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衡 第6章 怎么会有人这么有钱

若是说老师是为了收边自己，让自己觉得李家的势力与李绞无关，才说这些话诓自己，那栾娘这么说，不是真的，又是因为什么呢......

见苏子卿不语，栾娘猜测着他的顾虑：“苏大人，我就算家中产业再雄厚，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商贾，自己是兴不起什么风浪的，只能依附大树，用我这些微不足道的银两和人脉，供给大树，好得到一片栖身的树荫。”

“以老板您的财力，在皇城内找颗参天巨树易如反掌，若如你所说，那李绞也没什么势力，你为什么要找李将军这颗小树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啊......”苏子卿问得越多，说明他对联合越感兴趣，栾娘越是高兴：“那李家也要能多看我们这些商贾一眼才行啊。”

“您这话又不对了。”苏子卿反驳道：“既然你要的是李家，你又说李家的势力与李绞没关系，现在又来找我联络李绞，意欲何为？”

栾娘突然摆出一副伤感的表情：“苏大人，你有所不知......我一个弱女子在这偌大的皇城做点小买卖，实在是不容易......你以为的是我手里有点钱，就能随便与那些达官贵族相识，其实他们......从来都瞧不起我们商贾......就算再有钱，想攀附他们，也难如登天。”

做......点小买卖？苏子卿扫了一眼自己所在的这华丽的庭院，其中自己从未见过，不知从哪得到的名贵花草......再想想自己住了大半年的春风楼......栾娘现在这副样子，很难让人信服：“这和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有什么关系吗？”苏子卿问。

栾娘慢慢地说：“您这只是到了他们尔虞我诈的政圈边上而已，其中漩涡有多凶险，你现在是看不见的，我虽不算富可敌国，但这家底啊......也让不少人忌惮......他们圈子里的人，舞文弄墨的好巴结，那些用武的......可太难啃了。”

“所以你想拉拢李家出身，却没有李家庇护的李绞？”原来栾娘的用意在此......若是这样算......皇城内想笼络李绞的可能不止她一个人了。

被苏子卿猜中，栾娘点点头，又看看他的神情，猜测着他的盘算：“放心苏大人，没什么人对李绞将军感兴趣。”

“为何？”苏子卿不解。

栾娘解释：“因为他很容易变成李家的弃子，很多人不愿意冒这个险。”

“弃子？”苏子卿更不解了：“李绞不是李家亲生的吗？”

“亲生的又怎么样？”栾娘笑道：“李家的孩子各个功勋在身，每一个都是人中龙凤，多他一个少他一个不成问题，若没事，便平平安安，若李家有什么情况，推一个出来交代，也不可惜。”说着，一阵风吹过，栾娘身后的灌木沙沙作响，她用余光看了看响动的方向，又说：“苏大人不着急决定，您可以回去考虑一下，我等你的好消息。”

句句没有逼迫，字字都在逼迫，栾娘看起来势在必得......苏子卿站起身来：“我还有一事不明。”

“请讲。”栾娘回。

“其实老板您更清楚，我与李绞是真的不熟，你看，我连他与他家中的关系都不知道......为何你要找我？”苏子卿问。

栾娘笑道：“因为没了你，李绞可能有些不好用......我是打算两个朋友都交的，苏大人不会嫌弃我商贾出身吧？”

“怎么会呢......多个朋友多条路，不过李将军人在北疆，这事一时半会我也答复不了你......”苏子卿犹犹豫豫道。

栾娘则轻松大笑：“没事的！苏大人能答应考虑，我已经很荣幸了，毕竟您连陈魁陈大人，都没有投靠不是？”

听见老师的名字，苏子卿一愣，这皇城......是不是没有秘密......所有的秘密都只瞒着自己......

“苏大人莫要见怪。”栾娘见苏子卿表情有些不悦，忙解释：“您贵人事忙，我常派人去请你，不过我吩咐他们若是见你太忙，就不用去打扰了，去的人总回复见您醉心学业就没去叨扰，偶见你会与陈大人的家仆会面......所以猜测陈大人也想拉拢你。”

言下之意，苏子卿倒是听懂了，栾娘经常派人跟踪自己，见到自己和老师府上出来的人会面，兴许那人就是老师，栾娘也知道，猜测自己还没答应老师的招安，她这边也要加紧进度了......心领神会的苏子卿点头笑道：“栾老板既然都知道，那就容我多考虑些时日，毕竟您知道的，陈大人那边......可比你这诱人多了。”说完，向栾娘行了个礼，也不知栾娘知道多少，不便直接在她面前称陈魁为老师。

栾娘回礼，苏子卿便离开了。

待苏子卿走出了庭院，栾娘身后灌木的假山，走出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一样一袭黑衣，头戴金钗，黑衣上金丝绣画，好生华贵。那女子走近栾娘：“看来是成了啊......”

栾娘回头，目光柔和地看着那女子：“人家说了，还要考虑些时日呢。”

女子轻抚栾娘的脸颊：“陈魁那边，没那个胆子赌李绞。”

“那我们凭什么赌？”栾娘笑问。

女子答：“我们没有官职，不会被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拖累。”

“唉......”栾娘回头，看向苏子卿出去的方向：“但他们都是新人，就他那个心思单纯的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他的官场上了，更何况是那个武夫......”

见栾娘神情黯然，有些心疼的意思，女子阴阳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听见女子酸溜溜的语气，栾娘轻笑道：“唉......谁不喜欢这样意气风发，才华过人的少年郎呢？”

“是吗？”女子语气开始有些委屈：“就算是玩笑......你就如此不在意我的心情？”说着，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栾娘回头，现实一愣，无奈笑道：“你明知是玩笑还这样......”说着伸手抚上女子的脸，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大东家，你总这样，怎么服众啊？”

女子贴上栾娘，娇声说：“不是有你呢嘛，他们服你就行了。”

“那我帮你办了这么大一件事，你要怎么谢我？”栾娘笑道。

女子说：“你想要什么？”

“嗯......”栾娘故作思索：“前些日子你云裳阁的师傅新进了一批桃花......那桃花的颜色，和以往的不一样，不知道是用来做胭脂......还是用来做口脂的......那色泽艳丽，大概是做口脂吧......”

栾娘说着，女子便已经从身上掏出了一盒胭脂，将盖子打开：“是这个颜色吗？”

栾娘接过胭脂大喜：“你怎么知道......”

女子看着栾娘欣喜的样子，满足地笑着：“那日经过我们的云裳阁，见你盯着那批材料看了许久，那批材料确实是进来做口脂的，但我反复比对，觉得这个颜色做胭脂比做口脂更趁你，便让师傅们做了一盒。”

栾娘开心地看向女子：“全城......仅这一盒？”

女子点点头：“只有你有。”说着伸出手指，沾了一点胭脂，轻抚在栾娘脸颊上，慢慢推开：“果然很衬你。”

栾娘看着女子的双眸：“就知道你猜得到我想要什么。”

女子笑道：“知道你还故意那样说......”

栾娘将胭脂凑近鼻子，淡淡的桃花香幽幽飘出：“就喜欢看你猜到我想要什么时那种满足的表情。”

回到了翰林院，苏子卿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整天，虽然没上哪走动，却觉得比奔波还累，一边要与他人言语周旋，一边脑子里还要分析对方的话中，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含义......简直比学习还累，这休沐日，不如不休息......

躺了一会，听见有人敲门：“苏兄，回来了吗？”

是文咏昌，苏子卿坐起身来：“在，有什么事吗？”边说着，边起身开门。

门打开，确实是文咏昌站在外面，递给了苏子卿一封信：“我今日去驿站取家书了，见到你的信件，顺便帮你拿了回来。”

苏子卿接过信件，这次大概又是李绞：“多谢文兄......不过为什么文兄每次都能准时去取家书，怎么没人通知我有我的信件？”

文咏昌笑道：“不是我准时，是我心急，一般信到了驿站，第二天才会有人派送，我急着知道家中的事情，估摸着时日差不多了，便会去驿站看看。”

“文兄真是孝顺......”苏子卿边打开信件，边夸赞。

文咏昌不好意思道：“哪里的话，为人子女，关心家里是应该的......苏兄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还要给家里回信呢。”

苏子卿抬头看向文咏昌，点点头：“住得不远，就不送了。”

二人别过，文咏昌便离开了。苏子卿关上门，展开信件，果然是李绞。

苏大人别来无恙，按你的办法，谷物已经萌芽，虽没有夏季那般生机勃勃，但这冰天雪地，能萌芽就不容易，我的兄弟们都开心的不得了，这边许多百姓知道了，都来打听，我已经放出消息，若是能成粮食，就把这个办法教给他们，现在有一些百姓已经愿意投军，但我算了算，军饷实在不够养这么多人，便作罢了，有些心痛，毕竟若是开战，我带的人，不一定够，光是气势就不足以震慑敌方，地里的谷子要长成，时日太久，上奏朝廷也迟迟不回信，我知朝廷银两审批时间甚长，但我这边情况紧急，我见山上柏木枯叶有异香，这种香气皇城内少见，现在继续军饷，无论是吃的还是钱，能否帮我找些路子，将这些枯叶当做香料卖了。就这些事，实在感谢。

李绞书

拿起信中附带的一支枯叶，叶片细而多枝......信中字里行间看出来是真的很急了......从带去的士兵，到当地百姓，再到朝廷......却只字不提势力庞大的李家......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和家里是个什么样的关系......看完信，苏子卿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他也不过十**的少年，他若是一直都知道自己对李家的作用......那他从小到大......得多憋屈......罢了，他与他家的事，他们自己都改变不了，外人自然更是无法插手，自己这副样子，也没什么资格可怜他......信中提到的柏木枯叶......苏子卿回想着......自己以前经过北方时，还是夏季，当时的柏树，正值茂盛，新鲜的叶子有着浓郁的草木香......想着，苏子卿将枯叶举到面前，闻了闻，草木的生涩味已经褪去，柏木独有的木香掺杂着泥土的芬芳......味道确实特别......听闻皇城内的有钱人，就喜欢这些新奇玩意......不知道栾娘那边有没有路子......不如将这个东西给她。若她感兴趣，便可顺便将她与李绞这条线牵上......自己也就与栾娘这个财库牵连上了......李绞的境遇，靠家里，确实不如靠自己找些门路，栾娘有钱，他有虚名，联合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何况他还年轻，这虚名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变得实至名归，那自己在中间，不是赚到了......

盘算着，苏子卿将李绞的信收好。这次就先不忙着回信了，改日得空先去找栾娘，将自己的想法与她商量一下，就算不立刻联合，这赚钱的事，栾娘一个商贾不会不感兴趣......想着，苏子卿将柏叶小心翼翼地收好......

今日接收的信息太多，脑子有些乱......得找人分析分析......于是苏子卿出了房门，走向文咏昌的房间。

轻轻敲了敲门，文咏昌在屋内回应：“哪位？”

苏子卿答：“是我，苏子卿。”

“请进。”

随着文咏昌的回应，苏子卿推开房门。文咏昌还在书桌前，写着设么，苏子卿以为他在回复家书，出于礼貌，没有上前，站在了边上。

见苏子卿没走进，文咏昌放下笔：“苏兄不必见外，家书早已经写好了，我这只是记一些今日的见闻。”

听文咏昌这么说，苏子卿才走近，坐在桌旁：“今日休沐，文兄还这么用功，我真是自愧不如。”

“哪里的话，笨鸟先飞嘛......”文咏昌笑道，转而问苏子卿：“苏兄今后可有中意的方向？”

“方向？”苏子卿想了想：“哪有什么方向，我就是一块砖，朝廷哪里需要，我就去哪里，我还能有自己的选择？”

“话虽如此。”文咏昌说：“但若苏兄有所想抱负的地方，常谏言，说不定能朝自己想去的方向。”

“那文兄可有？”苏子卿反问。

文咏昌摇摇头：“还在找，我没苏兄涉猎那么广，这种事事关自己的未来，我还得多涉猎。”

自己涉猎确实比文咏昌广些......但什么方向，还真没考虑过......好像什么都有点兴趣，又好像什么都不感兴趣......或许......军事......想到这里，苏子卿突然想起自己来找文咏昌的目的：“文兄，有件事想请教。”

“请讲。”文咏昌答。

苏子卿问：“现在有一人，位高权重，却树敌无数，虽然自身能与那些敌人周旋，但在他身边，危险重重，还有一边，无官无职，虽光鲜，确是四民底层，欲与一个家中非常有声望的人合作，但那人虽家族声望大，这声望确与他毫无关系，也就是说，那人，有名无实，你会怎么选？”

文咏昌听完，思考了一番，笑道：“苏兄你就差报他们名字了。”

“有这么明显吗？”苏子卿疑惑道。

“还好。”文咏昌答：“至少能猜出最后一个，我倒是不知道，他原来与家族是这样的关系......”见苏子卿紧张犹豫，文咏昌宽慰道：“苏兄不必多虑，我嘴巴很严的，而且，也只是我猜测，你不什么也没说呢嘛。”

“多谢......”苏子卿弱弱道谢。

文咏昌又思考了一遍苏子卿的问题，自己感叹：“真是羡慕苏兄啊......已经有这么多人想要收编你了......唉......我却还前途渺茫。”

苏子卿疑惑问：“文兄乃是金科状元，真才实学......又深安为人处事之道......怎么会？”他是真的以为，大家都在暗中各自周旋，没想到文咏昌会这么说。

文咏昌笑笑：“正是你说的为人处事之道......会让主家不安......所以主家门优先考虑的不会是我，而是你这样，才华出众，心思简单的人，说句实话你别见怪，你这样的人，他们觉得好控制。”说完，文咏昌看了看苏子卿，果然，他有沉思了......文咏昌继续解释：“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无脑之人，但相较于我，在他们眼里，你性价比更好，若是招不来你，他才会另行考虑，我这种人，是他们最后的选择。”

苏子卿问：“文兄既然知道，为何不演出一副简单的样子就好？”

文咏昌依旧笑着：“这提防心......是下意识之举，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说着叹了口气：“对了，你刚才问的那几个人......”二人回到了原来的问题：“若是我，我应该会选择那位位高权重之人，毕竟树大好乘凉......”说着大量了一下苏子卿：“不过你与我不同，我只能是众多幕僚之一，短时间内无法独当一面。你不一样，我觉得你不应该考虑选择谁，你如此有才，又如此年轻，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