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微亮 第21章 文理分科

安城一中整体学风是重理轻文，设置的理科班远比文科班多，高一学生刚上时虽然所有科目都要上，考试所有科目都要考，但是在新生分班时就有文理的偏重，等到高一下开学再根据学生意愿重新做一次整体的文理分科。

重视理科的班级文科的科目成绩不做要求，重文科的也不会看理科成绩，这些成绩会在快到期末时帮助学生做一个完整的综合成绩分析总结，班主任也会根据理科文科综合成绩对学生文理科的选择有些了解。也是在这个时间段，学生要考虑未来高中两年半学文还是学理这一重大决定。

拿到学委黄可盈从班主任那领来的文理分科志愿表时，方意叹了口气。她本意想选文，相比较物理化学，她更喜欢文科的知识，可是昨晚回家和妈妈商量后，一时没了主意。

陈若欣是希望女儿选理的，方意的背功很差，文科知识太杂太多，而且在一中整体偏理的风气下，她担心方意学得吃力，怕将来考不到什么好的大学。

方意是觉得没什么，她对物理化学是真没什么好感，勉强对生物感点兴趣，因为生物是理综中最像文科的学科了。

“理科学校多专业也多，文科可选择的少。”在咨询了苏晴和邵佳晗后，陈若欣一直对女儿的倾向忧心忡忡。

苏晴是理科生，邵佳晗是文科生，邵佳晗当年的高考分数要比苏晴高出了近一百分。尤其是听完邵佳晗跟自己诉苦当初头悬梁锥刺股背书还背不掉的痛苦后，陈若欣更加反对方意选文。

“可我不太擅长理科题目啊。”

“你多做做万一就有灵感了呢？你小邵哥哥就说背书很痛苦，写半面纸的答案最后得分都没有你做出一道物理题的分高。而且文科就业面很窄，你出来后做什么工作呢？”

陈若欣对方意的选择向来都是尊重的，但是这次她铁了心地要叫方意选理。甚至不惜搬出方父还在时也是希望方意选理的话。

方意趴在桌上对昨晚陈若欣的话很是困恼。到底选什么好呢？其实她的文综理综成绩很平均，如果文综要是比理综分高，她也就有理由反驳陈若欣，可是考个差不多的分，她更加郁闷了。她是真的很喜欢文综的学科啊。

“我选理，我爸妈也同意。”楚婉飞快填下志愿书，见方意迟迟不肯动笔，推推方意，“你文综理综差不多，你也选理呗。”

“你真要学理啊？你以前不是说想学文吗？”方意记得楚婉初中时因为一次化学考试考差了，流着泪对自己抱怨说以后念高中一定要学文。

楚婉对方意的话匪夷所思：“怎么会？我肯定学理啊，我很讨厌背书的。理科题目对我来说要更容易啊。你背书那么慢，还没我快呢，你还选文科呀？”

我不讨厌背书，我就是背书背得慢了点。方意很想替自己解释，但她的确不太会背书，这是不争的事实，于是张了张嘴又没说话。

“哎呀，就选理嘛，我们几个都选理的。卓壮也学理，陆曙……陆曙不太清楚，但是我听说哦，杨景然是第一个交志愿书的，他选理哦。”方意还是不为所动，但是她听到大家都选理科后，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难道只有她一个想学文吗？

“好方意，你不是说要陪我陪到大学嘛，你现在就要抛弃我转向文科班的怀抱了吗？”楚婉撒娇，“我们都选理了，你一个人跑去文科班，可没有人陪你哦。到时候你就一个人了。一个人，多可怜啊。”

楚婉说的很在理，方意好不容易认识了现在玩的还不错的四人组，班上同学也慢慢熟悉起来。如果选文，也就意味着自己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一个陌生的班级重新认识新的人，方意开始退缩了。

其实学理也没什么吧，不会就好好学嘛，她的理科也不算差，而且杨景然也学理，她选理，意味着他们还可以继续当同班同学。

“你趴在桌上干嘛呢？”陆曙用笔捣捣方意后背。方意不喜欢被笔头戳来戳去的感觉，脸色不太好地扭头把陆曙手里的笔夺了去，继续趴在桌上不理陆曙。

“生气了？”

楚婉跟陆曙对口型，说方意在选文理科，正烦着呢。

陆曙没见过方意耍小脾气，觉得新奇，气鼓鼓不理人的样子很可爱，跑到方意前桌的空位上，趴在那瞧方意。

“哎呀，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嘛。”

方意不理他，把头埋得深深的。

“别气别气，方意选什么都行，文科理科，方意一定都可以的。”

听到文理科，方意才稍稍抬起头，小声地说：“我没气，我只是不喜欢你拿笔头戳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这样对你了，要不，你戳回来好不好？”陆曙继续哄着，“别不理我了，对不起。”

方意被他缠得没办法，捏着刚刚夺过去的笔轻轻点了一下陆曙：“还回来了。你回位吧，我还得想想文理科的事。”

几声躁动打乱了几人的说话声，方意注意到发出声响的是杨景然的位置。不过杨景然此时不在座位上。

几个人还有付可曼围着杨景然的位子，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楚婉见离上课时间还有一阵子便蹭过去看怎么回事。

没多久兴奋地跑过来跟方意絮叨听来的八卦。

“他们几个人打闹，其中一个不小心把杨景然笔袋碰到地上了。捡起来后你们猜他们发现了什么？”

“什么呀？”陆曙好奇。

“杨景然笔袋里有个陶瓷的娃娃。像是个手工艺品。不过没摔坏，他们给捡起来了。”

“杨景然喜欢娃娃？”陆曙吃惊，嘴角上扬，“没看出来他还有颗少女心哇。”

“瞎说什么呐，他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付可曼说那个娃娃是她陪杨景然给他妈妈挑生日礼物的时候看见他买的。”

付可曼陪杨景然挑礼物，挑杨景然妈妈的生日礼物。方意忽然想起那晚他们四个在商业街看到了付可曼，付可曼跟他们说她在陪朋友挑选朋友妈妈的礼物。再一对时间，付可曼的那个朋友原来就是杨景然吗？

原来那天晚上杨景然也在外面，只是他在店内而已，她以为杨景然是不喜欢逛街的。

“他们还说那个娃娃是不是杨景然打算送给付可曼的。只是不好意思一直没敢送。”

“我觉得可能就是他自己喜欢吧，要送早送给付可曼了。”陆曙像是在帮杨景然解释一样，他看向方意，方意却像是个无事人低头在看自己的志愿书。

“不一定哦，那个娃娃挺漂亮的，跟付可曼倒是有一点像，不过娃娃头发没有付可曼本人那么长。”

方意开始填写自己的姓名和班级，一笔一划，非常认真，好似置身于另一个时空，听不见周围人说了什么。

“杨景然回来了。”

杨景然握着数学笔记从教师办公室回来，见一群人围着自己的位置，皱皱眉：“你们干什么？”

“兄弟，你有没有什么想送人的东西？”跟杨景然交好的张能凡勾住杨景然的脖子，不怀好意地嘿嘿笑，“有心事可不能瞒着哥们啊。”

杨景然嫌恶地甩开张能凡的胳膊，语气不太好：“有事说事，你说的我听不懂。”

“我问你啊，你买娃娃干什么？”

张能凡跟杨景然关系一直不错，初中因为打篮球相识，没想到高中分到了一个班，两人一个物理课代表，一个数学课代表。

“大家不小心把你东西弄撒了，帮你捡起来的时候结果发现了这个。你一大男人，买这个干什么？肯定是想着送人吧？”张能凡把前因后果都讲了出来，看杨景然没生气，就把娃娃拿出来放在手里摆弄。

杨景然没什么表情，坐在板凳上，盯着张能凡手里的娃娃看了几秒，压低声音说道：“是送人的。”

张能凡来了兴趣，凑过来问：“谁啊，想送谁？”

杨景然在学校很受欢迎，经常有不少外班女生拜托本班同学给杨景然递些纸条，送点小礼物什么的，但作为杨景然的兄弟，他从没看到杨景然对这些女生有什么好脸色。能让他态度好点的可能只有本班女生，平常收发作业的有点交流，平常沟通最多的女生只有他同桌付可曼。

付可曼的班花地位是男生们私底下公认的，她漂亮大方，家境又好，跟人说话温温柔柔的，从不急躁。

两人关系很好，有商有量的，私底下还有人夸两人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杨景然把这个精巧的小娃娃送给付可曼不足为奇，杨景然送给别人他才惊奇呢。

张能凡见杨景然沉默不语以为他是害羞了，不好意思，便自作主张替兄弟大胆一回，把娃娃塞给付可曼。

付可曼笑笑，在众人的小声议论中，把娃娃又放回了杨景然的笔袋里，安慰道：“景然，别听他们瞎说，娃娃很可爱，你想送的时候再送。”

此话一出，更是一时激起千层浪，大家的议论声更大，简直坐实了那个娃娃就是杨景然准备送给付可曼的传言。

杨景然不由得感到一阵烦闷，他看了一眼付可曼没说话，翻开题册做题去了，懒得管周围的传言。传言就是传言，过一段时间也就消散了，杨景然想了想，做题的速度更快了。

中午午饭的时候方意还在为了杨景然送给付可曼的娃娃和自己文理选科烦神，蔫蔫地撑着头没怎么吃东西。

“方意你怎么不吃？没胃口啊。”

方意摆摆手，跟楚婉示意自己没事。

“你还在为了文理科纠结啊？”楚婉不解，直接选理不就好了吗，他们十五班明面上虽是文理都学，但是老师的侧重点还是放在理科上，方意选文未必能跟得上其他文科班。

方意点头，愁苦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吃半天觉得没味，才发现自己没吃菜。

“要我说啊，选理最好。现在的情形你们也知道，文科生竞争太大了，我们省每年那么多人考文科，但录取的人就那么点。我还学体育呢，我爸妈都叫我选理。方意我劝你还是选理吧。”

卓壮的话不无道理，每年录取的文科生和理科生比例数据摆在那呢，理科学校一大堆，录取的也多。

“可我真挺喜欢文科的。”

“喜欢能当饭吃吗？现在重要的是升学率。”楚婉巴掌拍得震天响，模仿班主任在班会上的语气，“人呐要现实点，你高考考得好皆大欢喜，你高考没考好找谁哭去。现在就是什么好考，选什么。现在苦点累点没什么，上大学就好了。”

陆曙跟卓壮被楚婉逗得哈哈大笑，方意扯了个苦笑回应。

“我是觉得啊，学文学理都好，喜欢也能当饭吃啊。喜欢什么学什么，学起来更开心呐。”陆曙眨巴眨巴眼。

“兄弟，你站在我们应试教育的土地上跟我们说喜欢最重要，是不是有点太先进了？”卓壮调侃，“你呢，你好像还没说过你选文选理。”

“我啊，都行。我文理都可以啊。”

“得了吧你，你明明理科更好点。”陆曙的成绩平均下来排在班级中等，但是数理化生的成绩远远好过文科，甚至可以说文科拉了总体成绩的后腿。

“你们听说了吧，杨景然娃娃事件，班上都传疯了。他们都说那个娃娃是送给付可曼的。”卓壮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我还听说啊，杨景然还没否认呢。”

“杨景然也没承认啊。而且娃娃也没送出去。”陆曙回道。

“**不离十。付可曼那么漂亮，谁不喜欢付可曼呢。”

“我不喜欢。”陆曙瞅瞅方意，从自己的餐盘里夹出一块自己最不喜欢的生姜，“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她。”

卓壮啧啧两声，“可真没眼光。”

“谁像你啊，那么肤浅。”楚婉哼了一声。

“哎呀，我那是欣赏她，纯粹的同学间的欣赏，欣赏！你们懂不懂？”

方意本来就烦，听到他们说付可曼和杨景然，实在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端起餐盘走了。她的志愿书最后的文理科还没填完，没工夫理这些无聊的八卦。

陆曙跟在方意后面，女孩的马尾摆来摆去，陆曙忍不住想拽一下玩。还没伸手，就被方意抓个现行：“你干嘛？吃饭吃完了？”

“嗯，消消食。顺便看看你干嘛。”陆曙的语气总是那么轻松，好像他就从生来就没什么烦恼。

“陆曙，你选文选理啊？”

“都行，我都可以的。”

“你应该更喜欢理科吧，你的理科成绩的确挺好的。”

两人站在操场上看体育部的学生在排球场练排球，方意叹了口气，却没再继续说话，她的眼神穿过操场看向了远方的建筑物。

“其实你烦恼的不止这一件事吧。”冬日午间的阳光很暖，陆曙眯眯眼。

陆曙像是戴了窥视镜，她心里想什么，陆曙好像总能知道。

“我有个很崇拜的榜样，他很厉害。”

“哦？我认识？”陆曙挑眉，暗自里有些不爽。

方意故意避开这个话题，继续说道：“我很努力的学习，就是为了能够赶上他，我想说其实我也可以的。”杨景然一直都是她偷偷藏在心里想要追赶的月亮，是她朝前拼命努力的方向。

“我每回下定决心，不要被其他事干扰。可是我的意志始终不够坚定，好像总能轻易被一些事情烦到。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劝劝我吧，我好像挺需要别人劝一劝的。”

“我不劝。烦心事躲能解决一时，但是解决不了一世。你越躲，你越怕。”陆曙收起往常的嘻嘻哈哈，此刻的陆曙很严肃，“方意你需要直面你的问题。”

“我想选文，因为我怕理科的题目，我其实不擅长做物理和化学题。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也想逃避那个榜样，他太厉害了，而我渺小，不起眼，一点都不厉害。我怕我最后会让自己失望，所以我想换个环境会不会好点。”

陆曙耐心地看着方意，等她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你说得对，躲是不对的，我害怕很多东西，我的解决办法只有逃避。”方意越来越没底气，声音越来越小。

蓝队赢了红队，穿蓝色排球运动服的球员的欢呼声传过来，方意看向下一场的发球动作，想了想，又继续说：“理科真的很难，但是目前来看学理对我的处境要友善很多，如果学文，考不上一个好的大学，我会非常后悔。而且你们都学理，我不想离开你们。”

“你不需要因为任何人改变你的想法，谁都不可以影响你的人生，你的思考。”

方意摇了摇头：“而且我也不能因为不想面对我讨厌的事情，就收拾东西赶紧跑开。我不要这样。我不是逃兵，我有很想要做的事情。”

陆曙笑了，那个勇敢的小姑娘好像又回来了：“所以你的选择现在是决定好咯？”

方意微微点头，说话间的功夫，排球场又传来欢呼声，显而易见，蓝队又赢了。

“学理，我相信我学理也不会差。”

“你是因为你榜样学理，所以坚定学理？”

方意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是的，跟他学不学理没关系，我是想要证明我自己，向不看好我的人证明我可以把理科学好。我以前老是觉得我不行，但是我还没有试试呢，我怎么知道我不行呢。”

你现在已经很棒了，要不要试试再勇敢一点点呢？陆曙看着方意着急跑回教室去填志愿表的背影，心里无限欢喜，叫方意的女孩开始一点一点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