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与狐狸 第7章 第 7 章

清竭不知道的是，沈尚嘉非常喜欢他此刻的模样。

看见觉得不堪入目的，会微微皱眉，唇线下压，下巴绷紧，眼神更是冷冷漠视一切。

由于他与进来就大手一捞美人的客人相比实在太格格不入，沈尚嘉只能笑着揽着他往楼上厢房走，动作轻浮，俩人俱都长相惹眼，惹得底下一群美人艳羡气愤。

等到坐下，清竭都还是这个表情。

沈尚嘉就笑，用哄着的语气道：“别不高兴啊，来，吃葡萄。”

清竭目光转向沈尚嘉笑盈盈的脸，端详两秒，才想起来自己是怎么走上来的，问他：“常来？”

沈尚嘉没什么避讳，大方承认：“无聊总得找点乐子啊。不然多闷啊，哎呀放心，以后绝对不来了，就只有你好吗。别拉着脸了，我喂你吃，嗯？”

清竭就见小狐狸开始变回狡猾的样子，嘴里携着一颗硕大饱满的葡萄，凑近。

这个喂法，他也没制止，想说什么。

下一秒，冰凉的葡萄沾着水珠才碰到清竭下唇，沈尚嘉自己吞下这一枚，笑着吻了一下他的下巴，就像他们路过荷塘边，沈尚嘉随意地用指尖点了一下荷花的花瓣，沾了一点水珠，却不摘花，就是纯闲的逗一下，也不参杂一丝摘走的邪念。

如蜻蜓点水。

沈尚嘉能够清楚看见清晰收紧下巴，又刻意停顿了一下，心里叹气，没办法，来这种地方，不想其他人上来打扰，就只能做一场戏，只亲下巴也不算太过火吧？

沈尚嘉自己有邪念，强行压下一切幻想，清竭不动，任沈尚嘉撩开自己的衣领，房内杂人都是经过练习的，识趣屏退，沈尚嘉立刻收手道歉，并把清竭衣领整理好：“不好意思仙君哥哥委屈您了，我……”

清竭忽然抓住沈尚嘉的手腕，他的手很大，虽说沈尚嘉手腕岁不至于像妙龄女子一样纤细，但也清瘦，清竭一只手完全裹住，热度顺着皮肤渗透神经，沈尚嘉头皮都要炸了，他结巴开口：“清……仙，哥……那个仙君，这事分轻重缓和，我们……”

“我知道。”清竭倏地放手，自己整理衣襟。

热度仍在，沈尚嘉缩回手，另一只手紧紧覆在刚才清竭握住的地方，不舍得散失一分温度似的，可惜不能。

沈尚嘉颓下肩膀，清竭以为他是想起什么操心事，平时羁魂司安慰妖魔鬼怪的法子显然不可能用在平常，匮乏的经验让清竭懊恼起来。

不过很快他又发现，沈尚嘉根本不需要他的安慰，忽的露出平常的笑脸。

有什么可以开心？总是笑。

只听沈尚嘉爽朗清悦的开口，“是哪位故人在此吗？”

才掩上的门又被推开，一名娉婷袅娜的少女挥手让手下退下，手下迟疑，她已然关上门，缓缓走来。

白衣如雪，红带似血，胭脂摸得恰到好处，眉眼间净显楚楚动人。

“好美的可人儿。”沈尚嘉毫不吝啬笑着夸赞道。

孙颖川一笑，更是倾人，难道那个野猪精会被他骗走了。

沈尚嘉笑意更佳。注意力全在孙颖川身上，完全没注意清竭正冷冷看着孙颖川。

目光实在难以忽略，孙颖川多年见过大场面，接触过很多大人物的目光，都没有如今这位来的压力大。

微微欠身行礼。

沈尚嘉手一抬，道：“不必客气。是白梅姐姐有什么事吩咐吗？”

孙颖川顶着巨大的压力一笑，可能也知道自己笑得多僵，于是严肃道：“这家酒楼是我们家掌柜要买下来的，过来无他事，如若二位在此有什么咱能帮忙的，也请两位甭客气。”

沈尚嘉当即不客气：“那感情好，准备两百万发票吧。多谢。”

两百万发票，买下这酒楼都高还几十倍价钱，孙颖川只是微微一笑，泰然答应。

沈尚嘉转着扇子，笑得好不耀眼。

俊男美女，相望而笑，不知道多少话本作者期待亲眼见证这一幕。

“咚——”

突兀一声，原是酒樽重重放在桌上磕碰响声，孙颖川适时欠身点头退下。

目送孙颖川合上门，转头沈尚嘉见清竭已经倒了第二杯酒，不声不响咽下第二口，沈尚嘉就像丢了魂一样，盯着清竭滚动的喉结，忽然觉得自己也需要喝点解渴。

但是他身边没有酒樽，酒樽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到了清竭那一边。

沈尚嘉舔了下干燥的唇，刚张嘴……

清竭问：“需要我帮什么吗？”

沈尚嘉倏地抿嘴，那股子口干舌燥变本加厉席卷而来。

没有问他的来历，没有问他的身份，也没有问他到底要干什么，就只是问了一句，需要帮什么吗？

沈尚嘉在这一刻的恍惚里认为，清竭是信任自己的。

心里还没开始升温，又被一块冰块似的想法淹没：或许这样可以让他体会冷暖，跟着自己总比自己找事轻松多了，自己总是给他带麻烦。

久等不来一个回答，清竭伸手够到一个酒樽轻轻放在沈尚嘉手边，没有声响，像是不敢惊动熟睡的人。

清脆的流水……酒声响起来，沈尚嘉回魂——清竭给他倒了一杯酒。

“不比担心我牵扯进因果，我有分寸。”

梨花白酒不辛辣，香甜，隐约闻见梨花香，让人仿佛置身微风中，闻见梨花香一样。

只是怎么越喝着，不是清凉的？

不想他平常喝的。

沈尚嘉抬眸，桌案中央，小火炉正煮着一壶梨花白，怪不得他闻见梨花香，全是小火炉温出来的。

清竭道：“喝温酒不易醉，明日还要赶路。”

沈尚嘉虽然不至于三杯酒下肚醉得不清醒，但总是会头疼。

一切总结于半路上沈尚嘉用清竭专门装水的葫芦，去一家酒肆打了一壶竹叶青，边走边喝，路走的倒直，就是总是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两边被他按出来红印，还是没放下手。不得已清竭临时找了一家客栈，让沈尚嘉躺着休息，在沈尚嘉陷入睡眠依旧不老实的状态下，亲自当了一回伺候祖宗的人，终于不让沈尚嘉没轻没重按自己的太阳穴。

小小年纪，心思很沉，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全凭心里那杠杆怎么偏。

一片云飘过去，没了遮挡的阳光瞬间穿过窗户，照在沈尚嘉如画俊俏的脸上，刺眼，沈尚嘉皱眉，好看的眉宇微微凸起。

清竭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站起身走过去，暖阳温度扑到自己的后腰，一片温暖，他缓步后退，直到抵在窗边，轻手拉上靠近床边的窗户。

那不过是沈尚嘉因为涂在身上的药材起作用太辣，自己急于找其他东西转移注意力，于是喝酒缓解，刚喝第一口就在心里骂自己怕不是蠢吧，用药忌酒他怎么就忘了。

两次躺在客栈榻上，沈尚嘉一瞬间有些恍惚地想，葫芦里剩下的半壶酒呢？

清竭依旧用那葫芦打水，每次喝水都能从中尝到一点竹叶青的味道，难道那次他全喝完了？他依稀记得，清竭让他自己打的自己喝完，不能浪费。

一觉醒来，沈尚嘉发现自己趴在清竭身上，清竭带着他穿梭在交错缭乱的树林山谷里，怎么回事？梦还没醒？

“醒了？”

“唔。”，沈尚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清竭垂眼，蹙眉，“你这几百年修为练到哪了，夜里凡人的迷香也能着道？”

“那五只……”

“关着。”

“啊……那孙……”

腰侧一个力道掐得他清醒了不少，沈尚嘉才发现自己被他半抱在怀里，然而有心想起来却无力——手脚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清竭咬肌蹦的有些紧，沈尚嘉贴在他耳边感受到：“金票在你怀里。”

“那……那个地方她解决得来，现在我们为什么要跑？”

“调息。”清竭只说。

沈尚嘉也察觉自己状态不对，立刻照做，先是耳力恢复清明，穿梭在树林里的声响更加清晰传进脑海。

他闻见了树林里常有的草木香……以及，腥骚味……

最后眼睛清明，看见了一群狼，正追着他们跑！他之前都是失明状态，五感封存，他竟然毫无察觉！

他虽然只是百年小妖，却在同辈中佼佼，加上天生神力，不可能让他毫无察觉！除非……对方的修为在自己之上，甚至可能年纪都在清竭之上！

意识到这，沈尚嘉身体本能一抖。

清竭以为他怕，搂着他紧了紧。

有力的拥抱让人拥有安全感，可是现实总是残忍，他必须尽快恢复力气，让清竭抱着自己跑像什么话？

沈尚嘉神识感受了一下地况，对清竭说：“右上侧方，有一个峡谷。”

清竭脚尖一踩，瞬间转了方向，来不及刹脚的狼一头撞在树干，不动了。

四面八方来了更多狼，它们眼睛猩红，像是被控制，爪子沾满血，依旧不停下步伐。

在一只小狼崽扑上来那一刻，沈尚嘉一推清竭，狼崽撞到三人合抱的树干，血浆飞溅，即使狼头爆了，视线模糊，依旧坚持追上来。

俩人在大树后面汇合，两路跑的狼群追上来，碰到对方，竟然相互撕咬，分不清敌友！

跳上树看树下状况的俩人一对视，默契道。

“分开跑！”

“嗯！”

爬到一半，追捕对象跑了，狼群又跳下树，有的踩在狼尸身上，开始撕咬爪下皮毛物。

踩在地面上的狼继续追赶。

清竭轻轻松松带着狼群绕圈跑。狼群跟着清竭爬到树上，清竭折下树干一根树枝，回身扎在第一只狼，狼牙距离清竭仅仅几毫米再也不能前进。

反观沈尚嘉那边，因为胸口一阵闷痛慢一秒，被一只狼抓破衣袖，他怒道：“老子刚做好的衣裳！”

对面的狼群猩红的眼死死地盯着，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将之吞入腹中。

他口干舌燥，死抓自己的衣领，快要精疲力尽。

可是穷途末路也不差一次拼命的反击。

都是干。

沈尚嘉妩媚的眼睛很亮，嘴角勾起一抹如眼尾摄人心魄的笑意。

“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

领头的狼发出低低的嘶吼，后面此起彼伏一片呜咽。

小狐狸眉间金纹发烫，配着这张好看的脸庞，周围气场越发诡异。

“来吧！竟然这么找死那就上！”

沈尚嘉抓起扇子的瞬间，化为一柄长剑，一条同样的金色纹路从扇子——剑柄处直直划过剑尖。

“嗡——”

长剑得显，似乎抑制不住般，发出激动的嗡鸣，整个剑身带着沈尚嘉在轻微抖。

“呜吼……”

狼群隐隐后退，又迫于某种指令控制，一时腿颤抖着在原地，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呵。”沈尚嘉用剑撑着自己站起来，依旧笑着看狼群，仿佛在看笼中猎物般，额间金纹露出来，眉目之间独属妖类的妖冶此时具象化！他对着呜呜的狼群说：“闭关后第一次用剑，可能有些手疏，会有点疼，就请多担待了~”

那经常拿在手里的一把玉扇合上，一转，沈尚嘉手持青玉剑，斩掉一圈最前面的狼群，脚尖在地面一蹬，瞬间远离狼群，后面的狼群却依旧很快要追上来。

胸口疼得厉害，沈尚嘉清楚知道那不是凡人迷香造成的，眉宇间金纹都烫出来了！手中的青玉剑终于感觉到了主人的力不从心，滑到沈尚嘉脚下，带着他飞走。

海岸峡谷壁上。

往前一步脚下就是汹涌澎湃的海水。

清竭甩下狼群，在半空接住狼狈的沈尚嘉，青玉剑稳稳托住俩人。

两对狼群丝毫没退缩，在断壁峡谷上空相撞，又都落入海中，不见影子。

沈尚嘉抹掉嘴角溢出的血，虚弱道：“靠你了，仙君哥哥。”

清竭先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皱眉，然后迅速低头，手背上大拇指处，一道青玉剑纹印在上面。

那是剑主认可才会给予的，是允许对方使用自己的剑象征。

海面上，皓月当空，狼王仰头长嚎。

它在召唤更多狼群。

清竭丹凤眼里玻璃灰色的瞳孔比此时的月光还要暗淡几分，沈尚嘉听见他骂了一声：“畜牲。”

没等清竭动手，沈尚嘉蓦地闪现在化形的狼王面前。

清竭也看到了，在他们周围结起结界，其他狼瞬间被结界挡在外面，同时清竭释放一些威压，更强的戾气让狼群都却步在外。

及至沈尚嘉身边，他看见，狼王额间的金纹竟与沈尚嘉的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