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 第3章 扑朔迷离 明察暗访

孟昭年纪轻轻就被皇上提拔为吏部侍郎，可见皇上对他的重视。所以白繁私底下调查过他，也与他打过几次交道。

结论是，这个人出身低微，有才能、知进退，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确实有资格成为皇上重点扶持，以抗衡高门的对象。

白繁曾动过将他纳入麾下的念头，但最后还是没有行动，因为这个人实在太无懈可击了。

他没有亲人，不会被亲情所缚；也没有知己，不会被友情所束；更没有什么心上人，不会被爱情所困；就连升官的**都没有，不会为权财所动。

好像人该有的七情六欲在他身上连个影都没有。

这样的人，才是最恐怖的。

你拿捏不住他，也无法判断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就算他答应帮你，也不能保证他会按照你的计划去做。

机会只有一次，白繁不敢拿这么多人的命来赌。

可是现在，白繁看着那两个人谈笑风生。

孟昭惯会明哲保身，怎么现在与周衍走得这么近？

难道是皇上对他暗中有什么指示，让他来接近周衍？

不对。

白繁立刻将这个想法否决，以周衍的聪明程度，如果孟昭别有用心，她不会看不出来，更不会和他聊得这么开心。

毕竟她是一个将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和他一样。

那会是什么？总不能是他们两个一见如故，让孟昭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与周衍相交吧？

这个想法更荒唐。

两个千年的狐狸凑一块儿，都不知道见到的是不是对方的真面目，怎么可能一见如故。

白繁正苦苦思索着，却听见赵晟“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也顾不得想了，赶紧低头问他怎么了。

赵晟捂着肚子，面上五官搅成一团，万分痛苦：“我……我肚子里烧得慌。”

“让你逞强便要吃辣吧！”白繁嘴上骂但还是过去将他扶起来，“我送你去医馆看看。”

这动静一闹，周衍和孟昭两人也注意到了这边。

孟昭率先起身走过来：“白三公子，需要帮忙吗？”

白繁正好分身乏术，也就没客气：“那就劳烦孟大人替我去前边结个账，我先带兰月去医馆，回头再把钱还给你。”

“三公子快去吧。”

白繁扶着赵晟往最近的一家医馆赶，由坐堂大夫把过脉后开了药方，药童拿着去煎药，煎好药又端来给赵晟囫囵灌下，叮嘱了一些要注意的地方，接着就是等药效发作了。

大夫开的药里有安神作用，赵晟躺在草席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白繁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他旁边守着他，心里又开始盘算周衍和孟昭的关系。

他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回去后派人去查查这件事。

而饭馆那边，等孟昭结完账回来，周衍正在扒拉她面前的那盘青菜，夹起一根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差点没吐出来：“这青菜没油没盐，怕是就用水焯了一下，怎么，你真的六根清净要当和尚了？”

“那是要给家里兔子带回去的菜，你吃什么？”孟昭坐回来，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你家兔子待遇这么好呢，还专门从饭馆里点菜带回去。”

“这不是你请客吗，我不得逮着你使劲薅一把。”孟昭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周衍无语：“抠死你得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刚刚为什么要去帮白繁？”周衍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碗里。

“不过是顺手的事。”

“我们孟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周衍“扑哧”一声笑出来，“你骗的了别人骗不了我。”

“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想要获得新生，就要与过去完全划清界线。”

“而你刚刚的做法，有些越界了。”

孟昭沉默。

“当然，这些都取决于你自己，我不干涉你的任何决定。”周衍把肉塞进嘴里，“嗯，这里的红烧肉不错，你尝尝？”

“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不客气，作为朋友，应该的。”周衍笑意盈盈。

医馆内，赵晟悠悠转醒，看到白繁靠在椅背上发呆，有气无力地喊了他一声。

“醒了？好点没？”白繁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瞧瞧他的脸色，看起来没有之前苍白了。

看他这么关心自己，赵晟心中一阵感动：“我好多了，谢谢兄弟。”

“不用客气，等你好了记得把钱还给我就行。”白繁拍拍他的手，“和善”地笑。

赵晟心里的那点感动顿时灰飞烟灭，面如菜色：“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了，结果你就惦记着我的钱袋子。”

“亲兄弟明算账嘛。”白繁把他拉起来，“好了就别在这里躺着了，你躺的这个地方按时辰收钱，加上问诊费和药钱，现在算起来已经快三两银子了。”

“什么？”赵晟被惊得连嘴都合不拢，“这么个破草席，睡这么一会儿，还要收钱？不是！这，这，你带我来的是正经医馆吗？你确定不是黑医馆吗？”

“那没办法啊，当时你疼得脸色发白，我也来不及问别人这里是不是正经医馆了。”白繁一脸无辜，“反正现在你肚子不疼了不是吗？”

“花了这么多钱，我疼都得忍着说不疼啊！”赵晟面露痛苦，捶胸顿足，他现在肚子是不疼了，但是心疼，疼得像被刀绞一样，“我一个月月钱都只有七两银子，这下直接去掉我一半了！”

“行了，赶紧走吧，不然还要算钱进去的。”白繁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

赵晟一听还要算钱，立刻拉着白繁飞也似地逃出医馆：“这黑心医馆迟早倒闭！”

白府和赵府两家隔得近，白繁顺带把赵晟送回去，又把据说“花了一两银子的药”扔到他怀里。

“你小心点！这可是一两银子！”赵晟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几包药，“扔坏了你可得给我赔啊！”

“三两银子。”白繁冲他比了一个“三”的手势，“下次见面记得把钱还给我。”

“知道了！赶紧滚吧你！”赵晟看到他就想到自己平白无故被坑了三两银子，气得差点顺不过气。

白繁从善如流，朝着白府的方向走回去。

走到半路上，他几乎是闪进了一条暗巷里。

这条暗巷里面全都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人，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他来到一个蒙着脸的中年人面前，将一个金元宝放在中年人前面的碗里。

中年人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杀人还是越货。”

“都不是，我要你去查一个人。”白繁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戴了一个面具，声音也压得很低。

“谁？”中年人惜字如金。

“吏部侍郎，孟昭。”白繁顿了一下，又补充，“我要他从小到大，完整的身世经历。”

“半个月后，老地方。”说完，中年人又开始削他手里的竹棍。

“时间不能再少了吗？”白繁的直觉告诉他，孟昭和周衍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他迫切地想得到答案，这会是一个破局的关键点。

“想要详细的，就等。”中年人不再说话，只专注自己的事情。

白繁知道不能强求，只好先回去等着。

而另一边，孟昭手上提着用荷叶包裹的青菜和周衍一起走在街上。

寒冬的风刮得冷冽，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没想到今天吃个饭还能见到老熟人。”周衍嫌冷，手拢在袖子里，微眯起眼，“白繁肯定对我们起疑心了，你要小心应对，他惯会打感情牌。”

“他找过你？”

“嗯，他想跟我合作。”周衍随意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到道路旁的雪堆里，“他觉得平西王府现在的处境和当年的白府一样，被我反驳了，合作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你不想回家吗？”孟昭低头看她。

别人不知道，他清楚得很，眼前这个一举一动像街溜子的姑娘，把家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她怕是做梦都想回家。

“你们还真是有缘啊，连问的话都一模一样。”周衍笑起来，“想啊，怎么不想，可是回得去吗，只要他在位一天，我就绝对回不去。”

“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这是最迅速的办法，而且白家经营多年，手里肯定有不少势力，事成是必定的。”

周衍的笑淡了几分，看着前面的道路：“我不想搅这趟浑水，不想背负上弑君的骂名，我想干干净净地回西旻。”

孟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两人默契地都没有说话，顶着寒风并排往前走。

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想干干净净的谈何容易。

但，孟昭想起从前的自己，忍不住开口：“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尽力帮忙的。”

“放心吧，我不会客气的。”周衍脚下一使劲，又将一颗石子踢进雪堆里，这次直接把雪堆打散了。

见闯了祸，周衍飞快地环顾四周，四下无人，正是补救的好时机。

她转过头，非常认真地看着孟昭：“昭之，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啊？”孟昭一头雾水。

周衍把他拉过去，指着自己闯的祸，严肃地说：“我现在需要你帮我把这些雪再次堆起来。”

“你闯的祸要我来帮你解决？”孟昭脸都黑了，“你自己干什么吃的！”

“没有啊，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周衍试图狡辩，“你看，我如果一个人弄的话肯定很慢，你在旁边要等我很久，但是我们一块儿就快多了，你也不用等我，到时候弄完我们直接就可以走了。”

“那我为什么一定要等你不能直接走呢？”孟昭微笑着毫不留情地大步走了，留周衍一个人在原地，“我家里的兔子还没吃饭呢，先走了，再见。”

眼看着孟昭的身影越走越远，确定真的不会回来后，周衍整个人像打霜的茄子一样蔫了，苦哈哈地处理自己搞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