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生叶长 第53章 夜里启程

他们不打算等公交，在门口扫车，在昏暗湿漉漉的大北路行驶，两侧高大的大王椰子树沉默的滴雨水。

三路公交车从他们身边飞过，黎海生扭尽车把，“跟上去！”

黎海生是第一次开车，叶桓灵和他并排，“雨天路滑，你个新手，别开太快。”

黎海生的高礼帽放在车篮子里，随着城西老旧的道路颠簸，他又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看得叶桓灵心一跳一跳。

下一个红绿灯路口前，叶桓灵侧过头说：“你要不上我车，你开车太轻浮了。”

“好啊。”

黎海生趴在叶桓灵肩上，两个人挤在一辆车，为难车了，好在快到夜市街了。

中影国际电影在公交站边，黎海生扣上帽子，“要不要看一场电影？”

“进去看看还有什么电影。”

屏幕上的名侦探柯南剧场版，恰好在二十分钟前开映，其他的都是爱情片。

他问：“《别记得我爱你》看不看。”

叶桓灵看了一眼他，“看点动画片不可以吗？”

“那还是看点爱情片吧，叶子你太懵懂了，以后怎么办呀。”黎海生笑着。

“什么怎么办，”叶桓灵说他咸吃萝卜淡操心，“该遇到了就遇到了。”

黎海生下单两张电影票，还有半个小时开场，他拉着叶桓灵坐到沙发上。

“叶子，你有喜欢过的人吗？”

“什么是喜欢？”

叶桓灵反问，他无法想象喜欢和爱，喜欢一个人，爱上一个人，会有什么表现。

黎海生抿了抿嘴，“问得好，小说里描述主角遇到真爱的时候是感觉时间凝滞，他觉得对方的眼睛很亮。”

“你是不是看了我老姐书架上的书？”叶桓灵觉得眼睛亮，说明不了问题，如果这就是检验喜欢的标准，那真爱的门槛真低。

黎海生不置可否：“她就摆在书架上，我看看怎么了？又没锁。”

“你有过这种感觉吗？”叶桓灵问他，黎海生吹自己品味高，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有过。”

“什么时候？”叶桓灵觉得黎海生有时眼睛也亮亮的。

黎海生挪开眼睛，不去看叶桓灵，“很久以前。”

“她漂亮吗？”

黎海生摸摸鼻子，手捂住脸颊，“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的时候，我觉得他很美。”

叶桓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

进入影厅，他们坐在最佳位置。影厅里少人，黎海生翘起腿，光影在他脸上不停变换。

叶桓灵见他看得认真，偏过头用余光注视他。刚过十分钟，黎海生拉上衣服遮住脸靠着他睡着了。叶桓灵收回余光，想着专心看电影，可惜看不进去，盯着幕布六神无主。

影厅内的灯光亮起，叶桓灵被惊醒，不知不觉自己也睡着了。

一对情侣从他们身边走过，男生双手搭在前面女生的肩上，女生反抓住他的手臂。男生说：“宵夜吃炸鸡还是吃粉。”

影厅几对情侣陆陆续续离开，叶桓灵反应过来推醒黎海生。

黎海生抓起礼帽，跟着叶桓灵向外走，“我都睡着了，电影讲什么了？”

“我也睡着了，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一半。”叶桓灵揉揉眼，原本打算好好学习的，泡汤了。

黎海生在夜市买些水果，期间叶桓灵一言不发，脸色严肃，“叶子，怎么了，不舒服？”

“有点，刚才电影院里面的味道不是特别好闻。”叶桓灵搪塞道。

黎海生拉着他的手腕，“去南流江走走，吹吹江风，我买了喝的和吃的。”

叶桓灵紧握着拳头，黎海生的手从手腕滑到手背，温热的手掌包裹着手背。

江边徐徐吹来带着腥味的晚风，黎海生另一只手不停放在石栏上，用两根手指模拟人的走姿。

“不知道小镇的白鸠江夜色是不是也这么美，我们好久没回去过了吧？”

叶桓灵紧握的拳头松开，黎海生十指顺势挤进去，十指相扣。

由于口罩原因，距离开学到现在该有两个多月没回去了，这回好不容易放一次月假。

“明天吧，现在太晚了。”

江面的光影反射在二人身上，桥上还有夜跑的人群。

叶桓灵手上拎着塑料袋，想拿出一瓶可乐，黎海生手牵紧紧。

“我拿瓶喝的，”叶桓灵抽出手。

黎海生从塑料袋掏出一瓶可乐，单手打开，递给他：“喝。”

他抢过叶桓灵手里的塑料袋，将可乐换了一个手，牵起叶桓灵的手，大摇大摆的散步。

黎海生拉着他，给他讲笑话，一路走到人迹罕至的路段，桥上的脚步声消无。

叶桓灵听得乐呵呵，被可乐呛到，躲到一边咳出肺腔里的水。

黎海生拍着他的背，自责：“早知道不讲那么好笑了。”

叶桓灵还说不出话，一直咳，死命摇头。黎海生脱下风衣擦干叶桓灵的脸，拧开矿泉水倒在手上，洗干净他脸上的黏腻。

他捧起他的脸，叶桓灵咳出些许泪水，眼尾红红。

他们注视着双方都眼神出神，呼吸交缠。

桥上啪啪哒哒的传来脚步声，叶桓灵推开黎海生的手。

“今晚睡哪？”

黎海生眼观四方，说：“显而易见，桥底。”

“开玩笑的，”黎海生拉着他离开江边，来到岸上，“打车去我家先吧。”

黎海生打开车窗通风，叶桓灵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二人身上。车灯在灌木环绕的道路亮起，夜已深，小区内不允许外车进入居民区，黎海生背着叶桓灵下车，慢慢的走在阴深的道路上。

湖灯昏暗，黎海生喃喃自语：“要不说这地方适合养老，大晚上走在这个地方怪渗人的，早睡早起才是最好的选择。”

背上的人动了动，黎海生的心静了，放慢脚步，在摇曳的树枝下停留一阵，欣赏湖光月色。

叶桓灵从衣服里钻出头，迷迷糊糊的双眼一时辨别不出方向，“黎海生，到了吗？”

“快了，”黎海生拉长尾调，“看看月色。”

叶桓灵从他的背上跳下来，推着他回家，“姓黎的快回去，我困死了。”

“哎呀，我背你，你又不累。”黎海生抱起他，让他双腿自然的环住腰。

黎海生一晃一晃的抱着叶桓灵，徒步回家，给人放到床上。

黎海生打开窗台，夹杂草木的风吹进，床上的人舒缓眉头，看起来睡得很舒服。他是懂他的，他喜欢干爽，给他用温水擦洗过后，又给他换了一身睡衣，自己也换了一身衣服，才躺在他身边。

叶桓灵醒来的时候，黎海生不在身旁，他揉着眼睛来到书房。

黎海生见他推门进来，立即放下画笔，“早，虽然中午了，但是你刚醒来就是早上。”

叶桓灵打了一个哈欠，没听他叽叽哇哇。

“我煲了白粥，虽然糊了，但是吃不死人。”黎海生带着他走去厨房。

叶桓灵坐在沙发上躺下，“我知道了，等会我就吃。”

黎海生坐在地上，趴在他身边，“起床叶子，赶不上车回家了。”

“十一路。”叶桓灵停留在昨夜散步，走回去貌似不错。

好不容易叶桓灵起床，吃着糊味的白粥，黎海生收拾了一下家里，带了点东西就打车。

“叶子车快到了，换衣服。”黎海生从衣柜翻出衣服给他。

房子里都是黎海生叽叽咕咕的声音。

叶桓灵在水龙头下冲了几分钟，换上黎海生的衣服，他看着镜子说：“我说你，以前怎么那么喜欢这种衣服，好夸张，好装逼。”

黎海生柜子里的衣服除了偏英式的款式，就是欧式复古，在柜子还能找到当初叶桓灵第一次见到他穿的那件。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现在喜欢你穿的，”黎海生换下衣服，接着说，“那种。”

车子刚在批发部门口停下，黎海生长腿先下车，“我终于回来了。”

叶桓灵从车上拿着东西下来，和司机道别。

李柳枝从柜台小跑出来，接过叶桓灵手里的东西，搂着黎海生，“终于回来了，还以为你们不回来呢。快上去歇歇，妈妈今天中午煲了靓汤，上去记得喝。”

李柳枝推着二人上楼，叶桓灵回头问：“姐姐呢？”

“你姐姐出去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李柳枝推着他们上楼。

叶桓灵接回东西上楼，问黎海生：“你装的什么回来？”

“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黎海生抢回那袋东西。

李柳枝伸手去摸黎海生的头，他便弯下腰让她摸到头顶。

“怎么剪了一个和我家弟弟一样的头发呢。”李柳枝好奇。

“不好看吗？”

“好看，还帅。”李柳枝拍拍他的胸脯保证。

“帅就对了。”

黎海生走进二楼厨房，熟稔地从碗柜拿出叶桓灵的碗，盛汤，端到饭桌上。

“叶子，喝了汤就上去睡觉，你在车上都睡死了。”黎海生用自己的碗盛汤喝，不时叮嘱他。

叶桓灵躺在沙发上，“没什么胃口，你先吃吧。”

黎海生端着碗，蹲在他身边，“喝一口，我都盛好了。”

叶桓灵囫囵吞枣喝掉汤，碗中剩下的肉和淮山一口没吃，黎海生捡到自己碗里吃掉。

黎海生下楼前还摸了摸叶桓灵的脸，“不舒服？”

“没有，就是太累了，”叶桓灵用衣服盖上脸，“你一边去让我休息一下。”

黎海生点点头，跳着下楼，八成是找七叔公聊天。

叶桓灵埋在衣服里，确保听不到，感觉不到黎海生的存在，他才坐起来，起身来到属于叶杉薇的楼层。

他坐在叶杉薇的落地书架前，目光在书名上扫过，《刻在你心底的名字》原著小说，他拿下那本书，他姐喜欢这部电影喜欢得不得了。

他和他姐看过那部2020上映的同性恋电影，画面很美。但是有些电影捕捉不到的细节，只能在书里看到。

一个下午，他在书架前不停的翻阅，躺在地上看。

黎海生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叶桓灵慌不择路放好书，从叶杉薇的楼层出来，看到黎海生上楼的身姿。

“黄奶奶做的饭团，给。”黎海生笑盈盈的将饭团塞进他的嘴里。

“好吃吧，”黎海生拎着他自己的东西，搂着他上楼，“你休息得怎么样？”

“还行。”

“你怎么从叶姐的房间出来。”

“找点东西。”

黎海生从后门拉出自行车，他们还是和之前一样并排骑车，徐徐来到白鸠江边，自行车放倒在岸边。

他们一前一后向白鸠江远处走去，越过竹林，视野变得开阔，田野广袤无边。

叶桓灵看着前面那个人的身影，即将迎来的落日，金光从那人晃动的身姿照到他面靥。

他不知道黎海生对他的感情，他对所有人都一样礼貌友好。

黎海生对他有一样的情感吗，如果他不，那么他想一直在他身后。

他的光彩并不属于自己，所以就在身后即可。

黎海生在地里捡遗留下来的花生，上面还沾有泥土的气息，他捏开花生壳，花生还能吃，生甜的。

“你吃一个。”

黎海生掰开一个花生递给叶桓灵，叶桓灵放到嘴里用门牙咬碎。

“好吃吗？”

“生的。”

远处的青山上的白色风车不停的转悠，黎海生在地里捡起一些不归属于谁的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