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微亮 第8章 缘分

“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离你家还近。”楚婉笑嘻嘻，方意就觉得她准没好事。她望向拦网内那个挥洒汗水的高挑少年，低声说道：“你渴不渴，我去买瓶水。”

篮球场附近有饮料自动贩卖机，方意思忖半天，还是绕路去了小区外的超市。在心里边估摸着时间，慢悠悠踱步走过来。

天边太阳快要落尽，一点余辉洒向草坪，被光芒照顾的草丛比阴影中的绿草更要油亮。热气还未散去，手里的冰水瓶外沁出水珠，弄湿了少女的手。方意丝毫不在意，把手掌冰凉的水珠抹到手背，胳膊上，外公在她的小时候就这样陪她玩，说是可以去除暑气和焦躁。

的确，她现在太焦躁了，一见到杨景然她就浑身不自在。

其实她是想去篮球场边上看他打篮球，内心也悄然盼望他能看到自己。她今天穿了裙子，墨绿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肤色很白，妈妈还夸她好看呢。可她想了想，又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她现在一股火锅味，吃火锅不小心溅到的油渍还在衣领上呢。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浸湿了，软趴趴的贴在额头上。脸被热气蒸的通红，现在的她不好看。

方意实在搞不清楚自己的心，要比一团乱麻还乱，一会想让他看见自己，一会又不愿自己这个样子被他瞧见。

如果自己走的足够慢，应该能慢到他离开吧。

方意高估了自己的判断能力，等她磨蹭找到楚婉时，杨景然正蹲在那里逗黑花玩，围在旁边的还有几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应该是和杨景然一起打篮球的同伴。这个年龄段的男生都喜欢狗，看到小狗忍不住去逗弄。

方意躲在一个小角落里，盘算着该如何开口，怎么在一众人面前镇定地跟他打招呼。

她手里只有两瓶未开的矿泉水，一瓶自己的，一瓶楚婉的，要不要把自己的水给他呢？其他人怎么办，司马昭之心岂不昭然若知？如果不给他，会不会显得自己小气，楚婉应该和他说了她两看到了他在打篮球。

她望向与男生们说笑的楚婉的身影，好一顿羡慕。

楚婉一直比自己外向，她活泼健谈，感觉和谁都能有话题聊。她长得清秀，干净利落到耳后的短发，挺拔秀气的鼻子，眉眼弯弯的，戴上一顶贝雷帽，背上画架，很有艺术家的气质。

她的楚婉真的很好很好，她愿意跟自己交朋友。带沉闷不愿外出的自己尝试许多新鲜的东西，就连奶茶店都是楚婉领着她去的，跟她说哪个口味的好喝。虽然家乡这些也不缺，爸妈忙于工作，很少带方意出门，方意只好在家看了一本又一本的书。

跟着楚婉，方意学到了不少，也见识到了不少。跟男生接触，她始终无法做到自然大方。

她下意识摸摸脑袋，看看自己头发乱没乱。

她和楚婉乖巧的短发不同，她发量多，但小杂毛也多，因为习惯扎着马尾，洗完头后额前的碎发会不听话的上扬。

正想上前时，杨景然突然起身，他的目光横扫四周，不经意间瞥向了方意，与方意四目对视。

方意被吓到手抖，两瓶水全部掉落，滚到四周去，方意狼狈弯腰赶紧去捡。

身旁的小孩子纷纷自告奋勇，七手八脚帮忙捡水。方意向孩子们道谢后，抬头再看向杨

景然时，发现他已经准备和同伴转身离开了。

楚婉听闻声响发现了方意，大声招呼她让她赶紧过来。

方意木木的，应了一声。

杨景然回首看向她，他的眼神淡淡的，只一眼便有方意看不懂的东西。似是无奈，又像是有话要说，或是压根没什么意思，只是随便看看。

方意正犹豫着要不要朝他招招手，结果人又扭头和同伴嬉笑打闹走远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呀？我都等你等好久了。渴死我了。”楚婉拿过方意手中的水，咕嘟咕嘟往嘴里灌，“你就拿了两瓶水呀，我还以为你是要去给杨景然买水，才跑那么远的。”

方意没回应，把水倒在手掌心，确定水不冰后再喂给黑花喝。

她一直在想着杨景然，想着他的眼神，他们的四目对视，还有杨景然的那个转身。想的出神之际，黑花已将水舔尽，似是不满水太少不够喝，委屈的汪汪直叫。

“怎么样？见到他了吧？来的不亏吧？”楚婉得意道，“你来得太晚了，他们还给黑花买火腿肠吃呢。小黑花可招人喜欢了。”

方意暗想幸好她来的晚，她是真没勇气直面杨景然，她现在仅连看他一眼，脸上的红晕都要蔓延耳梢。能避着一点是一点。

她双手捧着水，看着黑花，小声的说：“是啊，连黑花都比我招人喜欢。”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黑花可招人喜欢了！”不知道谁在跟自己搭话，方意没来由地有些小脾气。

“是啊，我们Achilles可招人喜欢了。”对面人继续开口。

“陆曙？你怎么在这？”方意抬头望向笑意吟吟的少年，尽管天已黑，少年的脸庞虽被阴影遮盖住一些，凭着他轻松愉快的语调，方意还是认出了他。

陆曙蹲下身去挠黑花的脑袋，面向方意：“爷爷来这边散步，非要我跟着，我听到楚婉在喊你，就过来看看。”

“你爷爷？”方意心下一紧，陆曙说过他爷爷不喜黑花。

“你不用担心，我和他说我过来找厕所。”

楚婉耐不住好奇，凑过来问道：“陆曙你家也住这边吗？”

“我家离这边也不是太远。”陆曙说话很温和，正如他的名字，如曙光般明亮，也如曙光般温暖。

他笑起来特别好看，楚婉想起方意和她说过他是从国外回来的，对陆曙好感度倍增，自然而然熟络起来。

“陆曙你多大了？你在哪里上学啊？是不是和我们一样初中毕业啊。”

方意也好奇地看向陆曙。眼前的这个少年和她也算是认识一段时间，她也知道他的一些家事，但对于他本人她是真的不了解。陆曙同样也没问过自己的事情，两人的交流内容好像全部都是黑花。

陆曙笑笑，慢慢解释道：“我之前是在英国上学的，现在回来上高中。”

“你也要上高中？你要念哪个高中啊？”楚婉激动起来，她有预感陆曙上的学校与她们是同一所。

“安城一中。”

“太巧了，我和小意也被一中录取了。”楚婉笑道，“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呐。”

方意也是一惊，她想陆曙要比她小些。虽比自己高半个头，因为眼睛的缘故看上去还很小，不像是个准高中生。

高中时间安排紧凑，没办法和他经常碰头，她还打算着要不要每周或是每个月和他约定个特定时间，让他见见黑花。不过这个想法还是该和他说，虽然同在一所学校，能见面说话的次数还是屈指可数的。

少年的眼里满是欢喜，嘴角噙着笑。方意于心不忍，硬是把话给噎了回去。

“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陆曙把黑花举起，盯着小萨摩耶，眼神坚定。“我们以后一定会经常见面的。”

可能心里有鬼，方意有种这话像是对自己说的错觉。

“我先走啦，时间久了我爷爷会起疑的。”陆曙温暖的眸子立刻冷下来，只一秒又恢复平静，摆摆手向两个女孩道了再见，转身跑开。

少年白色棒球衫的身影越变越小。陆曙和他爷爷应该还没和好吧，方意叹气。爷爷不让他养黑花是有些心狠，好歹是照顾自己长大的爷爷。

方意想起了自己的外公，外公在她小时候趁妈妈不注意，带她偷偷养小动物。后来外公去世，家里的鹦鹉，八哥什么的也都放生了，从小陪到大的小兔子送给了邻居。

“他跑这么快干嘛，我还没找他要手机号呢，要个□□也行啊。” 每回看漫画里女生找男生要手机号，楚婉都嚷着也要找帅哥要联系方式，却没敢有任何实际行动。楚婉也只是嘴上说说，其实心里是很怂的，她们毕竟还小，有些事情还是等长大后胆子大些再考虑吧。

话说方意有陆曙的号码，还是陆曙非说因为想念黑花，前主人要与后主人紧密联系，不能让黑花伤了心，才把她的号码要过来的。

“你想要他的号码吗？我给你。”

楚婉噘嘴摇手，表示以后一定要自己亲自去，不能依靠方意的帮忙。

“你说他会不会和我们一个班啊？”

方意摇摇头，一个学校，见面总还是比较方便的吧。

“你真冷血，都不关心人家大帅哥在哪里读书。”

“他在哪里我哪能知道呢？不过我也希望他和我们在一个班，可是这种事情哪里能强求呢？”若是都能希望，她心里倒有好多个希望。

“我还是希望他和我们能在一个班，毕竟是一个跟我们认识的大帅哥。”楚婉朝方意眨眼，“你说，他和杨景然一比，哪个更帅？”

方意一愣，她从未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过。杨景然是杨景然，陆曙是陆曙，他们两性格不同，模样长得都很好，只是仅杨景然一人便占据了自己的全部心思，陆曙虽好，但他也只是陆曙。

楚婉穷追不舍，方意推脱说不知道。

“要我说啊，两个人都好看，陆曙更暖一点，杨景然更……”

方意转头好奇地望向楚婉，楚婉避而不答，捏住方意微微婴儿肥的脸颊，笑道：“你心里面更偏向杨景然，对不对？”

幸而天色渐深，楚婉看不到方意红彤彤的脸，她只觉得方意的眼睛亮亮的，像琥珀般动人心弦。

急急忙忙掰开楚婉的手，方意低声说：“他们两个是不一样的，陆曙很好，杨景然也……也不差，但是他两没有可比性。”

“知道啦，如果真和我们一个班，我倒是有点好奇他两见了面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打起来？还是成为好兄弟？如果不在一个班，那他两会不会认识？还是说一直都是竞争关系？”

不知道，谁知道以后会是如何，如果猜得没错，他们未来三年应该与她这种普通人没有太大关系。

方意没去想，也不敢想。

高中课本跟初中不一样，大多要举一反三，她数学不好，这才是她首要考虑的问题。一中是她拼尽全力才考上的，是她对爸爸的承诺，是她对青春期懵懂情愫的寄托，是她对光明的渴求，她果然是自私的，她情愿只想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