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 第5章 幻像

【再过一会儿，就能看见格雷斯星的日出了。】

这是布莱克回到格雷斯星的第十五个小时，或者说，这是他坐在那个熟悉的悬崖边上的第十五个小时。

一夜无眠。

打从回到格雷斯星开始，布莱克的眼睛就没有合上过。某种程度上他还是欺骗了远在赫尔卡星的卡修斯——毕竟这十五个小时里，他都坐在这个悬崖边上，从未起了要去看看索兰特的心思。

说实话，就连布莱克自己也不知道，在这枯坐十五个小时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仅仅是为了马上就能看见的日出——赫尔卡星的日出也一样很美。

“你在等日出？”

“嗯。”

“赫尔卡星的日出确实很漂亮。等等，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睡了，今天醒得早，就想看看赫尔卡星的日出是什么样的。”

“布莱克，你很喜欢看日出吗？怀特星的日出也很好看的！你喜欢的话，下次跟我去怀特星看好不好！”

“嗯。”

“但我依旧觉得，格雷斯星的日出，是最美的······”

回忆结束，布莱克有些呆愣地看着已经染了几分黄色的天空——上次看日出还是在赫尔卡星，在雷霆守护局的顶端，和卡修斯一起。那时，他还颇有几分信誓旦旦的意味，告诉那个小朋友，格雷斯星的日出，是最好看的。

他闭上了因长时间睁着而有些干涩的双眼，静静感受太阳的光线穿过云层，洒落在他的脸上。可惜还没等他感悟出什么，倒先觉得自己眼皮前的光线骤然黯淡了下来。

“索兰特？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不用睁眼，布莱克已经知道来人是自己多年相依为命的好友——索兰特。他有些惊诧地从悬崖边站起了身，转头看着面前巨大的飞龙，他们也有许久未曾相见了。自从雷霆守护局成立，他便在赫尔卡星定居了下来，很久不曾回过格雷斯星。至于星球上的零碎琐事，都是索兰特在为他打理。

还不等索兰特开口想说点什么，布莱克已经飞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宽大的身躯。见状，索兰特低下他的头颅，在布莱克的脑袋旁边蹭了蹭，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想念。

“对不起了老朋友，这段时间都住在赫尔卡星，也没抽时间回来看看你。”

布莱克抚摸着它身上的鳞片，转而又拍了拍他，邀请他一起看日出。幼时他们也经常这样，在某个不被邪灵组织察觉的地方，布莱克小小的身躯依偎在索兰特的身侧；如今，索兰特宽大的翅膀笼罩着他，他依旧可以像小时候那样依靠在故人的身侧，欣赏幼时的他们欣赏不到的日出。

期间，索兰特低声叫唤了几句，左右不过是在向布莱克阐述他不在的这些时间里，格雷斯星发生的变化。

“辛苦你了，老朋友。”

布莱克看着近在眼前的云霞被日光映成一片金黄，耀眼的光团从云间缓缓挪动着升空。他还是习惯不了对着这耀眼的光芒，索性闭上了双眼，静静地感受着独属于自然的温暖——格雷斯星，早已在光明的孕育下，重获新生了。

······

其实，还是赫尔卡星的日出更美。

布莱克看着那抹新生的光芒，一时间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对着卡修斯那双纯澈的眼睛，面不改色地说出“格雷斯星的日出是最美的”这句话的。

【卡修斯······】

他在心底虔诚地低语了一声，他的心底莫名起了一股执念——要是那个黏人的小家伙在这就好了。一弹指顷，布莱克又苦笑了一下，自己从雷霆守护局出来前，还想方设法让大地之神不要跟着来找自己；如今小家伙没来，自己却又不适应没有人黏着的日子了······

或许是一路跋涉加上十五个小时未曾合眼的缘故，布莱克只觉得一股汹涌的倦意涌上心头，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他想开口叫索兰特背自己去休息，可惜还不等喉咙挤出第一个音节，他已经彻底失去意识，倒在索兰特的身侧了。

再一睁眼，面前是乌泱泱的一群机器人，他们手里拿着先进的机械，为首的一身银白，眼眸泛着幽蓝的光——是迪恩。而他身侧，站着一道布莱克此生绝对不会忘记的身影——邪灵组织的大当家，威斯克！

他，要做什么来着······

布莱克一时有些蒙圈，他怎么会站在悬崖边上，面前是宇宙海盗和威斯克······是他的身份败露了吗？脑中想不起一点有关的东西。手臂好像受了伤，总觉得有些沉重，他看着渐渐逼近的宇宙海盗——他该怎么做，反抗？可是这种情况下，他无论如何是打不过威斯克的。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的仇恨尚且未报，就已经要赴黄泉路了吗？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如果不是这样，那本该如何······他，应该在哪里······

画面渐渐扭曲，还不等他反应，耳畔传来了那已经深深刻入他的骨髓的声音。

“二当家，你怎么了？”

他猛地抬头，却发现此刻自己正单膝跪地，面前是坐在主位上的威斯克——怎么回事，他刚刚，不是已经被逼上绝路了？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布莱克有些迷茫，一时间分不出何为真，何为假；脑海里只有这两个画面，难道，他方才是中了什么幻觉，看到了一些不真实的东西？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沾染了血迹，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沾染了不少鲜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他现在，是在给威斯克汇报任务吗？

“那些不听话的精灵，不值得我的二当家亲自出手。”

震慑他灵魂的声音再次传来，他一时间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瞧瞧，为了那些个不相干的废物，把我的二当家折腾成这副模样。”

威斯克状似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手底的石椅，右手之间勾了勾，命令布莱克上前来。

他的灵魂想反抗，不知为何，此刻的他打心底里想离威斯克远一些，再远一些；可惜他没有选择，他的身体已经被威斯克高度奴役了；布莱克魔怔般站起了身，又一次跪倒在威斯克的跟前，血红色的双眸仰视着另一双血红色的双眸。

“······主，人。”

他听见自己的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一时间死命想要挣脱，可他的身体动不了。

“你这模样，倒还真是惹人怜惜。艾文，去，拿些伤药来。”

威斯克挥了挥手，布莱克只觉得自己身侧掠过了一阵风，但眼下的他无暇顾及什么，他的灵魂竭力抗争着身体的主导权，试图远离威斯克。

“下次，不许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模样。”

威斯克的声音像冰一般扎穿了他的身躯，他不受控制地俯下身躯，就这样以一种极为恭顺而又卑微的姿势，呈现在威斯克的面前。

不对，不对！威斯克已经死了，他亲手，他和卡修斯亲手了结了他······

“站起来！站起来！你怎么能，怎么能向他下跪！”

他为数不多清醒的意识正在疯狂地叫嚣，可身体却依旧受到威斯克的牵制，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摁在地上。

“是梦，这是梦！醒过来，布莱克醒过来！”

那道声音在不断咆哮着，灵魂和□□疯狂地抗争，仿佛想要把“布莱克”割裂成两个，一个留在过去，一个回归未来。

“啊！哈，哈，哈，哈······”

现实中，布莱克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旁的索兰特看见他醒了过来，像是松了口气般，小心询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

“一天？”

布莱克有些不可置信，可是，他怎么觉得，只过了须臾呢······这时间，甚至比卡修斯搂着自己睡的时间都久——他什么时候，能睡这么长的时间了······

索兰特见他只是坐在床边沉思，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默默指了指一旁桌上摆放好的饭菜，又推了推布莱克的肩膀，示意他先吃点东西再说。

也是，他已经近乎两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被索兰特这么一推，布莱克的注意力才缓慢地集中到了现实——腹部隐隐传来绞痛，想来是胃病犯了。他盯着桌子上的食物，身体起了想要冲过去饱餐一顿的本能。

【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他的脚踏足地面的那一瞬间，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响起这么一句话。刹那间，布莱克的动作停了下来——如果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那现在，就一定是现实吗······没有药物的作用下，他什么时候能昏睡整整一天了······

梦里没有痛觉，但他刚才感受到了疼痛，应该，是现实吧······

“嗷呜？”（PS：作者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描写索兰特的叫声，将就一下。）

索兰特看着面前的老友，又开口叫了叫他。他不是卡修斯，饶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没法全然洞悉布莱克的心思。

“啊？我没事。”

算了，不管是梦也好，现实也好，总归现在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布莱克晃晃脑袋，径直走到桌前坐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还没有睡醒的迷茫。

“我很久没回来了，等下，陪我出去走走吗？”

好一会儿，布莱克的声音又在洞穴里响起。钴蓝色的眼睛望向身侧静静看着自己吃饭的索兰特，那条龙像是有些迟疑，但还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要是卡修斯在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洞穴内寂静的氛围让布莱克有些怀念在雷霆守护局的时候，只要有卡修斯在，他的身边就一直有声音——卡修斯从不会让他冷场。布莱克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越来越离不开那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卡修斯了。

雷霆守护局。

刚准备风暴吸入然后继续去批阅所谓的“布莱克每日都要批阅的文件”的卡修斯突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他刚刚幻听了吗？怎么感觉听到了布莱克的声音······

【是心声吗？】

卡修斯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晃动了一下——布莱克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一贯是不会用拟人态的，拟人态是为了更好地在布莱克面前撒娇。

精灵不仅速度奇快无比，就连听觉也是十分的敏锐，他不相信自己有幻听的可能。所以，布莱克远在格雷斯星，也在偷偷地想自己？

卡·莫名有些受宠若惊·修斯顿时高兴的尾巴都在不停摆动，看到餐桌上的其他三人满脸写着“莫名其妙”。不过让卡修斯高兴的事情有很多，小朋友总是这样，喜怒溢于言表。为此，其他三人也没有了要开口问一问的冲动。

【在布莱克回来之前，我一定要把他的工作都做完！然后缠着他带我出去逛！】

我们“伟大的”大地之神愉快地做出了这个决定，只要他顶着那头又软又蓬松的白色短毛，在布莱克面前拉着他的手使劲撒娇，布莱克肯定不会拒绝自己这个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过分的请求的！

此刻，远在格雷斯星的布莱克本人，并不知道在雷伊忽悠完他可爱的小朋友之后，这份业果最终还是“报应”回了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