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程希灿和关曜说了要去艺考的事。
她电话拨过去,关曜很快就接了。
“你还没睡。”程希灿说。
“写作业。”
“作业多吗?”
“怎么了?”
大晚上的,怎么了。
“我打算去艺考。”
“去啊。”
程希灿说了今天晚上和爸爸妈妈吵架又和好的事。
她觉得和关曜说这些很羞愧,关曜一定会觉得她很不懂事很不自量力。
但程希灿除了关曜又没人可以倾诉。
说出来,说出来会好一些。压在心里的一团气可以舒松。
关曜出乎意外地没有说她,他很安静地听她讲完。
“挺好的,想要什么说出来别人才能知道。”他的声音听着有点累。
“我查了集训,要半年的时间。七月份开始,到过年。”程希灿正开着电脑,电脑很卡,一直在转圈。
房间里唯一的灯光就是电脑屏幕的白光,白光反映在程希灿的脸上,一张青稚未褪的脸。她的眼睛很亮,眼白很白,瞳孔黑透。
“要多少钱?”关曜冷不丁地问。
“十万。”
“我给你一部分。”
“有病吧。”程希灿惊得骂了一句,十万块他要给她一部分。他哪里来的钱?
“我爸妈有。”程希灿说。
“说了要养你的。”
“但不是现在啊,等你开上飞机再说吧。飞行员工资很高吧?”
“嗯。”
“你困了?”
“嗯。”
“那挂了?”
“嗯。”
“好吧,晚安。”
周末。妈妈带程希灿去城镇上报了声乐集训,老师让程希灿试了几首歌和几个音调,看看她是不是适合唱歌。
培训的老师打听程希灿有没有音乐基础,又问她喜欢什么音乐类型,对报考的学校有没有要求。
妈妈一直在回答。她今天穿了件新衣服,背着一个logo很像大牌的黑色挎包。
“要首都的。”程希灿说。
这件事她和妈妈还没有商量过。妈妈听同事说省内也有不错的音乐学院。“首都?去这么远?”
“可以呀。”培训的老师很和善,她说程希灿很有天赋。“首都那边挺好的,毕业了机会也多。”
“学这个毕业了能干什么工作?我们也不懂。”妈妈问。
“看情况。学唱歌可以去当歌手。”老师回答。
妈妈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当歌手?明星呀。”
她好像已经看到了女儿当歌手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想得很美。
程希灿也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培训老师大方地笑,“对呀。还有一年多时间,努力学还是有希望的,先艺考简单的声乐。过线以后想换专业可以再报考单招试试,像流行乐什么的。”
“集训是要去哪里?”程希灿问。
“目前是有首都和本省省会可以选择。”
“那去首都吧,去看看。多少钱呢?”妈妈问。
“最近我们是有优惠活动,我们的和首都不错的音乐机构有合作,条件好的同学可以申请特惠。总结下来集训加上后期专业课辅导还有艺考辅助差不多十来万。”
培训老师又和妈妈聊了一些常规问题,妈妈被工作人员带去缴费。
程希灿和培训老师单独在会客厅。
程希灿口干舌燥,她喝了口水。十来万,不是小数目。
“你文化课可以的吧?能跟上吗?”
“可以的。”
“那好。为什么想去首都呢?”老师好奇地问。
小镇上很少有人想离开这么远。何况省内也有音乐学院。
“是和朋友约好的吗?”
“嗯,我自己也想去。”程希灿说。
妈妈交完费出来。
培训老师告知了集训时间。
距离集训还有三个月时间,老师说程希灿周末可以来学基础的知识。
关曜有时候去镇上修车店帮忙,程希灿就和他一起坐公交车去。
有一次。
程希灿提前下课了。她去镇上的修车店找关曜,看见他在骂三个年长的大叔。
“上次说过了,这次又修成这样。说了行不通,再这样子你们自己搞吧。”
他学得快,又懂物理方面的知识。修车比镇上很多大人都好。
程希灿站在门口笑。
“我们懂也不会叫你过来帮忙啊!”一个大叔不服气的说。
“加钱。”关曜一边修一边说。
“小小年纪,总把钱挂嘴边。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嘛。”另一个大叔是个滑头,扣扣嗖嗖的。
“不给钱不干了。”关曜丢手里的零件进工具箱。
“给给给啊。”这车主是个大客户,店长不愿意放跑生意。
店长从收银台取出几张红绿纸币。
关曜飞快点了点钱,塞进兜里。继续埋头修车。
程希灿走了进去。
“怎么来了?”关曜看了她一眼。
“谁啊?关曜你同学?”大叔多管闲事地抬头。
关曜没理他,从兜里拿出刚才的几张钱塞给程希灿手里。
“去边上奶茶店等我。想吃什么随便买。”
程希灿拿着钱出门了。
奶茶店卖各种口味的冲泡奶茶。她点了一杯草莓奶茶,又点了一杯巧克力奶茶给关曜。
两杯奶茶十块钱。关曜给了她两百多。关曜干完活换衣服出来了,程希灿把剩下的钱递给他。
“你拿着。”关曜只接过了奶茶,喝了一口就皱眉。
关曜说一不二,程希灿不跟他多客套。
他有时候很强势,不是不礼貌的那种。关曜想对你好,他就会强加给你对你无害的。
程希灿顺着他。
他们坐在公交车站等公交。
老旧的公交车站牌发锈,小镇的道路不宽,来往的车辆稀稀拉拉的,偶有鸣笛。
程希灿等车的时候在玩关曜的智能机,可以插有线耳机听歌。
“回头给你买一个。”关曜说。
他这些承诺只会说一次,不喜欢说很多遍。程希灿听了就忘。
程希灿戴着耳机,挑了首歌单曲循环。她递了个耳机给关曜。
关曜戴上。歌词在唱,“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
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集训。是封闭的吗?”公交车上,关曜问她。
“对,一周可以出去一次,我应该不会出去吧。”人生地不熟的。
“你在这里也要好好学,我们都要考上。”程希灿说。
“会的。”
歌词在唱,故事在城外。
关曜睡着了。
程希灿拿他的手机偷拍了两个人的合照。
他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单手支着脑袋眯眼。程希灿比了个耶,笑得眼睛弯弯的。
照片里的关曜看起来安静多了,像小狗。没有平时那么凶,像小狼。
程希灿调小了耳机音量。
除了练习专业知识,程希灿也不落下文化课。课间时间她请教卢文静不会的题目,周末除了声乐基础,培训老师还教她弹钢琴。乐器也在艺考里占分,钢琴相较其他乐器比较好上手。
培训老师叫李梨,刚毕业没几年,里面的学生都叫她小李。
李梨很照顾程希灿,会给程希灿带她自己DIY的小饼干。
程希灿和李梨聊天,知道她也是在首都音乐学院读出来的。程希灿问她为什么要回来,李梨说她有离不开的原因。“一个人在大城市无依无靠的感觉很孤独,小镇里很温馨。”
李梨的父母老来得女,年龄大了一身毛病。首都竞争激烈,她需要照顾父母,如果把父母接到首都以刚毕业的她也难照顾。
她的学历和才识在小镇的机构当老师可以拿到不错的薪水。
“希望希灿可以替老师在那里多看看。”她说。“一定要考上。”
有太多人,因为生活很小的事,不得不放弃自己坚持的未来。
物伤其类。
有一次关曜来程希灿上课的音乐培训,撞见李梨。
李梨问他,“你好同学,你找谁?”
“程希灿。”
程希灿跑着过来的,“你怎么来了。”
他在前面走,程希灿跟上,到没人的会客厅。关曜拿出手机盒,“给你买了个手机。”
是新款的手机。
“你疯了?这个很贵的!”程希灿惊讶。
程希灿没拥有过这么贵的东西。她看崔忻怡用过这款手机,很贵很贵,要妈妈两个月的工资才能买。
他怎么直接给了她这么贵的手机。程希灿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用的上这款手机。
冰冷的手机拿在手里凉凉的,重重的。还有新手机的味道,有点酸。
关曜帮她开机,任她抱怨他浪费钱。
“随便买个便宜的也好啊。”
“你这样我不知道该不该收下了。”
“哎呀!到底能不能退掉?”
她说个不停。
关曜设置好了手机,被她说得眉头紧皱,眼睛像刀子一眼剜她,“行了没,烦不烦。”
程希灿拿着关曜塞给她的手机,它的质感很好,看着金贵。程希灿第一个想法是不经摔,又觉得自己配不上它。
“去退掉吧。”她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小声地说。
“你还给我,我就把它砸了。”
“你有病啊。”
“为什么给我买手机?”程希灿试了几个功能后问。
“你想去集训拿出小灵通被人笑话?”关曜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脖子后仰靠在沙发上。
程希灿在玩手机里下载的单机小游戏,很有意思,比推箱子有意思。
她过不了关总是死,死了又重来,像打不死的小强。她玩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因为过不去游戏不开心。
“蠢死了。”关曜看不下其,坐起来帮她过关。
程希灿看着他玩,他很厉害,一下子看懂游戏规则和规律,帮她过了一关又一关。
程希灿看着关曜的脸,皮骨匀称,五官出众。放在小镇里很亮眼的长相。
关曜微微抬眼,发现程希灿盯着自己看。
即使被关曜发现,程希灿的眼神也不闪躲。她已经不畏惧和关曜对视了,光明正大地欣赏他的脸。
“你玩。”关曜把手机给她。
手机上还有他掌心的存温。
程希灿换了个简单的消消乐玩,关曜在边上吃她给的饼干看她玩。是李梨给程希灿的饼干。
关曜嚼着饼干,他的电话响起了,他接起来,那边的男声催他。
“叫什么。来了。”关曜又拿了块饼干,电话还没挂断,他拿远和程希灿说,“我走了。”
“拜拜。”程希灿招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