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生叶长 第8章 猫猫抱抱

星期一的早自习不免一顿热闹，各科课代表都在每组的第一桌清算上交作业人数，史称：阎王爷点人头。

刚好点到赵梓琪，他向数学科代表甘鸿圣求饶，用歌声感化他：“能不能再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这个为数理化变得冷血的男人不为所动，甘鸿圣抽出赵梓琪压在手肘下的作业本，他说：“上次已经给过机会了，大耳朵，你已经被各科老师通，缉，了。”

赵梓琪大耳朵的花名别有来头。各种放假消息没有他打听不到，假一赔十，班里的人原以为他有什么关系渠道，后来才知他是去办公室次数太多，除了被谭丽特邀，他还热衷于请教问题，不管会不会，懂不懂，打破砂锅问到底，办公室的老师无一不认识他，统一口径：这孩子好学！

庞琳走到赵梓琪课桌前，赵梓琪请求缓刑，庞琳不为所动，“你平时跑办公室那么勤，这点作业怎么那么难为情。”

“平时是平时，我平时去办公室玩的，那么认真干嘛。”赵梓琪七尺大男儿欲哭无泪。

庞琳淡淡道：“语文老师让你自己亲自交作业给她，大课间的时候。”

甘鸿圣来到最后一桌。

黎海生头也不抬：“马上，还有一个字。”

叶桓灵表面淡定吐出“等会”，手里奋笔疾书，内心慌张。

几乎同一时刻他们停笔，黎海生长吁一口气，手搭在靠背上，嘴角上扬问叶桓灵：“周末你干什么去了，作业都没写完。”

叶桓灵将作业举起，甘鸿圣点好数，他才说：“你也不是那样，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英语课，Miss蒙前脚刚进，后脚小喇叭响起来，“class begining，拿出听写本，听写昨天留的派生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Miss蒙的声音占据整个空间，“写完改好往上传，抓紧时间，别让我抓到。”

同学们不敢怠慢，Miss蒙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这帮小高一，我知道你们有些同学不喜欢英语，year，很正常，但是你们不要这样对待英语试卷ok？”

Miss蒙举起一张揉破又贴满胶带的试卷，冷眼：“是谁，我不说，试卷的钱都是你们自己的。”

黎海生用手暗戳戳指叶桓灵：“是不是你的试卷，你怎么能这样。”

叶桓灵抓住黎海生的手指往后掰，疼的他求饶，“别乱讲，再乱讲我剁了你的手指。”

有一两个组第一桌收齐听写本放到讲台，Miss蒙扫一眼，挑出一本封面油污遍布的听写本，“看看这个本子，又是刚刚那位同学的，同学们我们要爱干净一点，不要那么邋遢。”

叶桓灵前面两个女生窃窃私语，“一看就知道又是那个李彩霞，上次英语老师私底下都和她谈过了。”

“啊，那她怎么还这样，一个女生不太好吧。”

叶桓灵改好，不等黎海生递过本子就将自己的听写本往前传，打断了两个女生的对话。

Miss蒙正式讲课，一切揣测戛然而止。

课上的小插曲并没有在课下延续，不喜欢英语课的同学庆幸少上了几分钟英语。

赵梓琪前往庞林的课桌，一茬没一茬的说：“听说学校的猫不是被送走的，而是被毒死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身旁的几位女生震惊之余更多是悲悯，周雅说：“学校怎么这样，太残忍了。”

“有什么办法，”赵梓琪倚靠在课桌上，“野猫送都送不出去，有些学生被抓了，家长来闹。”

庞琳抄起一本书向赵梓琪砸去，整理被弄歪的书，“别坐我桌面，烦不烦。”

“我只是靠一下，”庞琳多次攻击，赵梓琪如同惊吓的猫离开庞琳的课桌，“对不起，下次还敢。”

周雅：“你也真是的，班里的男生熟了之后都废废的。”

庞琳戴上她的红框眼镜，翻开书来看：“你什么都知道，知道什么时候放月假没。”

“这个中午去食堂问问阿姨愿不愿意告诉我。”赵梓琪想靠近课桌，被庞琳瞪走了。

前面的两个女生转向后面同黎海生分配值日，之前一直是叶桓灵一天两次倒垃圾，其他的都由女生打理，多了一个要重新分配。

“上课前，我们已经把讲台整理了，黎海生同学你就擦黑板，下午放学一起留下来扫地拖地就可以了。”

老师多数时间是用多媒体，黑板极少用到，擦黑板和从六楼下去倒垃圾相比轻松很多，男女谭丽一同看待，活都一样干。此前叶桓灵提出倒垃圾，两位女生心怀感激。

连绵不断的回南天，天空阴沉沉走廊湿哒哒，拖把省去洗的步骤，四人拿起拖把干拖。

“wc！”分工后听到女生惊呼，叶桓灵停下手中的工作，与黎海生一同前去看情况。

到了才发现，那个位置的地板镇煞瞳孔，干涸的褐色液体，沾满灰尘大一部分液体看起来令人不适。

黎海生主动接过女生的拖把，“你去拖我那边，我用湿拖把拖一遍这里。”

另一个女生说，“怎么又是她的位置，为什么那么脏，一点都不爱干净。”

“谁？”

“还能有谁，李彩霞呗，一个女生也不爱干净。”

黎海生支开两个女生，提拖把去厕所打湿，叶桓灵杵着干拖把在旁边等候。

两个女生将四人的拖把拿进厕所洗净晾干，叶桓灵下楼倒垃圾。

出了敏学楼雨雾慢慢悠悠来。叶桓灵这个年纪的男生，面对这样的雨无所畏惧，戴上帽子给老天一个面子。

以为是雨停了，抬头一看原来是一把伞遮挡了雨。

“下雨了怎么不撑伞。”黎海生喘着粗气，单肩背着一个书包，伞都在叶桓灵身上，黎海生的头发挂着雨珠。

叶桓灵没想到他回来，神不改色的说：“你来干嘛。”

“和你倒垃圾啊，组里就我俩男的，我不干点男生该干的活，帅都让你耍完了。”黎海生将妨碍视线的几缕头发抓向后边。

叶桓灵抢过雨伞，雨伞不偏不倚遮住二人，“拖后腿，我没想过耍帅。”

垃圾角在实验楼旁，充其量就是个铁棚，雨滴滴滴答答打在铁棚上，水滴四溅。

黎海生抹干净脸上的水，接过叶桓灵手里的伞，垃圾顺利入户，乒乒乓乓的雨声敲击夹杂不可察觉的声响。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垃圾角旁一个水龙头洗完手的叶桓灵说。

“好像还真有。”黎海生细细辨别，佯装听到，看着叶桓灵疑团满腹的模样，黎海生轻笑一声，搂住他的肩膀。

“你还真信了，你还是那么不经骗。”

没等黎海生说下去，叶桓灵甩开黎海生的手，往垃圾箱后面走。

黎海生拦不住他，跟着他，用手驱赶扑上来的苍蝇，步步为营。

各种食物腐烂的味道，垃圾发酵的气味统统侵入鼻腔，叶桓灵手捂住鼻子，寻着声音深入。

垃圾箱后面有一小房子，废旧的纸箱层层叠叠堆在一隅，微弱的声音从一个纸箱内传出。

叶桓灵走进才辨清，那是猫的呼唤。

黎海生用围巾捂住口鼻，从后面窜出，“叶桓灵我说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叶桓灵俯身打开箱子，箱子内是三只嗷嗷待哺的幼猫。

“这——”黎海生打开手机电筒，阴暗潮湿的角落变得明亮，“赵梓琪今天早上不是说学校的猫大部分都被毒死了吗？”

“这里没有母猫。”叶桓灵找几块砖头垫起箱底，防潮。

“要是赵梓琪早上说的是真的，那么这窝小猫要是被学校的职工看见了，难逃一死。”黎海生说。

叶桓灵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母猫下落不明，很有可能已经被毒死了，那么这些小猫没有母猫的庇佑，冬季的风吹骨寒生死未卜。

“你包里有什么，”叶桓灵注意到黎海生背着一个包，“有没有它们能吃的东西。”

“实不相瞒，这是你的包。”黎海生褪下书包，递给叶桓灵。

“你眼睛没问题吧，我的书包都能拿错。”叶桓灵打开书包搜索，不出所料，什么也没有。

“你倒垃圾，没背书包，我想着等会我拿垃圾桶上去，你就不用跑一趟了，所以就把书包拿下来了。”黎海生在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神情，语气没有责怪的意思。

叶桓灵没想麻烦任何人：“我倒垃圾，我拿上去就好，冬季天暗得快，抓紧时间回家的好。”

“我住学校。”黑暗中的人说。

实验半走读，前面旧的宿舍楼推了重建，现有两栋宿舍楼，当仁不让让高三和高二，高一有需求的申请，其他的便要等新宿舍楼竣工。

“我看起来很好骗吗，”叶桓灵说，“实验我来得不久，但也比你早，这个学校哪里有宿舍给小高一，你和人间四害一间房，和它们称兄道弟，还是说你在下水道开了一个单间。”

“忘了说，我住的是教职工宿舍，”近来叶桓灵第一次和自己说那么长的话，黎海生开心，“上次和吴灵对话你没听见吗。”

叶桓灵努力回想一下，只记得当时他们在说什么房间房间，自己没太注意，心里倒是急切的很，想让黎海生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

“稀奇了，教职工宿舍还能随便让人住。”叶桓灵不屑。

“闲置的教职工宿舍，你今天说了好多话，像嘴炮一样，我还没说完。”黎海生不适应舌灿莲花的叶桓灵。

“不要告诉我，这次和上次一样，学校校领导又看上你了，在学校赞助你一个房间。”叶桓灵嘴巴比脑子快，说完感觉不对劲，补充一句，“你的才华。”

黎海生难以忍受这里的气味，手附在围巾上，双重隔绝气味，“钞能力懂不懂，灰色产业链知不知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比我来得早，来得早不代表知道的多。”

叶桓灵一言不发，黎海生调整方位，远离垃圾箱，，边绕到幼猫后面边说：“也差不多，我自己赞助我自己。”

叶桓灵也往旁边走走，“这哪叫差不多，有钱能使鬼推磨。”

黎海生话音未落间，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手机电筒一扭。

“你干什么，能不能好好照着。”叶桓灵温怒。

“你过来看看，”黎海生招呼叶桓灵。

叶桓灵过来，只看见一件卡在缝隙的破布，“一件破布，教职工人拿来擦手的吧。”

黎海生越看越觉得这块布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动手扯出来，才得以看清破布的原貌，是一件污垢遍布衣服，已经分不清它原有的颜色了。

“你也不嫌脏，这里阴暗潮湿，说不定上面有什么微生物。”叶桓灵看不下去。

“怎么还有一个哈喽kitty印花，女生的衣服啊。”黎海生好眼力。

叶桓灵蹲下来观察，不料却发现缝隙后面有东西，“你看看缝隙后面。”

黎海生不管不顾，手已经脏过了，伸手去缝隙里面，果真有东西。

叶桓灵看着黎海生扯出来的东西，半袋没吃完的猫粮。

“看来，这些小猫是有人养的。”黎海生推断。

叶桓灵寻寻觅觅从隐蔽处发现一个碗，碗里扑面而来的奶味，“估计也是，养着这种地方，八成也是不想让人知道。”

“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了，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留在这里。”黎海生笃定。

“这小猫有人养是件好事，我们假装不知道，以免吓到人家。”叶桓灵抓起一只幼猫端详起来。

“说的也是，走吧。”

黎海生正想走，叶桓灵轻飘飘来了一句，“你倒是把东西物归原位，你这叫不吓到人，一看就知道有人来过。”

无奈，黎海生再次忍辱负重，叶桓灵揣幼猫揣得正欢。

“垃圾你嫌脏，在垃圾堆的猫你不嫌脏。”黎海生不能忍受叶桓灵将每个猫都抱一遍。

“这那能比。”叶桓灵说。

离开垃圾角，雨霁。在洗手池洗手，二人的鼻子如释重负，黎海生将伞留个叶桓灵，以防路上下雨，自己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叶桓灵踩着自行车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恰巧路边一家宠物店，隔着玻璃叶桓灵还是看见许多宠物，每一只宠物都卖力地配合顾客挑逗，希望自己可以早点被带回家。

福利院里叶桓灵身边一个个被领养，他一直是被留下来的那个，有时怨恨，想找到落选的原因，有时试图迎合前来领养的夫妇，有时独看窗外的变化，如果一直不被领养，福利院自由自在也挺好。

大部分时间他在想家是什么，家人是什么。有自己的温暖卧室，到家吃到可口的饭菜，晚归有人给你留灯，难过有人排忧解难。

而叶桓灵就像在漂流孤岛等待救援的小孩，十岁那年遇见了叶杉薇，渴望成为现实，他这艘古船离开孤岛归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