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苹果都烂了 第1章 残影

春，渤海中学。

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女生从出租车上下来，头发不长，只到下巴的长度。

右手食指上缠绕了一圈蓝色带子，下面的透明卡套随着步伐在腿侧来回晃动。

到了门口，胳膊一提，透明卡套中的校园卡被她稳稳捏住。

放到感应器上，“滴”的一声，闸门打开，跨长步走进去。

门口站了一位穿着蓝白竖纹衬衫，头发茂密的中年男人，手背在身后，看到她，语气严肃：“怎么回事？”

“我昨天发高烧请假回家了，刚输完液。”女孩说话时候声音平稳。

男领导似乎是不相信：“几班的？叫什么名字？”

“高二二部三班，夏今阳。”有明显的鼻音。

“你等会。”

掏出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夏今阳就那样站在原地，等待的间隙伸出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晚自习第一节课还没结束。

挂断电话，男领导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夏今阳微点头转身朝大路走去。

这条路类似于学校的主干道，有两层半高的路灯像是暮年的老人，昏暗暖色调的灯光，不少学生都对此吐槽过，收了这么多高价生连个路灯都不给换。

很快拐了个弯，右手边就是室外操场，这会晚自习，操场上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超大功率的太阳能灯孤零零地在主席台上方亮着。

“扑通”

被突然的声音吓到的她回过头，两百多度近视加轻度散光的眼睛仔细瞅着，不远处的墙根有两个身影在晃动，一个刚从低矮的绿植中探出头。

靠着墙的地方种了一排的青松柏，正好成了学生们一部分遮挡物，学校里的不安分分子都知道这个地方。

她眼睛平静无波，转身继续走。

那两人很不幸，她刚走出三步就听见后面有老师扯着嗓子喊：“赶紧给我站住！”

她步伐平稳，目视前方，往旁边的暗处挪了挪，没回头，却清晰听见运动鞋的橡胶鞋底与柏油路碰撞摩擦的声音距离越来越近。

男生经过的时候带起一阵风，使她耳边的短发扬起一个弧度又落下。

“前面的那个学生把你后面的女生抓住！”

夏今阳知道是在喊自己，可她并不想纠缠入这件事，只当作没听。

“嘭”

一个趔趄，她差点摔倒地上，好不容易站稳，手中的校园卡已经掉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这个道歉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夏今阳抬眼看过去，只留下二分之一的侧脸，口罩的残影，黑色的发丝在灯光下像是毛笔写下的痕迹。

路灯被掩在水杉树的枝叶中，形状各异的灰色阴影照在前面两人的身上。

后面的老师明显还没放弃，最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你们两个现在跑了，等我抓到后果更严重！”

夏今阳皱眉，叹气，手指揉了揉刚才被撞倒的地方，把地上的校园卡捡起来。

男人把夏今阳叫住，她自己瞬间觉得今天回来得不是时候。

回过头认出来是高二的教导主任王老师，黑色衬衫紧扎在西装裤里，手里习惯性地拿着戒尺，顶着啤酒肚，两根眉毛又粗又浓密，走起路来腰间的钥匙串叮铃作响。

走近后注意到教导主任的头上插了一片绿叶，脚上的皮鞋底周围沾上湿润的泥土。

“刚才看到那两人长什么样了吗？”王老师此刻说起话来有些力不从心，时不时揣着粗气。

她确实没看到：“没有，他们戴口罩了。”

“你这也是刚从外面回来？”说着用戒尺指了指她的书包。

刚回答过一遍的她心中生出一股烦躁感，表情却已经是平淡的样子，眼睛盖上一层礼貌的笑意：“请假回家输液了，刚回来。”

“那行了，你赶紧走吧。”手一挥，教导主任伴随着钥匙叮当的声音走开。

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这帮学生，真的是一届不如一届，我就不信查监控查不到这俩老鼠屎！”

夏今阳长叹一口气，修长的手指从额前穿过头顶的秀发，清晰饱满的发际线展露无遗。

回到班里正好是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刚坐下自己的好友金珊珊就坐到自己旁边的位置上，一脸被学习殴打过的疲惫。

“好点没？”说着把手放在夏今阳额头上。

“已经好了，就是嗓子还是有一点不舒服，但是差不多了。”说着把金珊珊的手拿开。

金珊珊趴在桌子上，深深叹气，看着夏今阳。

她一边整理桌子上的卷子一边问：“你怎么回事，叹什么气。”

金珊珊耷拉着眼皮子，有气无力：“唉，我就是在想我为什么壮得像头牛，我也想生病回家了。”

“可以呀，你晚上冲个冷水澡，别擦，不盖被子，不睡觉，连着两天绝对有很大概率生病。”

金珊珊腾地坐起，双手佯装掐住她的脖子：“你在说什么？”

她笑着把金珊珊松垮垮的手扯开：“好了，我错了，金闪闪小姐姐。”

金珊珊哼了一声，笑道：“你这嘴巴真的是机灵得很，之前和你不熟的时候真的是被你的好皮囊给迷惑了。”

谈话间，同桌付涛从外面回来，男生寸头，粗眉，小麦肤色，站在那一股子不服的劲儿，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同时也是金珊珊看着不顺眼的人。

“银山，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又坐我的位置呢？”付涛双手插兜，摆出自己觉得最帅的姿势，经常喜欢对着金珊珊开玩笑。

金珊珊此生最烦那些无缘无故在自己面前装逼的男生，何况还是一个和自己有点旧怨的男生。

侧抬头看过去，很不开心：“怎么，你把这个椅子买了？”

付涛明显将金珊珊的生气当作一种趣味，脸依旧是笑着，语气平淡，带着些玩笑的口吻：“哦～那行，你下节课就坐这儿吧，我坐你的位置。”

说完就要转身朝着金珊珊的位置走去。

夏今阳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俩人在一起斗嘴了，每次都是付涛占上风，金珊珊气的不行。

“哎，你这人。”金珊珊飞快起身，因为一旦让付涛坐到那里，他就真的有可能不起来。

快速挤开付涛，跑到前面，还不忘回头送来一个白眼。

付涛坐回位子，用手挡住自己克制不住的嘴角。

晚上放学轮到金珊珊那组打扫卫生，夏今阳来之前已经在家洗过澡，也不觉得着急，决定等金珊珊一起走。

刚下课没多久，教学楼里的人已经稀稀拉拉的，她走到中厅，找了一个人流少的位置。

胳膊放在栏杆上，看着下面走路的学生，发呆。

眼看着下面路过的学生越来越少，身后的楼梯传来的一阵嬉笑声把她拉回现实。

声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夏今阳扭头看了一眼，两个女孩差不多高。

略高一些的女孩浓颜微胖，看起来很明艳。

矮一个头尖的女孩瘦瘦的，很白，五官分开看来除了那双丹凤眼外其他的并不出彩，组合到一起却有另外一种味道，看着很舒服。

夏今阳很快就收回目光，看了下手表，离熄灯只剩十二分钟。

回班里找金珊珊的时候她走在两个女生的后面，两步远的距离，整个走廊只有他们三个人，旁边教室的灯大多都关了，淡淡的月光透过树影落进来。

周围很静，两人谈话声无意间传入夏今阳耳中。

浓颜女孩说起话来带着股爽快干脆：“那人今天不知道还在不在那边楼梯口。”

淡颜女孩说起话来像是空中的云，不带情绪，飘忽不定：“随他吧，反正我说清楚了。”

“但你之前不是说他还不错嘛？”

“当朋友还好，但是一想到要做男女朋友心里就不舒服，生理性的抗拒”

浓颜女孩听见这话哈哈笑了，说：“你知道吗？你现在的状态特别像封心锁爱，下一秒就要当尼姑的感觉。”

“确实是，恋爱没意思。”

夏今阳走到了班级后门的时候停下来，两个女生继续朝着另一边的楼梯走去。

她准备进去的时候，班里的灯突然熄灭，金珊珊从前门跑出来，额前的头发看着有些乱糟糟的。

“今阳，累死我了快。”一脸表情痛苦的样子走来。

“你今天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夏今阳走过去接过金珊珊手中的水杯，示意她穿上外套。

金珊珊一脸委屈，穿着外套抱怨：“你不知道，我们组有个男生竟然走了，我又是组长，没办法，只能我替他干了。”

“我记得这好像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对呀，之前两次我就当他是忘了，可是这次他又忘，气死我了，什么人啊。”

夏今阳想了想说，神色平静，娓娓道来：“明天你找时间和他说，让他接下来连着三次把之前的补上，你不介意之后和老师说组里的人和一个连着三次忘记打扫卫生的人一起值日负担太重，希望老师调一下。”

金珊珊这人不像嘴巴那么厉害，总是会体谅别人，这就导致自己总会吃亏。

这一点恰恰和夏今阳相反。

“嗯，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和他说，咱们俩快回去吧，一会熄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