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凤落南渊 第51章 莫慧

五十一

林姝婉觉得现在自己的身体真的太没用了，不过入浴的时候受了点凉，便立时有点作起烧来，全身冷得厉害。她不想惊动人，便悄悄让银屏给她熬了碗姜汤，又捂了被昏沉沉地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中午时分才觉得好些。

起来略略地吃了两口东西，依旧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她坐在窗下望着窗外正中的日头，估摸着时间沈临渊该到和东大营了，也不知沈临渊怎么样，周奕辰此时约沈临渊一见也不知到底存了个什么心。若周奕辰真要发难，沈临渊孤身一人失陷其中，只怕是没办法脱身的。若沈临渊真的失陷，她还能为他做点什么？她若假借她父亲的名义，不知道能不能与周奕辰周旋一二，帮沈临渊脱困？她有的没的胡思乱想了一圈，骤然惊觉她这都在想些什么啊。她想得居然又都是沈临渊！

明明那夜之后，她已经死了心，为什么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沈临渊，去担心沈临渊。前日沈临渊要去盈田堡时她不由地为他担心，昨日沈临渊去和东大营她更是不能克制地心间揪紧。

沈临渊临走时向她索要一个吻，让她不由想起了当年出征前在她门前枯坐了一晚只求她见一面的那个少年，那个差一点就再也回不来的少年。当年从那次之后她再没有拒绝过沈临渊每次出征前提的最后那个要求，许是心念作怪，但她总是觉得她若拒绝了，便会为沈临渊的那次出征带来不好的预兆。所以他们的第一个拥抱，第一个亲吻都是被沈临渊这样骗去的，因为沈临渊知道她不忍心拒绝那个要求。这一次她依旧没能拒绝，毕竟沈临渊是要孤身去和东大营那么危险的地方，她还是不想让他的这次出行蒙上阴霾。

可是没想到沈临渊最后居然只要了个指尖上小小亲吻，她知道沈临渊当时想要的肯定不仅止这样，但因为她的恐惧，沈临渊克制住了。也不知道这样子算不算应了沈临渊的愿，沈临渊的这次和东之行会不会顺利。她胡思乱想间居然又都还是与沈临渊的旧事。

突然她听到掀帘子的声音，她看过去只见是王媪走了进来，到了她跟前，她这两日对这老妪一直淡淡的，王媪是个聪明的，无事已经不怎么往前凑了，她抬眼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王媪赶忙俯身回话：

“娘娘，老奴刚从院子里过，见着莫慧姑姑在门口想要进来的样子，却被门口兵士们拦住了，您看……”

前日在永泰宫，对这个莫慧她很有印象，她沉吟了一下。

王媪又赶忙地补上一句：

“娘娘，那到底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人呢。”

是呢，那是太皇太后的人，那个在宫里蛰伏了那么多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太皇太后，经了永泰宫一事想来是再也藏不住了，外面变天了，这后宫的地界自然也要跟着变，但不管怎么变，她总归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该来的迟早也是要来的，她对王媪道：

“那就请姑姑她进来吧。”

莫慧进来给她行了礼，她以示恭顺地站起来，谦声问道：

“不知姑姑前来是太皇太后有什么训示吗？”

莫慧忙扶她坐了，连声只道“不敢”，一脸和煦地对她道：

“太皇太后前日见着娘娘身子不太好，特打发奴婢来问问，娘娘如今可好些了？”

“劳太皇太后惦念，臣妾好一些了。”她不能把话说死，两头留着余地，等着莫慧的下一句。

“那不知娘娘可能走动了？太皇太后有要事想与娘娘相商，想请娘娘移驾去寿康宫一趟。”

原来是想要她去寿康宫，太皇太后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她在永泰宫是见识过的，那寿康宫自然也不是什么善地，能不去她还是不想去的。于是推辞道：

“原本不等太皇太后传召就该去寿康宫请安的，可身上还没好利落，不想把病气过去了寿康宫。请姑姑替我告罪吧，等过两日我好全了，再去向太皇太后请安。”

莫慧看着她，笑得还是很谦和，温声道：

“既然如此就不敢劳动娘娘了。只是太皇太后说了，今日这事事关陛下后宫，唯有皇后娘娘您能决之。若您实在不方便挪动，太皇太后如此记挂着娘娘，说不得过会要来探视娘娘呢。”

这就是在逼她了，若真让太皇太后来这落月轩看她，传出去那就是不孝，历来这种罪名便是可大可小可轻可重的，如今这种情况下，被人拿捏这样的把柄总是隐忧。算了，只要她还在这宫里过一日，就必要被这宫规礼法所限，既然逃不过，那就还是要去面对，她抬头看了看莫慧，道：

“自然不敢劳烦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那就请姑姑院里稍待，容我换了衣衫就随姑姑去向太皇太后请安。”

银屏为她更衣，悄声问她道：

“娘娘你才刚好些，真要去太皇太后那吗？您留在这落月轩，太皇太后就算真来了，也没关系的，外面那么多人，沈侯又说话就回的，太皇太后不能为难您的。”

银屏年纪小是还有点天真，但并不傻，太皇太后在永泰宫的所为她也见着了，那菩萨般表皮下绝然不会是颗菩萨心的，所以言词里也劝她不要去。

她摸了摸银屏的脸，轻声道：

“银屏啊，虽说你我都是女子，男人们浓情蜜意时总会许诺些会为我们一辈子遮风挡雨的话。但其实吧，谁与谁的一辈子能等长呢？又有谁能为谁遮一辈子风雨？你若这般藏了一次就会想藏第二次藏第三次。这样下去，若有一天为你遮风挡雨的那个人，突然不在你面前，更有甚者那个为你遮风挡雨的人变成向你袭来的风雨，你该怎么办？我们虽是女子，但并不是只能依附大树的薜萝，自己的风雨要自己学着去面对，自己的路也要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