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凤落南渊 第49章 较量

四十九

沈临渊带了两匹马一路替换着，果是在次日午时刚过的时候到了和东大营。和东大营倚着崤谷山，临着新川河，占了好大一片沃野，营寨连绵城防坚固，城寨之外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军田。是个战时可攻，退时可守，荒年还可自给自足的好地方。

沈临渊望着营内，军帐林立，井然有序，攻守兼有，阵法森严，士兵们操练的呼喝声响亮有力，辕门望楼上的兵卒军姿整肃毫不懈怠。便知这周奕辰绝对不是个靠着溜须拍马，抱紧了林家大腿而爬上这个位置的滥竽充数之辈，和盈田堡上的那个穿金戴银的都指挥使林恕之是全然不一样的。

他到辕门下报上姓名，那守门的兵士显是早等着他了，当即便打开了门，但见他单骑独来，很些惊讶，不断向他身后张望。他将手里的两根马缰往那兵士手里一拍，道：

“别看了，就我们仨。它们俩这一路也累了，让人好生照料着，多喂些豆料，别委屈了！”

那士兵见他如此施施然，态度倒是恭谨了不少，接了马僵，规矩地应了：“沈侯放心！”

应罢便把马交代给了边上的兵卒，随即为他带路，一路将他引到了西侧的小校场上。小校场边上围得都是人，场中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身形结实，国字方脸，粗眉大眼，赤着上身正与两个兵卒赤手互搏，激战正酣，满头是汗。

他也早就听闻过周奕辰是个武痴，平日无事不是演武操练，就是与兵士们互搏为戏，想来这个中年汉子便是了。果见那引他的兵士请他稍待，过去向周奕辰禀报道：

“将军，靖南侯到了。”

两人很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周奕辰随即眉眼一竖，声如洪钟地呵他道：

“沈临渊你竟然敢单骑独来，是欺我和东无人不成？”

随着周奕辰的呵斥，小校场上围着的兵士们都齐声地大喝了一声，声音震天，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下马威。但他久经战场，又不是被吓大的，这点阵仗自然也不在眼里，根本不为所动，淡声道：

“周将军何须多虑？沈某此来只为与将军畅谈一番，又不为征战，一人足矣。”

“哼！”周奕辰哼声：“既入我和东大营，自然只有打赢了我才有后话，不然免谈。”

周奕辰嗜武，来了要打一场也是预料之中，他也就不客气了，脱了上衣，露出满是疤痕的胸膛，步入场中，道：

“骑了一路的马，颠得骨头疼，正好松乏一下。周将军既然有雅兴，那就请吧。”

周奕辰看到他那满身的疤似乎怔了怔，神色倒不像先前那般轻慢，拱手道：

“请！”

战场上留下的伤疤，对男人来说本来就既是荣耀又是徽章，是应该得到尊敬的，那尊敬不仅来自朋友也可以来自对手。

两人在场中对视了一下，周奕辰先出手，周奕辰身形结实魁梧，拳法也走得刚猛的路子，和他手下的曹雄烈有那么几分相像，他身形上本就吃亏，加上顾惜左膝上的旧伤，也不愿硬接，错身闪避开来。连避了三次，周奕辰有点恼了，骂道：

“打就打，一味地躲是个什么意思？”

说罢拳风更劲，照着他面门就是狠狠一拳，他一偏脸，抓住机会一下就锁住了送过来的手腕，脚下扫过逼得周奕辰抬腿，他趁着周奕辰手上力尽，脚下又不实的当口，就要摔他一个过肩。以前和曹雄烈放对的时候，他就经常用这招，曹雄烈性子莽，他只要示弱地退避两次，曹雄烈必然就会蛮劲发作，不留余力地袭来，经常就会被他借势狠狠摔出去。

但周奕辰到底不是曹雄烈，看模样是个莽人，但实则粗中有细，不然肯定也是坐不稳这个位子的。见已中计，倒也并不想着用力后撤，立时反手也扣住了他的腕，就势在他肩上滚过，别看那身子敦实，在空中倒是颇为灵巧，身形在空中转过，另一只手以手做刀已袭上了他的咽喉。他矮身避过，反手一推，将那手刀直接往周奕辰自己的咽喉处推去，周奕辰急忙撒手。

两人这才算实在地过了一招，再次对视时已有了点惺惺惜惺惺的意思，周奕辰擦了擦汗，兴意盎然地道：

“有意思！再来！”

他也就只能奉陪了。他们是武夫，和江湖上的那些游侠人士不同，拳脚没那么多花花，武技在其次，打到最后其实最终比得还是身体气力。这方面他与周奕辰比，本身就不占优，加上到底匆忙间赶了七八时辰的路，左腿也有着隐患，渐渐还是落了下风。

周奕辰眼见着胜券在握，已经打得两眼放光，醋钵大的拳头，拳拳生风，他也打发了性，再不管其他了，拼着肩上实打实地挨周奕辰一拳，腋下就势夹住了周奕辰的臂，侧身飞起，双腿一下夹住了周奕辰的颈脖，用力一剪，两人同时侧身倒地。这一倒是左膝着地，他就知道糟了，正待起身，旧伤处便狠狠地一剜，他痛得慢了半拍，周奕辰的拳头已到了他面门，实在是避无可避了。

不过那拳头没有真落下来，周奕辰颇有风度的点到即止，哈哈笑起来，嘴里说着“承让”，手上用力已经把他扶起。他虽勉强起身，到底左腿还是有点瘸，还是被周奕辰看了出来。

“沈侯这是腿上有伤？那我这便是胜之不武了。”周奕辰看着他有点懊恼地道。

“旧时小伤，不碍的。”输了便是输了，他也不是输不起的，稳了稳身子，笑道：“沈某要谢将军手下留情！”

周奕辰抹抹脸上的汗，笑得开怀：

“好久没打得这么尽兴了！走！沈侯，我请你喝酒！”

两人相携着进了中军帐，帐内已设了酒席，刚入座，周奕辰就敬了他一杯，嘴里道：

“我与沈侯不打不相识，来我先干了。”

他也不迟疑，举杯一饮而尽，朝周奕辰亮了杯底，有点不满道：

“这酒甜醇过了，辛烈不足，不如南境的酒得劲。以后周将军若有机会到南境，我请将军尝尝南境的烈酒。”

显然他对这酒的评价颇得周奕辰的赞同，周奕辰点头，叹道：

“是啊，这京城的酒，就跟这京城的官儿一样没有骨子的。远不如北地的酒，不管多冷的天，喝一口就冒汗，两口下去身子必然就暖和了。”

“听将军这么一说，来日沈某若有机会于北境报效，便要好好尝一尝北地的酒了。”他也好酒，听了周奕辰的话颇有兴致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