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衡 第16章 好残忍的约法三章

李绞与苏子卿走在最前面，街道喜庆的气氛，让苏子卿想到了一件事情：“你应该知道与伽蓝联姻之事了吧？”

李绞点点头，钦佩道：“知道啊，就是收到消息才回来的！果然是与你说的一样啊……”

苏子卿见李绞钦佩地看着自己，骄傲地拍拍李绞：“一些情理之中的预测而已，不足挂齿！”说着，骄傲的表情渐渐消失：“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啊……”李绞察觉到苏子卿表情有变，但不明所以：“小茜公主，穆施。”见苏子卿惊愕的看着自己，李绞安抚道：“不用惊讶……送亲的是我二哥，只有君上和我们家几个当家人知道，连李焱和霍灵都不知道……唉？不对……”李绞觉察到苏子卿的反应有问题：“看你这个反应……你也知道？”

苏子卿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眼睛转得飞快，想这怎么找借口糊弄过去……

见苏子卿盘算着什么，李绞凑近他，脸贴着脸：“不要想着糊弄我！”

“我在公主府有熟人！”按理说，苏子卿是个机敏的人，脑子转得快，说话反应快，这种情况下他本该能糊弄过去，但现在不知为何脑子突然转不过弯来……脱口而出了实话。

这下轮到李绞惊愕：“你在公主府有熟人？”说着他反而开始盘算起来：“是什么人？”本想多问一些，又怕暴露更多，李绞便止住了。

见李绞欲言又止，应该是有事瞒着自己，苏子卿也提防起来：“公主府能有什么人？府内的下人啊……”

“只是下人？”李绞继续试探着。

明白李绞的用意，苏子卿也继续试探：“不然呢？公主府里除了公主，和伺候的下人……还有什么人？侍卫？”

感觉到苏子卿应该知道一些……只是不知与自己了解的一不一样……若是这样……倒是不知道苏子卿会与公主府的谁通信了……万一是自己这方的敌人……虽然内心百感交集，李绞也只淡淡地说：“公主府没外人看的那么简单……你还是不要这么轻信他人的好。”怀疑了整个公主府，李绞都没有一丝丝怀疑苏子卿。

“有多复杂？”知道李绞的戒心不是针对自己，苏子卿也放下戒备，凑近他，好奇地问：“让我知道知道……说不定能帮帮你？”苏子卿也是真的好奇，公主府里有什么暗流涌动是他不知道的，毕竟府内还有自己的人。

苏子卿一个眼神，李绞便拗不过：“你知道为什么安排穆施去伽蓝吗？”

目前为止，苏子卿认识的人，全都称呼小公主为小茜公主，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直呼公主的名字……不愧是李家……苏子卿摇头应答。

李绞接着说：“穆施自降生那一日，便注定是要为国家安定而牺牲的人。”

“那整个皇室如此宠爱她？”苏子卿不解。

见苏子卿惊讶，李绞笑道：“意外吧？我第一次知道这事的时候也很意外，那是我还是个孩童……君上那种宠爱，只是让所有人知道整个皇室都珍视这个公主，这样才能显得穆施的价值很高……”

本就觉得小茜公主可怜，现在越听越可怜：“那她身子，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么差？”如李绞这么说，那公主从未出过府，或许只是怕她跑了……

“那倒是真的……”李绞答：“不过听说最近请了一名神医，她身体日渐好转，所以开始安排联姻。”

苏子卿心里咯噔一下，很快便恢复冷静：“可她如今才十二三……”

“定下再说……”李绞回答：“先把吃穿用度送去伽蓝，待公主碧玉年华时，再把人送过去。”说着，李绞也于心不忍，低头苦笑：“这样来往几年，也能让两国人都知道穆施的重要性……也能让伽蓝觉得，我们很有诚意。”

“伽蓝弱小……何必……”苏子卿皱着眉……不忍心继续听下去。

许是被朝廷这样的安排惊到了，李绞没想到苏子卿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看着李绞疑惑的眼神，苏子卿反应过来：“西北侵扰……我方不善苦寒之地作战？所以欲以伽蓝联合……压制西北？”

听着苏子卿一字一字地问，李绞一句一句地点着头：“我这次回来，带回了一队北方的孩子，也是为此。”

一边是动荡的边塞，一边是一个天真无辜的女孩……家国大义和一个人的人生……好难抉择：“还好我不是君上……”苏子卿不禁脱口而出。

苏子卿是不经意地说出口，李绞听着一身冷汗，赶忙捂住他的嘴：“说什么呢！”

苏子卿才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多么大逆不道的话，点头朝李绞示意，李绞才慢慢松开他的嘴：“还好没人听见……”苏子卿感叹道，说着问李绞：“那你二哥三年后要送公主去伽蓝咯？”

李绞点头：“嗯，有咱二哥坐镇，公主至少能平安到达伽蓝……只是……大概不会开心。”

是啊……大概他们大概都不会开心的……苏子卿黯然地点点头：“这件事，是不是任何人都不能说？”

李绞见苏子卿对自己称呼二哥没有疑问，心情大好：“对啊！连李焱和霍灵都不知道呢！”

“可是……”苏子卿有些心虚：“我知道和亲公主是小茜公主后……立刻就告诉栾老板了……”

李绞一愣……栾娘眼线众多……被她知道一个口子，可能会知道更多事情：“没事……”最后，李绞也没责怪苏子卿，宽慰道：“至少知道的也是自己人……明日我再去与她商谈，请她保守秘密便是了。”

听说没什么大事，苏子卿安心多了：“西北动荡……你们怎么肯定这三年之中，他们不会趁机来犯？”马上，苏子卿便恢复正经。

“应该不会吧？”李绞不信：“就算没有达成亲事，但也算达成合作了……伽蓝随时会发兵帮我们的……不是吗？”

“不是……”苏子卿回答：“伽蓝这种弱小的地方，最是容易墙头草，若亲事结成，他们自然会守约，但如今只是定下，难保他们与西北西戎，没有暗地里也约定了什么……若西戎这三年间来扰……可能伽蓝只会袖手旁观……这也正好是西戎来犯的好时机……”

李绞不太明白苏子卿是如何判断的，但他信苏子卿：“若是这样……二哥要养精蓄锐，大哥常年镇守西方边塞，这西北空虚……看来只能是我去了……”不知李绞脑中是不是已经开始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嘴角微微向上一弯……

“李将军……”苏子卿见李绞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提醒道：“战争劳民伤财……”正是劳民伤财……所以公主联姻，是最和平的办法……

“不好意思……”李绞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的想象。这也难怪他，武将世家，血脉中的传承，加上从小的耳读目染，他对英勇征伐，自小就有一种向往：“若真到那个时候……你可要与我一同上战场了……”说着，李绞开始盘算着：“十五过后，上殿复命……然后向君上举荐你为我军参谋……这样你就能顺理成章的住我府上了！就不能推辞了……”

算盘打得真响……也挺入苏子卿耳，他笑了笑，对李绞说：“那就先谢谢李将军给我谋份差事了……不过嘛……”说着，他抬头微笑地看着李绞：“我得从新定一定军规才行……”

不知为何，这笑笑得有些渗人……李绞脊背一凉，郑重地点头答应：“回去就拟！拟好久让霍灵下发！”

而霍灵，被夹在四人中间，前面一对，后面一对，只有他自己，一人在中间走着……不时地看着前面亲密的李绞和苏子卿，完全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也盘算着……十五前找个时间与李绞摊牌说明……妥当后再去老将军府上打听打听，老将军是否有给主人安排相亲……若是安排了……想办法帮忙推掉……若是没有……没有……唉……霍灵都不敢想与老将军摊牌的事情……李府从无先例，他不想冲在第一个，当这个祭品……

回到府上，霍灵眼睁睁地看着李绞拉着苏子卿匆匆回房……无奈摇摇头……已经不想理会他们心急什么了……自己的事更急……想着他回头，又见那脑袋空空的李焱和那饕餮般的小益，好像完全看不出他们主人关系有变，相互一边斗嘴，一边抱着食盒走着……

见霍灵盯着自己，李焱很自然地问：“霍灵，要不要一起吃？”说着指指怀中的食盒。

小益也应和着：“一起吗小灵灵~”

这又是……霍灵不确定，自己脑子里已经够乱的了，也没空确定其他什么，摆摆手：“你们吃吧……这一盒都不够小益一个人吃的……”说完自行回房……

小益没好气地在后面抱怨：“我哪有那么能吃！”

李焱抱着食盒冷笑着，心里说：有。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抱着食盒进了大堂。李焱从中拿了一块最素的：“最近主人和苏大人走的很近啊……”

“是最近才这样的么？”小益漫不经心地嚼着。

李焱莫名道：“不是吗？你才跟了主人多久？”

“我虽然跟着主人的时间不长……”小益依旧漫不经心：“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肯定比你强！”看了看李焱，一脸疑惑，小益继续道：“我觉得他俩有点什么。”

李焱以为自己听懂了，点点头：“是有点什么啊……三年前主人就在游说苏大人了……这三年都时常书信往来呢！”

小益惊奇：“经常书信往来？你怎么不告诉我！”

李焱指了指她，打趣道：“注意自己的身份……”说着，品了一小口糕点：“之前你还没入府，所以没告诉你……那这样看来，主人是真的很欣赏苏大人的才识了！”

说了半天，李焱还是以为二人只有赏识的关系……小益气不打一处，举起手中的糕点就要朝李焱扔去……李焱稍作躲闪，糕点却没有砸过来，抬头见小益气呼呼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糕点，舍不得……又将糕点塞进嘴里，生气地对李焱说：“蠢死你算了！”

李焱不解：“怎么了？”

小益无奈道：“小灵灵都快苦恼死了，你还什么都没觉察到？你们俩真的是大小一起长大的？”

李焱虚心道：“我知道我没他聪明……脑子转的没他快，可是他那些心思我根本学不会……等等……”李焱警觉：“霍灵为什么苦恼？”

小益一脸假笑，看着李焱：“主人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小灵灵当然是苦恼他的婚事啊……”

“那老将军指便是了啊……”李焱轻松道：“高门子弟不都这样……门当户对，长辈指婚……”说着李焱想想，又觉得不对，小心翼翼地问：“主人有心上人了？”

“你才知道啊……”小益翻了个白眼。

“哪家的……”话还没说完，李焱就自己打住了，脑子飞速转了转，瞪大眼睛看着小益。

看样子，李焱是终于明白过来了，小益嫌弃地回了个颜色：“嗯~对啊……”

得到小益肯定的答案，李焱心领神会：“哦~~”点着头，嘴角不禁上扬：“霍灵可有的烦了……”

“心照不宣便好！”小益提醒道：“我一直就装着不知道，这事看着处理起来挺麻烦的……给小灵灵一点空间，不然小灵灵得麻烦死！”

李焱点点头，又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益满不在乎地说：“这些年在外面练的本事，谁会给我施舍，谁会踹我，要是看不出来，那得白挨很多皮肉之苦呢……”听小益说着，李焱心里蛮不是滋味。李焱的心事，全都在脸上，小益为了缓和气氛，打趣道：“哎呀！我这算什么本事啊！现在全府上下，只有你不知道！我见刚才吃饭的时候，栾姐姐都看出来了！”说着将最后一口糕点放进嘴里，起身拍拍手，还不忘怼一句：“笨死了！”说完便离开大堂，她一直都不习惯看李焱同情的眼神。

李焱手里拿着那块素糕点，看着门外，心想……以前都只当霍灵太机敏……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笨……

在李绞房内，苏子卿递给霍灵一叠文书：“这是我拟的新规，大部分还是以前的，有几处细化了些而已。”

李绞接过文书，开始翻阅：“一会我就让霍灵传下去。”

“还有这个……”苏子卿递上一张纸：“我与你的约法三章。”

李绞疑惑地放下文书，小心接过纸张，皱着眉，看着苏子卿：“为何？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的吗？”

“倒是没有……”苏子卿答：“军有军规，我们在军营中自然也要遵守，您是将领，自然要遵守得更多。”

“我以前都是和弟兄们一样的……”李绞疑惑着，细细阅读纸上的内容：“战时不得因任何私事起争端？”李绞读着第一条，疑惑地抬头看向苏子卿。

苏子卿解释：“战时军情紧急，不能因为我们的私事，延误军情……您作为将领，可以因军务意见不合，但切不可因为私事浪费时间。”

“我们没有起过争执吧？”李绞依旧疑惑。

苏子卿答：“以防万一……况且，我们随认识有三年，但相处时间不长，难保习惯不一，这些小事，都不能影响军务……”

李绞嘴角微微抽动，点点头：“军中弟兄部分你我，可按能力高低重用，切不可区别对待？”读完第二条，李绞又疑惑地看向苏子卿。

苏子卿继续解释：“所有人，包括李焱，霍灵，也包括你我，都是兄弟，是人，自然有能力高低之别，能力强的人自然是重用之，但切不可因个人身份区别对待……”说着提醒道：“这次你也没有特别关照霍灵不是吗？”

“是……可是……”李绞想反驳点什么，但是想想觉得自己的话站不住脚，吞吞吐吐着。

“我与他们不无不同。”苏子卿接着道：“在军中一切都按军规来，一兵一卒都一样。”

李绞无奈点点头，继续看下去：“战时不可行……”看完最后一行，李绞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看着苏子卿，连润色过的，委婉的“**之事”都没念出来。

苏子卿再解释：“兄弟们在外征战，妻儿老小都不在身边，对家里倍感思念，有心上人的兄弟也一定魂牵梦绕，我们既然与他们共同进退，自然是所有事都要一视同仁。”

“出征少说三年五载，有时候十年八年……”李绞狡辩着。

“三年五载，十年八年的……弟兄们不都这么过来的吗？”苏子卿反问。

“那他们只身一人……光棍一条……”李绞有些心虚了，但还是嘴硬道。

“唉……”苏子卿故作犹豫：“那怎么办呢……不然我另谋高就好了……这样才能保证你一如往常的公平公正……”

“别别别！”李绞慌了：“我同意！我同意！”说着放下苏子卿的约法三章，拿起那叠军规，没好气地说：“我去找霍灵……”说完，便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