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 第4章 布莱克的秘密

在众人好奇且带着点探究的目光中，布莱克最终还是将事实说出了口。

“······伯恩······是我。”

他的嗓音有些嘶哑，眼神也不再直视着卡修斯，低低地看着面前的餐盘，随即又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吐了口气，目光平静地直视着所有人。

“有很多事没和你们说过吧？”

布莱克的语气从生硬变得轻快，像是在讲述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也像是在竭力掩埋着什么，

“布莱克算不得是我的名字，但知道伯恩这个名字的人很少，哪怕是木木大祭司，也是不知道的。只是，会叫我伯恩的人，在很早的时候就都去世了；除此之外，知道这个名字的，也就是威斯克，也已经死了。”

“好了，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只是个名字。又不是我叫回了伯恩，就不是你们认识的布莱克，不是战神联盟的人了。”

那人语气轻飘地将这一段落揭过，心下了然大抵是自己在做梦的时候说梦话叫卡修斯听见了。不过也正常，这个名字太久了，久到连他自己都快不记得，久到，若再没人提起，就要随着那几串模糊的影子，一起消散在世间了。

卡修斯实在是没想到“伯恩”会是布莱克自己，饶是他此刻再木讷也该知道，会称呼布莱克为“伯恩”的人，是早已去世的其他四位光明守护者——他，竟然，当众戳了布莱克的痛处······

在座的其他人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气氛一时比刚才更加凝重，只有布莱克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自如地继续享用面前的午餐。

“我说了，这只是个名字。只是很久没听人提起过，多少有些意外。”

那人敏锐地察觉到了餐桌上的氛围，施施然开口，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布莱克这个称呼。”

说罢，他将手中的餐具收拾好，在众人的目光中，淡然地端起餐具，离开了饭桌——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他依旧是那个高领、腹黑、多少有些不近人情的布莱克，是那个日日跟盖亚相看两相厌的黑衣怪，是那个战神联盟不可一世的副队长。

“······”

餐桌上彻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四个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有千言万语，却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没有人开口指责当时卡修斯的提问，毕竟谁也没想到“伯恩”这二字的背后会是这样的故事，此刻只怕卡修斯才是他们中最不好受的那个。

事实也确实如此，卡修斯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剩余的三分之一的食物，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继续吃下去——他很想现在就冲出餐厅去找布莱克，告诉他自己不是有意提起这个话题的。

但这已成为既定事实：不论他是否是有心的，都已经酿成了让布莱克当众揭开伤疤的结果。明明······明明平日里，他一直是最心疼布莱克的······

最后卡修斯还是忍着心底的冲动，将面前的食物一口一口塞进肚子里——他太了解布莱克了。正因如此，他什么都做不了。卡修斯很清楚，如果自己现在冲到布莱克的面前，甚至不等他开口，布莱克就会用各种话语和行为宽慰自己；布莱克，从来舍不得生他的气。

布莱克将餐盘放进了水池，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缓步走回了房间。

合上门的那一刻，布莱克最终还是撑不下去了——他颤抖着手将房门反锁，发了疯般冲进了卫生间，胃部狠狠地抽动着，才入腹不久的食物被他尽数吐了个干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猛烈颤抖，发冷，顷刻间衣衫就被冷汗浸湿了。

“伯恩······”

不论他怎么努力抑制自己不去思考，脑海里依旧克制不住地，一遍又一遍响起那道声音——像条甩不开的毒蛇，冰冷黏腻，死死地缠着他的灵魂不放手。

哪怕将胃酸都要吐干净了，哪怕双腿连站立都要做不到，他还是没能摆脱那道声音，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海播放那些自己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勉强遗忘的记忆。

“伯恩······”

停下来······不要再继续了······停下来！！！！

他发了狂，死死攥着自己垂至腰间的长发，只恨不得以头抢地。

“哈······哈······哈······”

布莱克无力地跌坐在瓷砖地面上。很冰，这是他第一次生出这种念头，毕竟布莱克平日经常赤脚踩在这片瓷砖上，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急促的呼吸声让他直觉这空间越发的逼仄，面前暖黄的灯光越发昏暗；在某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突然就回到了当初被关押的时候——阴冷，潮湿，逼仄，黑暗······

“不是······我不是伯恩，伯恩，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声音也在颤抖，像是只要他如此反复地告诉自己，就能彻底坐实“伯恩”已经死亡的事实，就能彻底地割裂“布莱克”和“伯恩”。

他盯着那暖黄的灯光，像是要把它盯出个洞来。良久，布莱克才从刚才的行径中缓了口气，扒着墙壁站了起来。

冷水泼到了脸上，这才让布莱克恢复了几分冷静。他看着镜子，里面映着一张惨白的脸；他死死盯着那双钴蓝色的眼睛，生怕下一秒，镜子里映出的，就是一双血色的眼眸。

用联盟其他人的话来说，布莱克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这话传到本尊这里，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苦涩——他伸手在镜子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美吗？或许是的吧。毕竟总有人垂涎着这副皮囊，不是吗？

“你失态了。”

布莱克冷冷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字一顿，像是在告诫着什么。最后，他阖上双眼，像是认命般，平静地整理好了被自己弄得凌乱的仪容。

缪斯说了，让他去医务舱一趟。

“呼······放下吧。没人会知道的，都过去了。”

像是在为自己打气一般，他低声呢喃了几句，恢复了一贯淡漠疏离的模样，抬脚走出了房间，自如地朝着医务舱的方向去。

“虽然只是个小伤，但在结果出来以前，我已经向雷队申请了，暂停你的所有职务。布莱克，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缪斯拿着刚采集的血液样本，神情严肃地看向面前的黑衣精灵。虽然方才在餐桌上并不算愉快，但一码归一码，缪斯看着布莱克左臂上的绷带，心中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布莱克的身体有很强的抗药性，这是缪斯来到联盟后为联盟成员做了好几次检查得出的结论——依雷伊他们的描述，大抵是在邪灵的时候威斯克总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控制着他，尤其是那个不知被布莱克喝了多少的黑暗之水。

按照布莱克的特殊情况，理论上，海盗发明的药物照理来说在布莱克的身上应该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可若说这是一场特意为布莱克准备的局，未免又太荒谬了。毕竟这个任务本来是要派盖亚和卡修斯的，布莱克半路截和这个任务实属是连雷伊都没有料到的，海盗就更不可能未卜先知。

“雷伊批准了？”

布莱克挑了挑眉，似乎是没料到缪斯会直接向雷伊申请暂停自己的一切职务。不过如果停了自己的职务，那就意味着联盟绝大部分的工作都要压在雷伊一个人身上，他实在是不太敢相信雷队长会同意这个着实有些荒谬的决定。

“雷伊说了，在确认伤口无法愈合的原因和这个原因不至于对副队你的身体造成多大影响之前，办公室你是不用进去了。要不先想想找个什么地方打发一下时间？”

缪斯反手掏出了由雷伊亲自签名盖章的文件，递到布莱克面前。他们这个副队长平常除了批公文、出任务就是窝回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总之他的生活一向只围有文件、任务，以及某个黏人的不能再黏人的卡修斯。

“······”

布莱克沉默着阅读完了文件，良久，认命般将文件递还给缪斯。

“如此。替我转达一下雷伊，我很久没有回格雷斯星了，回去看看，有事的话，用通讯器联系我。”

“那卡修斯······”

缪斯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等她想刹住自己的嘴时，已经来不及了。

“······让雷伊多给他找点事。”

布莱克咬了咬牙，冷声冷气地告诉缪斯，

“罢了，让他别太想我，我回去看看索兰特，很快回来。”

到底还是对这个自小黏着自己的大地之神心软了。缪斯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极力想压制自己嘴角洋溢的笑容，表示自己会如实转达的。

等她转身放了个样品再回头，布莱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布莱克，回格雷斯星了？什么时候的事！”

果不其然，卡修斯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想出门去找人。

“诶诶诶！小卡，布莱克叫我转告你，他只是很久没回格雷斯星，想回去看看索兰特，让你别太想他，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缪斯直接伸手将人拦了下来，同时目光往雷伊那瞟了几眼，后者立马心领神会地站起身，也走过来拦人。

“副队最近太累了，让他休息一下也好，不过小卡，布莱克的工作，你可得帮他分担一点，不然副队回来，可就得通宵批文件了。”

雷伊虽然面带微笑，但这话语怎么听怎么带有忽悠的意思。只可惜，年幼的大地之神表示什么都不可能有布莱克重要——让他休假回来通宵批文件？不行，自己得在布莱克回来之前把文件都批了，这样届时他就有更多时间缠着布莱克了！

缪斯看着卡修斯的眼睛里突然冒起的熊熊烈火，默默看向雷伊——队长啊，你这样折腾小卡真的不怕副队回来找你的麻烦吗？

以后一定要远离雷伊，不然什么时候被他忽悠去加班都不知道。

“不过雷队，让布莱克一个人回格雷斯星真的好吗······”

缪斯心中总觉得有些慌乱，想起今天中午在餐桌上布莱克那番言论和表现，直接告诉她——布莱克绝对隐瞒了什么。

“放心吧，他不会做傻事的。更何况，以副队的能力和谋略，也不用我们操心什么。”

雷伊看了看窗外，天空马上就要变得黯淡——饶是他不放心又能有什么办法，那是布莱克，谁又能左右他的决定和想法？

“但愿如此吧。我先回医务舱了。”

缪斯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她还得抓紧去看看从布莱克身上采集的血液样本能提取出什么特别的信息。

“迪恩大将军！样品研发成功了！”

一个做医生装扮的独眼机器人捧着一管淡绿色的试剂，恭恭敬敬地捧到迪恩面前。

“哦？做过测试了吗？”

面前，一个浑身银白，双眸闪着幽幽的蓝光的机器人驾驶着小飞船飘到那小啰啰身前，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试剂，眼里藏了几分不知名的情绪。

“测验还在继续，上次战神联盟摧毁了我们的实验基地，眼下全部都要重新测算才行。”

小啰啰慌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迪恩大将军的目光。

“哼。布莱克······罢了，上次的那一刀也够他吃好些日子的苦头。”

迪恩虽然不想承认，但上次布莱克的确将他们的研究基地摧毁得很彻底，若非自己和萨格罗斯配合默契，还真就不一定能伤了他那一刀。不过，刀刃上有半成品的实验药剂，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布莱克的反应。

“下去吧，等结果出来了再来找我。艾里逊，佐格，继续搜查吉约的下落。”

迪恩将试剂扔了回去，这试剂虽说呈现淡绿色，但若融入其他试剂中便无色无味，除了注射，也可以悄无声息地混进食物中，是专门针对精灵制造的，主要的功能是造成精神错乱，至于呈现的方式，目前没有更多的实验对象也不能完全概括出来；随着剂量的加大，药剂效果会成倍增长，直至彻底摧毁被注射对象的精神。

“是！迪恩大将军！”

艾里逊和佐格听见迪恩的吩咐，立马麻溜地滚出去搜寻海盗吉约及其手下的消息。

迪恩看着自己面前的光屏，想起了上次被自己划伤的布莱克。暗影系精灵之王······可惜曾经做了威斯克的部下，黑暗之水的作用他也略有耳闻，只怕那点半成品的试剂，对他而言可比普通精灵来得更为致命一些。

“战神联盟吗······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