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嬉会宴结束后,天色也渐渐黯淡,弘景帝遵照太皇太后的意思,留了祝家四口人在宫里一起用了晚膳。
期间萧贵妃来过一趟,但见到有外臣在,她便让门外的公公送了一例汤给弘景帝,一步三回头地回寝宫了。
没过多久,薛韦又匆匆小跑过来,附在弘景帝耳边说了些什么。弘景帝听后眉头舒展,低声道,“甚好。”
……
晚膳过后,长公主先带着祝英去和太皇太后、太后辞行,留下祝太傅和祝无唤在殿内和皇帝谈论些国事。待她们回来,便由近侍领着一起出宫了。
长公主身后跟着一队宫女,每个人手上都捧着精致的木盒。
“是母亲和太后送的补品和首饰。”长公主解释道,“母亲还把太医院的老参让我一并带回来,说给尧儿补一补身体。”
祝太傅对今日在太皇太后宫里诊脉一事也稍有耳闻,看向祝无唤道,“我看不如告几天假,先去药山看看病情。”
祝无唤摇摇头,“朝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再过段时间吧。”
他走得很慢,许是在顺明殿前跪着时风邪侵体,如今膝盖隐隐发痛。可他又不想让双亲知道,于是便谎称胃疾。
祝英在旁边搀扶着他,轻声道,“说谎。”
“嘘。”祝无唤制止她,“看破不说破,别让爹和娘担心。”
终于走到了皇城门口,祝家的小厮们接过宫女手中的木盒,一摞摞放去马车上。
章华也跟了过来,见到祝无唤略显颤颤巍巍的走路姿势,三步并作两步前来扶住他,“公子,你的腿……”
“别大惊小怪。”祝无唤呵斥道,“勿让旁人看见,先上车再说。”
快走到马车边时,祝无唤才注意到前室坐着一个人。这人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背倚着车舆,正大快朵颐的啃着烧鸡。
他吃的很投入,甚至都没发现身后站着的三个人。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祝无唤还是认出来了。他示意祝英和章华松开自己,章华听话的撒手,祝英却有些担心。
祝无唤点点头,口型道:无妨。
祝英这才勉强收回手。
祝无唤深呼一口气,轻轻踱步车舆旁。烧鸡真的很香,如果不是在宫里吃过晚膳,他真的想去集市买一只回来。
嗅着烧鸡诱人的香味,祝无唤慢慢弯下腰,凑近这人道,“……味道怎么样?”
少年虎躯一震,手一颤,差点把美味的烧鸡给抖地上。
他迅速反应过来,也不顾嘴角流的油,对祝无唤甜甜一笑,“嗨,我亲爱的老婆。”
一旁的祝英目瞪口呆,心想这人怕不是疯了,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下喊她二哥为“老婆”!她已经能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
祝无唤微微眯着眼睛,上手稳准狠地捏着他的后颈,“我是不是和你说了很多遍了,不许在外这么喊我。”
秦子邺本能地缩脖子,“脱口而出、脱口而出嘛。”
祝英噗嗤笑出声:……这下舒坦了。
许是这边的动静太大,坐在前面马车的长公主撩着车帘朝这边望去。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一看居然看见了这个小家伙。
“子邺?”长公主很是惊喜的念着他的名字。
秦子邺仿佛是看见了救星一般,伸手呼喊道,“娘,你快来救我!”
自从他知道自己以后要和祝无唤成亲后,便将一开始称呼的“伯母”直接改口叫娘,美其名曰:丈母娘也是娘嘛。
他还笑嘻嘻道,“反正迟早都要这么喊,那不如早点改口,让我提前适应一下啦。”
长公主也确实把他看作自己的亲生孩子,每次秦子邺这么叫她,那心中泛起的母爱便源源不断流露出来。
“尧儿,快些放手。”长公主正色道。
“……”祝无唤咬牙切齿道,“还知道找靠山呢,嗯?”
秦子邺装作可怜的模样,“我独身一人来到淮国,心里怪怕怕的,自然要寻个大后台吧。”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塞到祝无唤手中,眼巴巴望着他,“请你吃糖,别再揪我了嘛。”
祝无唤瞪着他,却还是默默松开了他的脖颈,而后转过身望着正在看好戏的祝英道,“上车,回家。”
……
马车上,祝英正和秦子邺讨论魔方的各种玩法,祝无唤则是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手炉的底部微微发烫,覆在疼痛的膝盖处刚刚好。
他在脑海中不断复盘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尤其是第一次去顺明殿时,弘景帝的所作所为。
虽然他已经主动请缨去筛出刑部的那群害群之马,可韩笠在刑部的犬牙实在太多了,若要一次性拔出,怕是很不容易。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必须要想出一个周全的法子。
内监和狱卒双双被杀,线索中断,弘景帝最后只罢免了几个主簿,另外左右侍郎和尚书则是罚俸半年,也算是一次警告了。
若再出现牢犯被杀之事,怕是整个刑部的官吏都要受到责问,轻则罢官,重则丧命。
只不过这犯了重大纰漏的何谭……倒是在韩笠的保全下仅仅降为了员外郎,也算是全身而退了。
祝无唤想了想,倒是可以从这个人身上入手……
“二哥?”祝英碰了碰他的衣袖,“你在想什么呢?”
祝无唤回过神,轻笑道,“在想今日你和辛凌去御花园玩了些什么。”
听到辛凌的名字,祝英面上微红,“没什么。”
秦子邺探着脑袋盯着她,“我看不是吧,你都脸红了。”
祝英捂着脸,“你有完没完啊?”
见秦子邺似乎还想说什么,祝无唤连忙把他拉开,严肃道,“你坐好。”而后对祝英道,“你和辛凌虽然是奉父母之言,可这不代表你只能无条件的听从。”
“凡事不必勉强自己,若是你有想做的事,二哥一定会支持你。”
祝英微怔,“二哥所说,可是真心?哪怕我做的事情会让祝家受到千夫所指?”
祝无唤认真的注视她的眼睛,“只要你认为这件事情值得,区区流言蜚语影响不到祝家。”
“我和家里定会为你摆平好一切,你只管放心去做吧。”
他的这位三妹自小肆意张扬,从不甘于被拘束在一方天地,如若给她一丝机会,即便身陷囹圄她也能闯出一条血路来,就像她所喜欢的红梅一样,哪怕冰天雪地仍然会坚毅地站在那里,绽放艳丽夺目的花朵。
祝英似懂非懂点点头,“好啊,或许有一天我真的需要二哥的帮助呢。”
“乐意至极。”
秦子邺左瞧瞧右看看,最后长长舒了亦口气,隔着衣服摸着肚皮道,“我又饿了。”
祝英瞪他,心想这家伙怎么那么不懂眼力见,“你不是刚吃完烧鸡了吗?”
“一只烧鸡怎么够?”秦子邺眼巴巴望着祝无唤,“我想去江福楼了。”
祝无唤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把手炉从膝盖处拿开,淡淡道,“我还有别的事要问你,问完再说。”
“问完之后一定会去吗?”
“那就看你怎么回答了。”
秦子邺立刻规规矩矩坐好,“那我坦白,我早上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你就不见了,我妈说你回淮国了,可我实在太想你了,所以也就跟过来了。”
祝英:……真的要说的那么露骨吗?我还在这儿呢喂!
“这次我妈可是同意了的,可不是我自己私自跑过来的。”
“作业和试卷我也一并带过来了,书包放在了你卧室,我准备今天晚上熬夜写完,这样明天一天我就可以好好玩了。”
“奥说到卧室,娘给我打扫的卧室我也去看了,真是好大一个房间,我觉得完全可以在里面打篮球……”
祝英听的脑仁直疼,心想这人真的好聒噪啊。她生无可恋的看了看自家哥哥,可祝无唤一脸淡定,连一丝不耐烦的神情都没有。
……牛!甘拜下风。
她只好强行转换注意力,以躲避秦子邺的声波攻击。
她摸着发髻上别着的那朵梅花,不由想起了在御花园里,辛凌小心翼翼摘下花朵,笨拙但很认真地给自己戴上。
然后轻声道,“河州的梅花品相最佳,淮国境内无可与之比拟,故而我托几位友人带了些当地的花种回来。”
“不知三小姐可否愿意,和我共赏这花谢花开、南雁北归?”
……
秦子邺还在喋喋不休着,“春节之后我就没有假期了,你看我还巴巴的跑来再看看你。你倒好,连回去都不和我说一声……”
祝无唤看他委屈的模样,只好道,“事发突然,我来不及等你回家了。”
“枉费我昨晚寸步不离的守着你。”秦子邺装作抹眼泪,“可惜了这么多年的情爱时光,终究是我错付了。”
祝英瞪大眼睛,好像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别胡说。”祝无唤连忙看了看旁边的祝英,生怕她听到什么被带坏了。
祝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盯着车棚,并表示: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们继续。
祝无唤恶狠狠瞪他道,“再敢乱说就把你丢出去。”
秦子邺知道他又在装凶,实际才不舍得呢。于是乐呵呵讨好道,“我都坦白了,现在可以去江福楼吃饭了吗?”
祝无唤翻了个白眼,心想:吃?吃个大头鬼。
“你若实在想去,那就让章华陪你去吧。”他想了想,最后还是不忍心饿着他。
“诶?”秦子邺发出疑问,“你不一起吗?”
祝无唤又拿起了手炉放在膝盖上,“我还有公文要处理,没有闲余时间。”
就凭着自己现在这一瘸一拐的样子,即使去了也走不了几步路,而秦子邺肯定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原因。
若让他知道自己被罚跪了一个时辰,这虎孩子恐怕连推翻封建王朝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秦子邺托着下巴望着他,半晌才缓缓道,“算了,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我也不去了。”
正在驾车的章华听到这话,不禁乍舌:……怎么?我不是人?
下马车的时候,祝无唤担心自己会被秦子邺看出来异样,于是先打发他回长留阁,“我直接去书房,你等下拿了作业来找我。”
秦子邺受宠若惊,“真的吗,我们要在书房约会了嘛。”
祝无唤目无表情夺过章华手中的马鞭,在空中甩了甩,“……你想试试吗?”
鞭声很响,听的秦子邺浑身抖了抖,这一鞭子若抽在自己身上,怕是会立刻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回见。”说完他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掉了。
祝无唤丢下鞭子,看着他的背影默默道,“欠抽。”
祝英深深望着两人,内心大受震撼:好家伙,玩的那么大?
祝无唤:?妹妹你说什么?
祝 英:啊,没什么,二哥你什么也没听见。
秦子邺:555老婆好凶……/哭唧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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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