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看着毛球化作的小鸟飞走后,又走回山洞里。
他随手一挥,地上躺着的少女又晕了过去。
他静静地坐在山洞里,继续注视着她。
一身粉色的衣裙,已经破烂到看不出原本的样式,还沾染了不少污泥。
失去了全身灵力,高等神族……
他远远地用灵力探测了一下她的身体——
水灵属性的冰系灵力。
除了灵力枯竭之外她的身体似乎没有其他问题。
同自己一样的水灵冰系,也许她生活在一个靠近大海的地方。
直到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本就昏暗的山洞更加幽暗,相柳才起身走向她。
他走到离她一步远的地方,蹲下身将她缓缓扶起,他看着旁边的石壁,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她斜靠在石壁上。
他的右手放在她的背上,开始给她输送灵力。
相柳此刻既庆幸他们的灵力属性相同,让他仅需输送灵力就可以救她,又忍不住怀疑这过于巧合的一切。
她真的不是西炎派来的刺客吗?
不管心中如何想,相柳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
直到月亮落下,太阳再次升起。
看着她的面色渐渐变得红润,他停止了灵力的输送,又解开对她的禁制。
他依旧保持着警惕,以防万一,他又封住了她半数灵力。
他需要换身衣服,他的锦衣在那夜的战斗中已经损毁。
而她也需要。
相柳走到山洞外,黄帝的暗卫也许还在探查他的踪迹,他幻化成墨发的样子,面容也有了些微改变,与军师相柳和北镜商人都不太相同。
在第一次发现这个山洞时,他便在洞口设下了阵法,没有他,谁也无法从洞口进出。
所以他放心地离开了。
相柳去附近的镇上置办了一些衣物,返程时突然想起来她的头发似乎有些散乱,他又去了一趟首饰店。
对着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头饰,相柳最终只是拿了根发带。
虽然相柳从未与女子交好,洪江也不曾教导过有关男女往来的东西,但在几百年的入世经历中,相柳还是隐约知道神族和人族的女子似乎不能随便戴陌生男子送的首饰。
相柳把东西带回山洞时,阿念还没有醒过来。
他已经换了惯穿的白衣,头发也变回了银色,面容变成了最常用的真容,脸上带着一面他刚刚买的银色面具。
他决定试探一下这个少女。
他把给阿念准备的东西放在她旁边,又担心她不知道这是给她的,所以用灵力在上面留了几个字。
他坐在兽皮上继续修复之前的伤势。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剩下的轻伤会自行痊愈。
可他现在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相柳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感觉阿念似乎快醒过来了,他走出山洞决定给她留一点更衣的时间。
在出了山洞后,他寻了一棵树,他的身子倚靠在树干上。
可惜没有带毒酒,树荫下饮酒也别有一番趣味,相柳想。
他并不知道女子梳妆需要多久,他想,多等一段时间总是没错的。
*
阿念再一次清醒了过来。
她先是发现自己的姿势似乎与之前莫名其妙昏过去时不同,紧接着又发现自己居然能动了。
不仅如此,她还感觉到自己浑身灵力充沛,这种灵力充盈的感觉已经四十年没有过了。
她忍不住低声欢呼、蹦蹦跳跳起来,她自顾自开心了一阵,才想得起来观察周围。
她环视了一圈,是一个山洞,没有其他人。
似乎不是防风小姐救的她,她再一次默念鬼方的名字,发现祂离自己更远了。
看来真的不是防风小姐。
那是谁呢?
她正准备四处走动继续观察一下便被一个东西绊住了脚步。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蓝色的包袱,上面用灵力写着两个字——打开。
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真的没有其他人,好可疑。
这山洞里除了不远处的一张兽皮就只有她还有这个包袱。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打开看一下。
她蹲下身打开包袱后,发现里面放着一条粉色的衣裙,上面用灵力写着两个字——换上。
阿念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裙子四十年了。
阿念进入鬼方镜前,她的粉色宫装已经在三个月的求生之路上变得破破烂烂,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可鬼方镜中什么也没有,所以她不得不继续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裙。
至少在鬼方镜中即使不洗浴不换衣也不会变臭,还是香香的小王姬。
每次看到自己破烂的衣服,阿念都这样安慰自己。
可爱美到底是女儿家的天性,她毫不犹豫把包袱里的衣裙拿起来准备换上。
虽然没有其他人,但她还是用灵力在周围施了一个隐匿阵法。
就是施法的时候总感觉灵力有什么不对,不过她没有多想,还是换衣服更重要。
衣裙是中原女子常穿的样饰,她研究了一会儿发现穿法和皓翎的很相似。
面料比起皓翎王宫中给王姬准备的衣料来说差上许多,但也不是不能穿。
过去了四十年,阿念的身体虽然没有长,但她的心到底还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换上衣裙后,阿念将阵法撤销。
阿念正准备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包袱里时才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小匣子。
刚刚她看到衣裙实在是太惊喜了,所以没有注意到。
她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把木梳、一面镜子、一条手帕和一根与衣服同色的发带。
看到镜子,阿念第一时间想起了鬼方镜。
不知道鬼方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鬼方总喜欢在言语上让她吃瘪,但是从来没有伤害过她。
认真算起来祂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如果没有鬼方,她一定已经死在那片冰天雪地里了。
虽然鬼方镜里很黑,但是有鬼方陪她说话,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一定每日都提心吊胆、哭哭啼啼。
阿念看着精致小巧的镜子,想着,不知道鬼方镜长什么样?
一定很威武霸气吧,虽然阿念不想承认,但鬼方似乎真的很厉害。
能封印住祂的一定是一件神器。
胡思乱想了一通,阿念才想起来看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
镜子里的女孩有着一双灵动的双眼,弯弯的细眉,如玉般的脸庞上沾染了一些尘土。
面容和四十年前几乎没什么不同,只是她的眼睛多了一些无忧无虑的皓翎小王姬不会有的东西。
她对着镜子用手帕擦了一下脸上的尘土。
看着木梳和发带她又犯起难来,她从没有自己疏过头。
她的头饰在极北之地时就掉光了,发髻也有些散乱。
她再次环顾四周,想找到给她置办这些东西的人,大概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既然都救了她,那再帮自己梳个头也不过分吧?大不了让父王多给救命恩人一点赏赐。
阿念把手帕和镜子放回小匣子里,在山洞里走了一圈,还是找不到救命恩人的身影。
她本想出去看看,可发现自己怎么都出不了洞口,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阵法笼罩在这里,用灵力多次攻击也无果,只能无奈返回。
她看着刚刚自己醒来时坐着的地方和大概七尺之外的那张兽皮,果断决定坐在兽皮上。
也许救命恩人只是暂时离开了?
她双手托腮,自己安慰自己。
阿念在山洞中等了许久也不见救命恩人回来。
直到她的肚子咕咕作响,她这才想起,从出了鬼方镜后,她一直没有吃东西。
这种饥饿的感觉也真是久违了。
她想,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出去弄点东西填饱肚子。
阿念再一次走到洞门口,刚刚来时日头正烈,现在太阳西斜,已经快要落山了。
阿念再一次用灵力发动攻击,试图击破阵法。
水刺铺天盖地地朝阵法击去,阵法纹丝不动。
“你把阵法攻破是希望被山林里的野兽拆吃入腹吗?”
阿念正要再发动攻击时却突然听到一个冷冰冰且暗含戏弄的声音。
她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落日余晖下,一白衣银发的男子走来,他带着银色的面具,看不出他的容貌,可他嘴角含笑,夕阳给他的嘴唇渡上了一层蜜色,染上许多柔意。
让人很难想象那样的话语出自这样一张嘴。
阿念好奇地盯着戴着面具的相柳,一时呆呆愣愣,都忘记了回话。
相柳见她愣神的样子,伪装的笑意真实了几分。
他转而柔声道:“怎么,救命恩人都不认识了?”
阿念这才回过神,她脸上飞起红霞,不知为何,不想在言语上低他一头,目光不去看他,却嘴硬道:“救我的人明明是穿红衣的!”
相柳盯着她,弹弹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回道:“怎么,还不许人换身衣服。”
阿念感受到他如炬的目光,脸颊上的红晕渐渐漫上整张脸,她羞得说不出话来。
当时,她只看到一片红色的衣角,并不能确定是谁救的她。
可无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想来也不会有人要冒充她的救命恩人。
阿念鼓起勇气回视相柳,触及他暗含笑意的双眸时又移开目光,只看着他的面具,轻哼道:“那就姑且算是你救的吧!”
此刻阿念已全然忘了鬼方要她哄人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