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生叶长 第66章 十分想念

步入五月底，外面的气温很高，所有人下课都呆在教室吹空调。高三即将高考，他们耳边总是听到校领导和老师说：“高三考完你们就是高三了，收心了。”

准高三的名头压在身，心却不是高三心。蓝原舟收好一轮复习书，长哎：“高三还没上，丽姐一轮数学复习都过半了，她不会是想在高考前给我们三轮吧？”

坐在前后方的杨文华说：“无所谓。说起这个，你们知道吗，刚开学那会，就那件事情过后，老黎转去美术班，我和丽姐说我转去下面吧，我成绩那么差，给我驳回了。”

赵梓琪喝着水过来：“丽姐不是说，要把你锁在身边看着，放在生死大权在她手里，她不想放人，你考再差，她都理由。”

杨文华看同桌还整理数学笔记：“老叶，不是我说，下课了，该放松就放松一下。”

叶桓灵收好笔记本：“催什么催，一天被你催八百遍。”

蓝原舟哈哈大笑，“就是，华子你太老妈子了吧。”

杨文华拍着打退说：“我受不了别人在我面前卷。”

“黎哥在美术班怎么样？我看成绩排名，他好像单单文化分就排到前十呢。”赵梓琪话锋一转。

“前十？”叶桓灵问。

杨文华伸出食指批判叶桓灵：“呐呐呐，一点都不上心。”

“得了吧，他连自己都排名都不看。”赵梓琪说。

即将步入高三，大家蠢蠢欲动的想象大学，要去什么地方，要选什么专业，明明还没高考就开始畅想未来。

李柳枝很早之前在网上给黎海生买的小拉车使用感不好，周日她亲自去百货店挑一个，顺带送饭过来，她不免会像其他家长一样试问：“你有没有心仪的大学？”

叶桓灵接过李柳枝送来的东西，他还真的没有没有想过，身边的人好像都有梦想，可是对他来说他的梦想是什么。曾经梦寐以求的温暖就在手里。

黎海生从美术楼下来，李柳枝听他喊了一声“妈妈”之后就驱车离开。

“你想不想我和你一起到北京去？”叶桓灵和黎海生走回去。

“我想你是因为想去北京而去北京，不是因为我才去北京，”黎海生回答，随即又问：“妈妈问你了吗，问你要考什么大学？”

叶桓灵点点头说：“感觉有点迷茫，你们都有方向，我却不知道。”

“有什么关系，很多人到了三十岁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许辛和庞琳已经从宿舍楼洗完澡下来，见到他们，庞琳先开口：“怎么了，一脸愁容？”

“他呢，己人忧天，”黎海生点点叶桓灵的脸，“在想考什么大学。”

许辛洗了头发，肩上还挂着毛巾：“想那么长远，小心秃头，我都没有想过，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时候到了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叶桓灵问。

“成绩挺好的，脑子怎么那么笨，当然是填志愿的时候啊。”庞琳说完同许辛一起去外面买饭吃。

许辛回头看着他们问：“要吃什么吗？车轮饼？晚上就不用出去了。”

“好。”

中午洗澡成为准高三的一种习惯，没办法，大家都想压缩时间，晚上不用挤。黎海生从洗手间出来，叶桓灵正窝在埋在窝里看ipad，他调低空调，掀开被单：“在看什么呢？”

“碎尸案。”叶桓灵扯好被单，盖住脚。

“你先关了声音，我手机没话费了，忘记了，用你手机给我充个话费。”黎海生去翻叶桓灵身上所有的口袋，却翻出一个老人机，“这个诺基亚的作用是什么？”

叶桓灵关了视频，点开微信给黎海生的号码充话费，他说：“打电话，又没人会给我发信息。手机我让我妈拿回去了。”

“为什么？”

“防沉迷。”

黎海生抢过iPad：“那你现在在干嘛？”

“陶冶情操？”叶桓灵说。

叶桓灵继续躺着窝里，黎海生打开刚刚到视频躺到他身边，黎海生说：“看你刚才那么入迷，还在被窝里，以为你看片呢，还想天什么时候变了。”

“怎么可能，我需要吗？”叶桓灵往里面挪。

黎海生沾床眼皮开始变重：“嗯，有我在，确实不需要。”

叶桓灵用脚勾起被单，甩在黎海生身上盖住，放上一首纯音乐。

高考结束，他们不等恢复教室就进行学业水平考试。匆匆忙忙到了高中最后一个暑假。

考完期末，大多人都回家了，黎海生和叶桓灵在学校附近吃了晚饭，再到糖水店买一杯五块钱的糖水。一个女生和店老板娘熟络，老板娘问她，放假多久。

她朋友先说，她们说艺术生，放两天就去集训了。老板娘还在心疼，一顿咒骂，递过糖水。

叶桓灵问黎海生：“你想好去哪集训没？你别说你留在学校。”

“我这水平，留在学校，有什么问题？”

叶桓灵知道，他总是念着他、顾及他，他当然知道他的痴狂。他的父母念着对方，最后不得不割舍，各自追逐理想。他想黎海生何必呢，静静的在黎海生身后就好，不必成为他的包袱。他们已经弯弯绕绕了很久，既然决定相爱、相守便不会轻易放弃。

既然黎海生选择远方，那么他留在这等他就好。

回家躺两天，叶杉薇驱车带着他们前往巴东市的火车站，叶杉薇停车在车库，叶桓灵拎着黎海生的东西送他进去。

在无人角落，黎海生搂上叶桓灵的腰，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用下肢撞了一下叶桓灵说：“我要走了。”

“再见。”

黎海生手依旧不放开，叶桓灵看着时间：“快开了……”

看着黎海生炯炯目光，叶桓灵贴上去给他一个吻，黎海生喜笑颜开。叶桓灵丢下他的行李：“可以了吧，开心了吧，可以上车了吧。”

黎海生提着东西进站口，脚步轻盈。

到位置坐下，他翻出叶桓灵给他的日记本和稿本。其他科目叶桓灵爱莫能助，只能给他整理了数学的资料，这个草稿本是他的手写，他自己复印一本复习。

黎海生看着叶桓灵在日记里对他口诛笔伐，不由得笑一笑。

高二的暑假比以往的假期都急切，那群高三生提前回到学校换到高三楼，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正式开学的晚上，谭丽带着谭永灵来学校看晚自习，她说一统在十月低，那将是他们第一次以高考的模式考试，她很期待大家的表现。

叶桓灵在走廊外问谭丽问题，黄军华过来找她：“谭老师，帮我去我们班开一下心理班会，我开个会。”

她让叶桓灵等十分钟，谭永灵在叶桓灵草稿本上写自己的名字，“哥哥，我的名字和你的名字最后一个字一样。”

“哥哥，你知道吗，暑假我和妈妈又去福利院了，那里今年来了一个终于来了一个新老师。”谭永灵拍他大腿。

叶桓灵回过神来，“老师？”

那晚下了第二节晚自修，他们得知提前回宿舍整理内务。叶桓灵搬出教职工楼的房间，在610宿舍住下。

杨文华在宿舍光着膀子，刨出床底的垃圾：“我的妈呀，老鼠大厨没来真的是幸运。”

“要老鼠大厨作甚，不是有杨大厨吗？”蓝原舟收好床头的小说，赵梓琪索性放下扫帚，上手将垃圾捡到垃圾袋里。

几个年轻的躯体挤到厕所洗手洗脚，叶桓灵打湿拖把：“快点到床上去，我要拖地了。”

一堆堆的人挤在同一床，风扇直吹地板，迎面一股拖把味。

“我听说，今晚上有流星，”杨文华踹开被单上赵梓琪湿漉漉的脚，“要不我们也看看，百年一遇啊。”

“难遇个毛，今年哪哪都说有流星，我一个没看到。”甘鸿圣从上铺猴子倒挂下来。

“谁知道呢，说不定老天看在我上高三了，给我来点小礼物，你们呢？去不去。”杨文华的言语触动几人心弦，打算蹲守。

全校的灯光一同熄灭，留下照上几道亮光，他们害怕楼下的巡逻老师看到，蹲着走，在走廊最黑最深的地方。

房门慢慢打开，赵梓琪跟出来：“你们真的看啊，不怕被抓。”

“别管了，最后一次高中生活，我要闹腾一把。”杨文华和几个同学找可以看到夜空的位置。

蓝原舟和甘鸿圣也跟出来，杨文华进去找叶桓灵。

“你怎么还不睡？我准备睡觉了。”黎海生在老人机里说。

叶桓灵蹲在厕所里，轻声低语：“华子他们在外面看流星。”

杨文华敲敲门：“老叶，等啥呢，就等你了，十二点快到了。”

叶桓灵握着老人机出去，大家挤在楼梯口，那个地方没人晾衣服，蹲着也能看到夜空。

黎海生冲凉穿上叶桓灵给他塞的睡袍，叶桓灵说他不要画到凌晨洗了澡没穿衣服就上床，吓到室友。他反驳说，他又不是女孩子，穿裙子睡。

叶桓灵挤到他们之间，耳边还能听到黎海生在床铺上翻动。

那夜，他们并没有看到流星，反倒被黄军华抓了，黄军华没让他们写检讨，也没同谭丽讲，而是让他们每天每人问三个化学问题。

踏着夏日的余热进入全市第一次统一考试，结束那天，许幸趴在李彩霞怀里掩面而泣，很多人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对着答案改试卷，相比往年的高考分数，他们知道遥不可及。做着遥不可及的梦，不停的流泪，不停的刷题，不停的质疑。

高三跑操改到早上六点二十，晨光熹微，带着微凉，他们拼了命的往前冲，不想让自己的努力白费。

周日的半天腰斩，中午回去睡午觉，三点上教室自习一个半钟，在自由活动。

叶桓灵中午洗完澡，索性不回宿舍，在教室吃了李柳枝送的饭，看会书调节一下，趴一会。

“轰——”

远方的火车汽鸣声，气鸣声掺杂梦里的声音，盗走这个五分钟的梦，叶桓灵一直低着头，脖子酸疼，慢慢抬头间，他想起梦里的声音：

“我明天的动车……”

美术联考将至，他和黎海生好久没联系，不知道他哪天回来。

叶桓灵打开老人机拨打，响了一下就关了。这个时间，黎海生交手机了。

老人机奇迹般震动：“喂，你好，欢迎拨打关爱儿童热线，有什么事？”

“你哪来的手机？不是在上课？”叶桓灵欣喜之余多了担忧。

“摸鱼呢，老人机，前不久开了新卡，我交新卡上去，我怕你给我打电话。”

叶桓灵就想听听黎海生的声音，“没什么事，挂了，去上课吧。”

“好，还有几天考试，我大概很快就可以回去了。”黎海生挂了电话。

实验作为市里的主考场，所有教室征用，走廊不断穿梭身影。

“美术考试的椅子，搬来了吗，要按要求摆好，”蓝原舟拿着考场标准，“地拖干净点湿哒哒的。”

周雅搬着书到楼梯口：“庞琳，你的书在哪，我放你旁边。”

所有人都在走廊等着教室封闭，蓝原舟宣布可以走了，一群人挤下楼。

周雅走在叶桓灵后面：“呀，不知道黎海生是不是安排在我们教室考，我们打扫那么干净，都是满满的爱呀。”

叶桓灵无奈笑了笑：“哪有那么巧。”

周雅看了一眼手机：“走快点吧，李彩霞说校门口有惊喜。”

“什么惊喜……”意识到什么，叶桓灵挤过人潮，不顾咒骂，一头闯出教学楼。

黎海生笑哈哈地同杨文华一群人插科打诨，见到叶桓灵跑过来，他挥起双手。赵梓琪给黎海生击个掌，“联考加油。”

“走了，走了。”其他人纷纷赶车离开。

叶桓灵一一道别同学，黎海生跟在他后面走到陶志书店，叶杉薇蹲在书店门口：“两位大爷，快点行吗，我害怕你们看不到我特地下车等你们的，快要冷死了。”

“你的车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叶桓灵拐到巷子口上车。

叶杉薇启动车子：“眼大望过界。”

黎海生参加联考后继续准备校考，约莫明年四月结束，叶桓灵精进复习资料，数学大题几何，数列，椭圆曲线，选做题都详细列考点，按照谭丽的估分，黎海生文化分准能上。

曾敏坐学校安排的车前往实验考试，叶桓灵到校时，他们正要走，一群一群穿着黑色棉服的艺考生坐上大巴车。

叶桓灵发信息：感觉怎么样

曾敏：天气太冷，手都僵了，估计不行。

叶桓灵：别想太多。专心复习文化。

很一小部分没校考的美术生参加了二统，黎海生没回来。

叶桓灵体育课有时会跑上曾经那栋楼，趴在破窗前看里面积满灰尘的空床。里面的东西都搬走了，只留下一张床，幸好还有一张床。

距离2024难高考还有86天，三统。叶桓灵去办公室拿班里的答题卡，碰上黎海生。

黎海生递给他答题卡，叶桓灵看着自己的答题卡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考试前一天，回来考试，看看实力。”

黎海生文化分就之前下滑一百多分，距离央美分数线还差点。他同叶桓灵说，自己剩下的时间去省府找机构的老师复习。

难得高考前，校长力挽狂澜从曾副校长手里夺回放假定夺权，即使只有一天假，也够了。忙完毕业要的证件照等一切物品，叶桓灵躺下和黎海生视频。

按照杨文华的分数，谭丽让他去单招，成为上面班级单招的首例。

“黎哥，哈喽，你在上面复习得怎么样？”蓝原舟挤过来。

叶桓灵索性讲手机予他，镜头前挤了好几张脸，赵梓琪：“老黎，你在上面爽了，外面在学校苦了，我在这学又学不会，天天挨骂。”

“杨文华也爽了，回家准备单招了，为什么我没去，感觉我以后还找不到工作。”一群七嘴八舌。

黎海生随意宽慰几人几句，真心提醒：“把手机还给叶桓灵！”

距离感2024年高考还有12天。不知天何漏，临到晚间，巴东市大水淹没。

上天也教他们打破学校条条框框。雨打湿每日要求穿的红、蓝加油服，纷纷翻出自己的衣服。水漫金山，运动鞋穿不了，大家踩着拖鞋在走廊噼噼啪啪。有些水位高置大腿，只能穿中裤，平日校领导见不惯的白花花大腿也都耀出来。

上到教室先去厕所冲洗一道在进教室，值日生李彩霞等走廊安静，急匆匆拖一遍。

谭丽看着各式各样的穿衣打扮：“换下加油服再看你们，都觉得你们是大人了。”

“老师为什么都这样了还不放假？”教室里空调不断，冷的都盖上衣服在腿上，赵梓琪的脚趾紧缩。

“都快高考了，还想着放假，好好考完，三个月假期。”谭丽知道他们留自己下来就为多贫几句，她不多留，在教室外面坐着。

考完测验，他们出到走廊，雨势渐小，黄军华单手开小电驴，一手撑伞。小电炉像游艇一样从知行楼慢慢划开水花开过来。

叶桓灵老人机接到杨文华短信：城市都被淹了，今晚你们应该有空，学校门口等我宵夜。

“女生没有？”许辛扯开围在叶桓灵身边几人。

叶桓灵打字回复：女生否？

杨文华：在我眼里，你们没有男女，谢谢。

蓝原舟撑伞给叶桓灵，夜宵大队，相互搭伙，一前一后淌水至校门口。

杨文华穿着雨衣，眺望他们慢慢过来：“快点行不行，面都坨了。”

许辛在水里顿了顿，周雅问：“怎么了？”

“找拖鞋呢，拖鞋掉了。”

“行不行啊，水里有什么尖锐的，别滑到脚，高考前还要打一针破伤风。”要是能进，杨文华估计冲进来了。

叶桓灵先上前接宵夜：“好了，我给她们就行，你早点回去吧。”

“不能白吃啊，高考后每个人写五百字好评。”杨文华开上小电炉，消失在大北路深处。

“找到鞋了吗？”赵梓琪问许辛，按扁了手里的矿泉水瓶，“找不到的话，这个矿泉水瓶给你应急一下。”

拖鞋从水里捞出来，许辛抬起脚将拖鞋扣在脚上：“麻蛋，现在才觉得彩霞的凉鞋是多么好了，差点没鞋子穿。”

“找到就行，慢慢回去吧。”叶桓灵递上一大夜宵给她们。

“小心点啊。”赵梓琪最后一句。

周雅：“你们也是。”

“叶哥，我感觉我裤子要掉了。”蓝原舟者到大腿根的裤子摇摇欲坠。

“我现在也没手啊，”叶桓灵叫住走前边的赵梓琪。

赵梓琪腾出一个手指，高提蓝原舟裤子：“掉不了的，走吧。”

“是掉不了，但是夜宵挨着烫屁股。”

“都没嫌弃你呢，忍一忍。柳暗花明又一村。”

校园黑不见底的水中，走着少年的他们，学校壁纸从哪借来的大灯，照亮他们都归路，波光粼粼的水面，他们的笑容藏在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