危险，他不想要叶淑去冒险，自己承诺说的会一直保护她，那有让她出去扛的道理。

“顾好自己，亦是帮我。”

叶淑这才发现，沈煜真的消瘦了很多，没了几日前将故事时的神色了，眼下也多了些青黑，看来这几日是真的很忙。

“那我送你回房吧。”

“你今日……”叶淑有些欲言又止，“就不能休息下吗？”

“好，我陪你，就当是放松了。”

“我不是这意思，我真是让你去休息。”

“可我想陪你啊，给个机会蛮～”

叶淑看沈煜这幅样子，没强求就让他陪着了，本以为沈煜说的陪是在王府里，竟没料到是说去街上，像是以后这样的机会就少了吧。

那一天，叶淑很开心，其实她单是和沈煜一起就很开心了，沈煜很会哄人，总把叶淑当小孩子宠，出去这一趟叶淑觉得生病时心里的阴郁都没了，沈煜也开心，看见叶淑这般笑心里暖暖的，两人心里清楚这将会是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了。

叶淑将今日买的连体的情侣陶制人偶放在床头，沈煜洗漱出来见到人偶笑得开心，叶淑问他笑什么，他只说你心里有我，我好开心。

沈煜刚坐上床，叶淑有些动手动脚，他禁欲挺久了，叶淑这般他自然是忍不住，可是叶淑就只是想逗逗他，只管惹不管灭，沈煜不管那么多，忍得难受，三两下就变成叶淑难受了，他们就这样酿酿锵锵地过了一晚上。

叶淑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只剩昨日放在床头的木偶，木偶下压着张纸条，上面写着：

“早安，注意休息，好好吃饭。”

叶淑噗呲笑了笑，还知道昨晚自己多累啊。

那天过后，除了每日沈煜送来慰问的纸条，叶淑几乎很少知道关于他的事，更别提见到他了，叶淑以为沈煜会很快处理好那些事，她就这样等着，时间比她想得还要长，她期待着和沈煜一起去云游的日子，凭着这点撑着一直待在府中。

叶淑让知秋去打听，将朝中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她，以后每日都要说，她知道知秋有这本事，相府向来不养闲人。

这一个月以来，事情发展的朝向远超出了叶淑的预想，她此前一直安慰自己，毕竟斗争争的是太子，事情棘手些，处理久点也是正常的。

可是知秋告诉她，沈煜和太子对上了，根本就没有三皇子的事，沈煜有次进宫面圣，出来以后皇帝就委派给他一个差事，沈煜出色的完成了，又紧着交代的大小事他都做得很好，皇帝变得开始信任他，后来有次，沈煜当着文武百官，将自己遇刺一事引了出来，成功地博了番同情，太子被关了几日紧闭反省

前几日，沈煜上书了一桩贪污案，皇帝听闻震怒，下令让沈煜彻查此事，沈煜现下正在忙的也是这事。

短短一个月内，沈煜就做了这么多，甚至这些消息知秋现在才查到，只能说明一件事，沈煜插手了……他故意让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叶淑有些苦笑着

“为什么？阿蘅，这就是你说的带我去云游吗？”叶淑不悦，身子有些颤抖

叶淑去角落里拿出一个藏得很隐秘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包破碎的药渣，她交给知秋。

“这是我一月前治病用的药渣，你去给我查查是治什么毒的，再给我查下毒真的是来自太子府吗？这次不管怎么样，必须查到，必要时去丞相府吧。”

“小姐这是怀疑……”知秋话没说完，她懂叶淑是什么意思

“我希望不是，你快去吧……”叶淑瘫坐在床上，她有些累了。

“是……”知秋领了命就下去了。

叶淑拿起来床头的木偶，一遍遍地抚摸着，心情有些复杂，那个时候想着不要有疑心，自己还是鬼使神差地留了包药渣，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用不上了，没想到仅仅一月而已啊……

但愿真的是我错了……

叶淑再睁眼，自己盖着被子好好躺着呢，可昨日明明是靠着床的……

醒来已是午时了，叶淑直接吃的午饭，正吃着呢，知秋就跑进来说查到了，话说到这儿又不说了，叶淑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受不了，告诉她没关系，有心理准备，不然干嘛让她查呢。

知秋迟疑了片刻，决定还是一五一十告诉叶淑，据她所知，叶淑中的是软云散，是种能让人身体无力，失去意识的神经性毒药，大量服用可直接陷入昏迷，然后再也醒不过来。

叶淑的症状算是轻的，下毒之人应该是掌握好了剂量，不会致死，但身体的损害也不小，还好她喝的药是极好的，没给身体留下病根。

“然后呢，毒是哪里的？”

叶淑提到这里，知秋就又开始支支吾吾了。

“说！”叶淑轻拍了下桌子

知秋说，她去查了府中的账簿，上面有笔药材的采买，账目有点小问题，就去店铺里查到软云散也混在其中，只是没有记录，用了些手段，探查到太子府在游船前并没有买入软云散，游船整个的安排也是沈煜在过手，沈煜抱着叶淑回来后，当时消息也是被他亲手封锁的。

叶淑假装镇定，下意识还是把筷子摔了，她向知秋是否属实。

知秋点了点头，将找到的证据交给了叶淑，还说这次调查也是出了奇的顺利，甚至自己就都查到了。

“呵，怪不得啊，上殿说的是遇刺，而不是中毒……我说你呢，沈煜你……”叶淑把碗也摔了，这饭她现在是一点也吃不下去了，她现在就要和沈煜对峙。

知秋拦了拦叶淑，说沈煜现在正在芳华楼会客，不在府中，叶淑更生气了，现如今的王府到处都是沈煜的眼线，自己的出行甚至从那天起，就被限制起来了。

“好，那我就等他回来，好好算清楚！”叶淑捏紧了拳。

半夜，沈煜推开了书房的门，发现叶淑正坐在喝茶等他，他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让清风出去把门也带上，他只是平静开口：

“怎么不开灯啊。”

说罢把灯点亮了，再将自己的披风披到叶淑身上：“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点，着凉了怎么办？”

叶淑将披风拂了下去，眼里全是不满。

“少假惺惺了。”

“关心你呢。”沈煜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叶淑更是不爽了，本来今日就压了一肚子的火。

“翊王倒是不惊讶我出现在这儿？”

“有什么可惊讶的，我不是说过吗？整个王府对你都没有禁区。”

“是啊，所以你现在就是像养金丝雀一样，把我囚禁在这偌大的翊王府？”

“芷儿，你想说什么？”

“别这样叫我！沈煜，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叶淑等来的是一阵沉默

“你不说？那我说，软云散你一定很熟悉吧，是你下的吧。”

“是。”沈煜没有否认

“你不觉得讽刺吗，沈煜！你口口声声说会给我一个交代，可是呢……这毒是我最爱的人给我下的，你要我怎么接受啊！”叶淑情绪有些上来了，可这次沈煜没打算哄她。

“你说话啊！”

“你要我说什么？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沈煜还是那样冷

“为什么这样做。”叶淑攥了攥手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想你很清楚吧，这段时间朝堂的事你都听说了吧，你说是为什么？”沈煜语气里开始有了些情绪

来之前叶淑就想过了，沈煜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想和太子争皇权，他想要当储君，所以利用她，她就是沈煜入局的棋子，那时沈煜就已经开始筹谋如何针对太子。

她其实早就应该想到的，烨王虽和太子敌对，但皇帝无心，他心思简单，太子压根没把他当过对手，平时那些无非算是打闹，可是为何沈煜那样说自己就是信了呢？明明谎言那般拙劣，叶淑像个傻子一样信了。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狠得下心拿我当棋子，成为你成功路的垫脚石……”

“有什么狠不下心的，皇座之下是深深白骨堆砌成的，我若不狠，死的就是我沈煜了。”沈煜有些咬牙道

“沈煜你为何不继续骗骗我啊！”叶淑将手中找到的那些证据，甩在了他的脸上。

叶淑知道这样做，其实没什么用了，但是她就是想撒撒气，本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骗骗自己，可是事到如今，他骗也不骗了，只留自己一个人痛苦，叶淑不傻这事是沈煜故意让她知道的，不然怎么会这样顺利，以他的手段，要把事抚平多简单啊，他就是在等，等着叶淑来找他对峙这一刻，他好撕开自己这层皮给叶淑看。

“骗你没意义了，你早晚都会知道。”沈煜回到了副冷淡的模样。

他就这样站在一旁看着叶淑痛苦，看着叶淑气到生理性呕吐，后面看不下去了，上去扶住她，却被叶淑一把推开了。

“沈煜你是因为爱我才娶我的吗？”叶淑有气无力道。

“是，芷儿，我当然是因为想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娶你啊。”

“那你如今的做法是为何？”

“我当然是为了我们的以后啊，以后我们还会受世人的瞻仰，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没人能让我们分离。芷儿，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你更幸福的。”沈煜眼里透着真诚

“不必了，你知道的，我向往的从来不是权力，沈煜我们就这样吧……”叶淑扶着一旁的椅子站了起来，转身要离开。

“芷儿！你就再帮我这一次。”

叶淑知道沈煜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只问了沈煜一句，这个皇位他是非要不可吗？

沈煜只回了个嗯

叶淑扯着嘴角笑了笑，她开口说就帮沈煜这一次，随手将自己腰间那块玉佩，和一封早已写好的书信，放在了桌上就离开了。

沈煜，待一切尘埃落定，你去当你的无上皇，我要去做我的林中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