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暗香 第2章 二

玱玹收到俊帝的来信时，正在一个皓翎与中原接壤的小镇上。

玱玹小小年纪便被黄帝送到皓翎，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当年玱玹在西炎的四个王叔联手想除掉玱玹时，他想起姑姑曾和他提过，虽然她和俊帝不再是夫妻，但日后若有为难时，可写信向俊帝请教。

无奈下，他就给俊帝写了信，俊帝立即回了信，说皓翎王宫随时欢迎他去。

来到皓翎王宫之后，俊帝待他就像是亲儿子，从如何修炼到如何处理国事，俊帝全都教给玱玹。

玱玹做得好时，俊帝毫不吝啬地夸奖；玱玹做错时，他也会毫不留情地责骂。

因此，当俊帝的女儿阿念出生时，玱玹便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亲妹妹。

更重要的是，小夭妹妹是姑姑和师父的女儿，玱玹答应过姑姑会照顾妹妹，但他失信了。

阿念也是师父的女儿，宠爱她就像是宠爱妹妹。所以这些年来，对于阿念，他总是有求必应。

如今在失去小夭妹妹之后，玱玹再一次失去了阿念妹妹。

玱玹双眼通红，一手紧紧握着衣袖里小夭妹妹小时候送给他的白毛狐狸尾巴，一手按着桌案上师父的来信，他的两只手都暴出青筋来。

师父在信上说，阿念已经失踪三个月了，因此事不可声张，对外会宣称她随自己外出游历，要自己找一个暗卫做好掩护，过几天阿念的贴身侍女海棠也会过来。

这些年，玱玹四处游历，除了暗中部署势力，为回归西炎做准备外，也是为了找流落大荒的小夭。

他安慰自己，现在不过是再多找一个阿念妹妹，他会找到阿念妹妹，也一定会找到小夭妹妹。

*

阿念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片冰天雪地。

这里与那截然相反，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也有可能是她的眼睛已经坏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里没有寒冷的侵蚀。

她平躺着，感受着此前自己为了抵御寒冷和饥饿而所剩无几的灵力。

她知道，如果没有人找到她，救走她，等她的灵力全部消散时，她就会像一个普通的人族一样，饿死，老死。

可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胡思乱想。

“小姑娘，你醒了。”

这声音仿佛来着遥远的虚空，是一个古老的，无法分出性别的声音。

阿念一个激灵，可她的视野里还是一片漆黑，没有看见任何人。

“你……你是谁？”

“小姑娘，别紧张，如果不是我把你弄进来，你就冻死在外面了。”

“你是说，是你带我来到这里的。”

“对……你很聪明嘛。”

听上去像是夸奖的话语，却带着一股讽刺意味。

阿念此刻无暇顾及祂的阴阳怪气，她望着虚空，盛气凌人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皓翎尊贵的王姬，你赶紧把我送回王宫，我让我父王给你赏赐，你想要什么都有！”

说着，阿念激动起来，可她依旧浑身无力，连激动都只是胸口的些微起伏。

“想要什么都有吗？”祂停顿了一下，“可是，我想要的，你给不起呢？”

“不会的，我父王富有四海，无论多么珍贵的天材地宝，只要你想，他一定会为你找来。”

似是怕祂不信，阿念紧接着补上一句：“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他一定会报答你的。”

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很低，像是在对自己说：“对，我是他唯一的女儿……”

她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虚空中的祂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

祂转移了话题，对她说：“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哪里？”阿念也很好奇，顺势问道。

“这里是镜中世界。”

“镜中世界？”

“对，镜中世界，也许你听说过鬼方氏，那是中原的四大世家之一。”

阿念摇了摇头，她在皓翎王宫中每天就养养灵兽，看看画本子，那些中原世家离她太过遥远。

祂没有在意她的态度，自顾自地说下去，似乎只是想找个活着的东西说说话，是人，是妖，还是神都无所谓。

“鬼方氏一直游离在大荒之外，对待任何事都带着超然物外的漠然，旁人也无法探听到关于鬼方氏的消息，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千年前的一场内乱，他们遗失了镇族之宝——鬼方镜。”

“鬼方镜，所以这里就是鬼方镜中世界？”

“对，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一旦进入这里，便会化为永恒。你进来是什么样子，出去就是什么样子。”

“那岂不是快死的时候进入这里就永远不会死了。”

“哈哈哈……对，你很聪明，就像你现在一样，你进来之前就快要死了。”祂又阴阳怪气起来，“不过，这里什么也没有，如果怕死，你就只能余生都活在这里，永远、永远、没有尽头。”

阿念翻了个白眼，又问道：“那你呢，你也是怕死才进来的吗？可为什么我看不见你，难不成我的眼睛真的坏了？！”

祂没有回答为什么阿念看不见祂的问题：“你的眼睛之前确实有点小问题，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你昏睡的时候，你身体里的灵力在缓慢修复你的身体，不过你的灵力实在是太低微了，很难想象，你居然是王族。”

阿念撇了撇嘴，不满道：“那又怎么样，我的哥哥和父王很厉害的，他们会永远保护我的。”

鬼方笑道：“是吗，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阿念无言以对，一时悲从中来，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