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微亮 第14章 换位

一中每月25号是全体学生的成绩“体检日”，每个月的29号则是全体学生出体检报告单日。早在29号这天，卓壮就已沐浴更衣，上香供佛。所谓“上香供佛”就是手插三根从食堂顺过来的一次性筷子，桌前摆上偷摸从家带来的一个苹果和两个梨，面朝班主任讲台做三个揖，嘴巴念念有词：“拜托这次能进前四十，拜托这次能进前四十。”

“小卓啊，封建迷信要不得。”陆曙拍拍卓壮肩膀，“咱要对自己有信心，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

“嘘！心诚则灵。别打扰我许愿。我爹说了，这次没进前四十，我的体育生第一步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什么第一步计划？”楚婉也来了兴趣，“我到要听听你怎么个宏伟目标的。”

“我爹说这次只要考进前四十，他就资助我一双球鞋。你们要知道运动鞋对一个体育生来说是多么重要吗？它不仅是穿着舒适，能让我在操场上自由驰骋，保护我的脚不会受伤，更重要的是我体育生生涯的启蒙地板砖，承载了我对体育事业的期盼与向往啊。”

说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就是为了一双球鞋，楚婉觉得自己白耽误几分钟做题时间了。“你把你这嘴皮子功夫用在作文上估计能涨不少分。”

“楚老师这不是难为我嘛，书到用时方恨少，我一到考试啥也不知道了。”

卓壮贫嘴功夫一个顶两个的，等学委把成绩单打印带回教室后，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叫陆曙赶忙帮自己看看：“怎么样怎么样？我考进了前四十就喊1，考得不好就喊2。”

“1！”楚婉大笑，“你这次考得很好，36名呢！”

啥？比自己预想的还前进了四名，卓壮此时此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

“大家这次考的都不错啊，方意20名，陆曙21。”楚婉举着成绩单仔细研究着各科成绩。她这次考了全班第13名，离上一名的付可曼仅三分之差，年级排名又落差了五十人。她的历史要比上次月考少了八分，好在这次的数学分高给总分拉了回去。

方意也在看成绩单，她的排名不算高，主要是物理数学失分严重。目光聚集到第一名的位置上，那一排均列在首位的成绩是她怎么也羡慕不来的。方意默默计算着与第一名的各科差值，想着还是得再努力点才行。

“我说咱都考得不错，要不周末去搓一顿呗？就当庆祝了。”卓壮勾住陆曙脖子，“兄弟怎么样，咱四人组一起去吃火锅吧。”

说到吃火锅，楚婉双手赞成：“我知道一家火锅店味道不错，上次和我爸妈一起去吃了，这次我们可以去试试。我爱死他们家的牛油红锅了。今天周五，晚上我们回家和爸妈说一声，周六晚上一起去呗。”

卓壮一听起劲了和楚婉讨论起那家火锅店的小吃到底那种好吃。陆曙戳戳方意的肩膀，小声问道：“去吗？”

女孩收起成绩单，点点头：“楚婉去我就去。”

周六晚上六点，卓壮爸一车子把四个孩子送到火锅店门口，豪气的给卓壮转了好几百，嘱咐孩子们尽情吃，当做孩子们成绩提升的奖励。向卓爸道谢后四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店。

四个人中有三个人能吃辣，为着方意的口味，楚婉和卓壮被迫放弃九宫格，改成了鸳鸯锅。一红一白，中火慢炖，鲜香扑鼻。

“这辣锅的乌鸡片就是香啊。方意你不吃辣真是可惜了。”卓壮咂嘴，将裹满红油的肉片吹凉后塞进嘴里。

“是啊，辣锅是真的好吃。我周边不吃辣的人真的好少，方意算是其中一个。”

楚婉初中时经常和方意出来吃饭，有时是楚婉妈妈领着，有时是陈若欣带着。两人私下吃饭时都是点些大人们不怎么允许吃的东西，烧烤，麻辣烫，铁板烧。因为是一起点，做菜师傅习惯会做成微辣，方意总是会喝很多很多水。楚婉为此还调侃，方意喝进肚里的要比吃进肚里的多得多。

“我还是觉得白锅没味，没有辣锅吃的舒坦。”卓壮听到楚婉的评价连连点头，并强烈邀请方意品尝一下辣锅的滋味。楚婉也在旁边劝：“是呀，你尝尝就知道多好吃了。”

方意不好意思拒绝两人的盛情邀约，硬着头皮接下楚婉夹过来的一片牛肉卷。刚入嘴，辣味就刺的泪水克制不住往外流，椒麻味充斥整个口腔，舌头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和沸腾。

“喝酸奶吧，别吃辣了。”陆曙回来时刚巧看到这幕，把刚从店外拿的外卖酸奶递给方意。

“不能吃辣就别强迫人家嘛。”

方意直摆手：“没事的没事的，红锅味道是不错的，但对我来说就是有点辣，我吃不辣锅就好。”说完猛吸几口酸奶，冰凉酸甜缓解了太多辛辣刺激。

卓壮看见方意为难的脸，发现已经涨红到耳朵边：“实在对不住啊，真的不知道你这么不能吃辣。还好有陆曙有先见之明，提前点了酸奶。”

听到卓壮的话，女孩抬眼看向陆曙，眼睛亮亮的，好像一颗明星划过浩瀚黑暗的宇宙，陆曙有些慌乱，险些没稳住表情。

“吃完我们出去走走消消食吧。”陆曙从见方意第一面开始，就觉得她的眼睛很好看，她的五官是大气的，配上那双有故事的眸子有说不出来的和谐美感。就像山里面野生的小兔子，看上去很好亲近，乖巧可爱，一受惊立马消失在灌木丛中，只留那双眼睛观察着四周。

四人吃完晚饭本要去公园一逛，耐不住卓壮想要去附近新开放的小吃街瞧个新鲜，又折返来到这片新开发的商业街随便看看。

“你可别说你来小吃街还是为了吃。你可是体育生诶，身材管理也是挺重要的。”楚婉跟卓壮妈一样，对卓壮一顿挑。刚想继续开口，前方的一个身影叫楚婉闭了口。

“你们好啊，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们。”付可曼主动向前打了招呼。

“你……你好呀，你……也是来这边逛街的吗？”向来嘴巴利索的卓壮开始结巴。

付可曼轻轻一笑，眉眼弯弯：“对呀，听说这边是新开的小吃街，我就和我朋友来这边逛逛。你们四个吃过饭了吗？”

卓壮更是紧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把捞过陆曙，给人家使小动作。陆曙只是笑笑，替卓壮回答：“是的，刚从火锅店出来。”

“你朋友呢，怎么现在就你一个人呀？”楚婉拉着方意靠近，方意也好奇的打量着她这位同学。

无论多少次看见付可曼，方意总忍不住要感慨一次她的漂亮。付可曼举手投足的自信就是漂亮，她的漂亮也同样是她的自信。怎么会有女孩生来这么完美，成绩优秀，长相好看，待人处事落落大方，父母也对自己宠爱有加。这样的女孩天生就该站在舞台中央，被大家喜欢。

“他啊，去给他妈妈挑礼物去了，过段时间是他妈妈生日。我嫌店里人多又闷，就出来透透气。”

“那……那你要注意安全哦，女孩子一个人在外边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卓壮庆幸商业街的灯光是暖黄调的，最近训练又晒黑了点，不然自己的脸红迟早要露馅。

付可曼走后，卓壮还在对着背影发呆，悄咪咪嘀咕了一句：“好想跟她当朋友哦。”卓壮发誓这句嘀咕他是在心里念叨的，没曾想嘴巴不听话直接帮心说出来了。

即使很小声还是被楚婉听到了：“你觉得付可曼漂亮吗？”

卓壮刚想点头，回神才发现自己的小九九被另外三个人看的一清二楚。又急又羞，长这么大第一次和这么漂亮的女生面对面靠这么近说话呢。当然也是第一次被别人发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人家的确漂亮，成绩又好，所以嘞，小卓你还是需要多加提升自己的。”楚婉打趣，她最近特别喜欢看卓壮吃瘪。

陆曙和方意也在一旁偷笑，方意想起了上次见到杨景然和付可曼补课的情景，内心又是一顿酸楚，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可心里面还在羡慕付可曼的优秀。

“不光是卓壮，我们都需要加油啦。你不是要考S大的体育生嘛，兄弟，我们陪你一起努力。”陆曙替卓壮解围，“期望下周一调位咱们几个还是前后位。”

换位是15班期中考试过后学委黄可盈同几个班委征求同学意见向班主任争取的机会。自从方意开学进班班上就没有换过位。有些视力较弱的同学会趁这次机会往前调几排，班主任也会根据成绩和平常表现给班级重新调位。

“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们四个别分开。”还没开始分位，卓壮又开始摆苹果进行他的“施法”，“我不要和我的好兄弟陆曙分开啊。”

楚婉对这种行为简直无以言表，无奈扶额：“你这作法上次灵，这次可不见得灵啊。”

方意内心也和卓壮一样，经过两个多月的磨合四个人的相处很愉快，她更不想再换前后桌，再结识新的人。

本就慢热内敛，她不晓得怎么再跟不熟悉的同学打好交道。或者说自己还是舍不得楚婉。楚婉成为自己的同桌已经很多年了，好像两人刚认识就是同桌，从初中一直延续到现在，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和她的好朋友分开。

“说实话，我也不希望我们位子调开，现在就挺好的。是吧，方意。”

一个回眸，少年灿烂的笑脸轻悄悄闯进方意眼中，若是米开朗基罗在世，这张脸便是最好的雕塑模子。陆曙自带混血的帅气一入班就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不少外班女孩们会来15班窗户口偷偷来看传闻中的混血男孩。太多人对他的身份好奇，自小在英国念书，英伦绅士气质更是不少女孩口中的欣赏。

只有方意知道这个传闻中的大帅哥私底下还是个会跟爷爷犟嘴，喜欢和小狗玩闹的小男孩。

“如果不分开最好了。”方意点头，又拉住楚婉的手，“我也不想和你分开。”

楚婉回握住方意的手，因为天气转冷，方意的手总是冰的。“哈，你也太黏人啦，哪有一辈子不分开的道理嘛。不过嘛我觉得现在的位置挺好的，离黑板近，板书看得清，我们四个玩得又这么好。”

班会上四人组位置倒是如卓壮方意几人所愿原封不动，但是余老师下一秒的安排惊呆了全班，更是惊到了方意。

付可曼和杨景然成了同桌，位置从远离四人组的第四组，调回了四人组旁边仅隔了一个过道的第三组。

宣布二人位置时全身的力气仿佛汇聚到胸口，压得方意一口气都喘不出。脑袋沉沉，耳尖发烧，心上好似有个千斤顶。班上的小声议论更是一管强针剂，方意写作业的手在发抖，原本想出的解题步骤在此刻忘得一干二净。

为了克制手抖，能快速回忆起刚刚的灵感，方意在稿纸上用力飞快写下一大堆公式，不管用没用上，一直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没有停过。

一场关于调位的班会在方意写完一张又一张纸的公式和数学演算正式结束。

放学铃声响起，方意望向墙上指向下午五点四十的闹钟，心想终于熬过去了。

四人组各自家的方向大体是一致的，除去值日，平常也是一道走去地铁站台或是公交站。

方意从放学便是昏昏沉沉的，听不进去其他几人说的任何一个字。她还在念叨着自己的成绩单，自己的分数，与前几名相差多少，下次能不能赶超，可不可以再前进一些。

“哎呀你放轻松点嘛，班会开始时你就没什么好脸色。”楚婉看出了方意的不自在，戳戳方意的胳膊，“你还好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因一直走神，方意过马路时超出了斑马线，陆曙眼疾手快，揪住方意的书包带子，给她往自己内侧带。

方意愣住，被拉过来还是呆呆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危险。

“注意一下危险呀。”陆曙心急了，语气有些重，手中还紧攥着方意的书包带子。因绿灯秒数没剩多少了，陆曙又焦急地拉着方意快步往对面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男孩赶忙松开方意，小心翼翼跟在女孩后面。直到方意走到公交站台处，陆曙才走到旁边去。

卓壮和楚婉早就过了马路闻声过来。“你们怎么这么慢啊？公交车马上就要来了。”

“我刚刚走神了，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方意也在懊恼自己的失神，转身对陆曙道了谢。

陆曙见状，发觉方意没生气，心里的石头还是落下了，安慰道：“下次别再走神啦。”

“方意你不会因为杨景然和付可曼的事情还在震惊中吧。说实话我也挺震惊的。”楚婉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方意惊慌失措，她明明把心事掩藏的那么好，怎么叫人给发现了呢。

“我想方意应该是因为我们四人组没分开高兴的吧。”方意心下一暖，感激地看向替自己解围的陆曙，顺着陆曙的话点头。

“我倒是惊讶呢，他两怎么就成同桌了呢。”卓壮犹如泄气皮球，头一次没嚷嚷着饿，跟体育部的请了假，跟着三人提前回了家。

楚婉语重心长拍拍卓壮肩膀，轻声安慰：“人家大美女当然要和大帅哥坐一起咯，两人还是挺相配的。”

也是，人家郎才女貌的，自己在那唉声叹气有何用。卓壮一摸刚剪得短寸头，刺挠又扎手，今天请的假明天就得多加训练给补起来。

“明儿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家啦，我得抓紧训练了，你们好不容易帮我说服我爸叫我当体育生的，我得珍惜才是。”卓壮就是这样，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想得通就没事藏心上，该干嘛干嘛绝不耽搁明天。

方意刚打开家门，黑花闻声跑过来扑向她。这些个月黑花长大不少，方意抱起来倒有些吃力了。

“你还是个宝宝呢，差点就抱不动你啦。”

黑花窝在方意怀里够着去舔方意的脸，喜欢的不得了。方意心里的阴霾立扫而空：“我待会要回房间写作业啦，今天作业好多的，只能陪你在饭前玩一小会哦。”

苏晴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见两个小家伙玩的正开心，没去打扰，等晚饭的时候才叫方意过来吃饭。

“晴姐姐你今天还在家里睡吗？”方意家始终给苏晴留了一间卧室，苏晴星期六星期天如果不忙会过来休息，正好给方意讲讲题。

“嗯，今天导师给我带了他们家那边的特产，我就想着带过来给陈姨和你尝尝。”

“今天幸好有小晴来呢，我带黑花回家已经晚了。不然啊，都不知道我和小意什么时候能吃上晚饭。”陈若欣忙着给苏晴盛饭，又嘱咐方意多吃点胡萝卜保护眼睛。

陈若欣似是又想到些什么，欣喜的对方意说：“杨景然妈妈叫我们明晚去吃饭，明天晚上你放学回家后我们再过去。”

方意正要去夹盘子的肉，听到陈若欣的话立刻顿住，收了筷子只夹了摆在眼前最不喜欢的胡萝卜，嘀咕了一句：“我不想去。”

“为什么啊，何阿姨点名叫你去呢。”

方家和杨家是多年的好友，经常会互相请客吃饭。即便是方意父亲去世后，两家的往来也不少。只是后来孩子们各自大了，要忙的事情也多，这次聚餐还是两个孩子升高中以来的第一次。

倒也不是不愿去，方意一想到今下午的换位风波，想去的心思早就没了踪影。留着去吃饭的功夫不如多做些题，她这次的考试就失误在数学和物理上。“我期中考得不好，想留着时间做题。”

“小意成绩单我看了的，还可以的呀。比上次月考进步了不少呢。”

“我还是想留在家里多学会习，这次的物理数学考得不好，化学也一般。一中学习压力还是挺大的。”

苏晴明白方意的压力所在，她本身则是更擅长文科的，但是一中整体偏向理科教育，他们15班更是群英荟萃的地方，待在这样的地方压力自是不小。只有在高一上学期结束后才能进行分班的文理科专门学习。

“不过还是要劳逸结合啊。你也别太累啊。妈妈不给你压力。”陈若欣从来没担心过方意的学习问题，倒是担心自家女儿因学习太过紧张而精神紧绷。前阵子看电视新闻，还看到有学生因不堪高考压力选择结束生命的。学习再重要敌不过自家孩子健康成长。

正巧这段时间早晚温差大，方意没来得及添衣服，鼻子堵塞隐隐的有感冒的迹象。方意趁机去拽餐巾纸，狠狠地擦了擦鼻子，可怜兮兮地说：“我好像感冒了，明晚去吃饭好像也不太合适，我怕真的感冒了还传染给他们。”

苏晴心疼得去给方意倒了杯热水，督促方意赶紧喝完。陈若欣无奈摇头：“你不愿去就不去吧，何阿姨那妈妈替你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