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 第2章 夜不能寐 冤家路窄

白繁到府上时已是深夜，还没进门就被仆从告知，他爹在书房里等他。

尽管感到疲惫，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大步跨向书房。

书房的门敞开着，所以白繁一走近，白复就注意到了，放下手中的书：“不用敲门，直接进来，顺便把门带上。”

白繁把门合上，转过身问：“爹，这么晚了，您还不睡吗？”

“你不也才回来吗。”白复瞪他一眼，“又去找平西王的女儿了？”

白繁尴尬地笑笑：“哈哈，对。”

“成功了吗？”

“没。”白繁摸摸鼻子，“但是她答应对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

“不愧是周道玄那老贼的女儿，和她爹真是一脉相承的精！”白复冷哼，“我们若事成，她便可浑水摸鱼逃回西旻，我们若失败，她也与此事无关，查不到她脑袋上去。哼！这世间的便宜都被他们父女俩占尽了！”

听到白复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他被周衍摆了一道！

周衍本就不打算把这件事捅出去，他却自作聪明与她交换条件，甚至还发了毒誓！

就说她当时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原来不论好歹都赖不到她头上！

白繁怒极反笑。

白复注意到他的奇怪之处，皱着眉问他：“你怎么了？出趟门还中邪了？”

“没有，爹，我现在想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白繁微笑着说，好似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平静。

“你去吧。”白复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叫他来主要是想展现一下作为慈父对儿子的关心，但是看现在这么个状况……似乎有些偏离本意了。

白繁回到自己房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睡觉，但是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周衍面露讥讽的笑，像是在嘲笑他有多么的愚蠢，气得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睡意全无。

最后干脆取了弓箭，起身去院子里射靶。

他将靶心当作周衍，连射五箭，正中红心，靶心都被射穿了。

他这才面色稍霁，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回到房中一觉天亮。

等白繁睡醒时已经日上三竿，早就过了饭点，而白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有在饭点才有饭吃，过了饭点就别吃。

所以，洗漱完后他就去外面逛，想着顺便找个饭馆把午饭解决了。

正在街上东瞧西看，碰上了垂头丧气在街头闲逛的赵晟。

“哟，这是怎么了？这么没有精气神。”白繁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关切地问。

“唉，别提了。”赵晟重重叹气，眼神空洞，“我又一次被拒绝了，这已经是第一百零八回了。”

这下白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努力地安慰：“别伤心，这么多次了，也该习惯了。”

听他这么说，赵晟直接开始哀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白繁被他这一嗓子嚎得一激灵，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嘘，嘘，这是在大街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说完他还四处张望，见周围有不少人看着他们这边，想也不想，迅速将他拉离这里，随机进了一家饭馆。

“唔！唔！”赵晟挣扎着从白繁的魔爪中脱离，怒目圆睁，“你干什么！”

“行了，别这么丧气。”白繁强行将他摁在凳子上，“没吃饭吧，来，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赵晟边气边点了七八道菜，全都是辣的。

白繁好笑地问：“你点这么多辣的，你能吃辣吗？”

“你管得着吗！你自己说要请客的，让我随便点，你不会想赖账吧！”赵晟确实不能吃辣，但是穆江潮喜欢吃辣，所以他一直在练习吃辣，但是一直没有用就是了。

“行行行，你点你点。”白繁不想和一个悲伤欲绝的人争论是非，长腿一伸，百无聊赖地等着上菜。

结果就瞟了这么一眼，他就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周衍。

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啊。他白繁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她身边没有带侍女，只一个人坐在桌前喝茶，应该是在等人。

他本想把脑袋别过去装作没看见她，但是转念一想，这样搞得好像他怕她一样，于是他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

周衍端起茶杯时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但是她并没有感受到恶意，也就懒得管，自顾自喝茶。

一个盯着看，一个懒得管，两个人较劲似地比谁先沉不住气。

最后是赵晟先沉不住气，在白繁眼前招招手：“你看什么呢？”

他回过头顺着白繁的视线看到了周衍：“哎？那不是周衍吗？她怎么在这儿？你怎么一直盯着人家看？你们认识吗？我怎么不知道？”

白繁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烦：“你话怎么这么多？”

“我就问问，你急什么？”凭借着与白繁相交多年对他的了解，赵晟察觉到不对劲，凑近他，“怎么，你在她手上输过？”

“怎么可能！”几乎是下意识的，白繁就否定了。

这下赵晟就更肯定了，拍着大腿笑得岔气：“还真是啊！哈哈，没想到啊，你也有马失前蹄的一天！这滋味好受吗？”

白繁不想理他，眼睛一瞥，发现周衍正看着这边，甚至还冲他一笑。

他真想把自己的眼睛戳瞎，没事看什么看，这下好了，更生气了。

“哎，她怎么一个人出来吃饭啊？还是说在等朋友？”赵晟笑够了，抹着眼泪水问他。

“我怎么知道，你去问问她。”白繁没好气地说。

赵晟还真就去了，白繁想拉他都拉不住，只好跟着他一起过去，生怕他问些不该问的。

赵晟非常自来熟，摸着凳子就坐下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周衍：“周小姐，你和无暇认识吗？”

“无暇？”周衍一时没反应过来。

站在一旁的白繁轻咳一声：“我没告诉她我的表字。”

“哦哦，抱歉抱歉。”赵晟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平时叫他无暇叫惯了，一下没考虑到这件事。”

“没关系。”周衍笑眯眯的，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笑面虎。

白繁在心里给她取个别称。

“那周小姐与白繁认识吗？你们很熟吗？”赵晟就差拿出瓜子啃了。

“认识是认识，要说熟的话……”周衍看了白繁一眼，“倒也说不上。”

“那他是怎么输给你的？”

赵晟快言快语，当白繁反应过来想捂他嘴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捂住自己的脸，当自己不存在。

“输给我？”周衍略带诧异地望向白繁，却见他捂着脸，耳根连着脖颈一块儿红了，想了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用手托着下巴，故意放慢语速，带着点调侃的意味：“或许是，某年某月某日某个雪夜里，三公子脑子冻糊涂了，棋差一招，输给了我。”

“啊？”赵晟听懵了，“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乱说的。”

白繁把手放下来捂住他嘴，脸上有明显的红晕，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怎么着的，总之不顾赵晟的反抗，把他半拖半拉回原位。

周衍就这么笑着看他们，也没有要出声阻止的意思。

“白无暇你干什么？我连我名字都还没告诉人家呢！”赵晟说着又想过去。

这次白繁及时地拉住他：“上菜了，该吃饭了，去什么去啊，人家不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饭馆里没几个人，他们声音又大，周衍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就把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赵公子，我知道你的名字，不用特意过来告诉我，你和三公子好好吃饭吧。”

“听到没，人家知道你名字，你赶紧吃饭吧，别去打扰她了。”白繁怕赵晟还要说出些什么惊人的话，“贴心”地往他嘴里塞了一个鸡爪。

见赵晟歇了和周衍说话的心思，他这才暗暗松口气，开始吃饭。

这一桌的辣菜，赵晟边吃边流眼泪，被辣得说不出话，只能零零碎碎地说：“她……为什……什么不……不喜……欢我？”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白繁给他倒杯茶漱口，“她不喜欢你，你又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

“我……我这么多年就是喜欢她一个。”赵晟缓过来一点，就是嘴巴被辣得有点肿，嘟嘟囔囔。

“行，那你加油吧，祝你美梦成真。”白繁习以为常。

赵晟喜欢穆江潮这件事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虽然穆江潮一直拒绝，但是赵晟坚持不懈，尽管被人嘲笑也从不退缩。

白繁不是很能理解，但是他尊重和祝福。

他嘴上安慰着赵晟，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周衍那边，瞟见有人进来并坐在周衍的对面。

他没忍住抬起眼去看，等看清来人是谁，他眼皮一跳。

她怎么会认识他？

按下心中的惊讶，他继续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们二人。

他们看起来认识了很久，熟络地聊天，开玩笑，就和普通平常的朋友没什么两样。

如果是其他人和周衍认识，他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偏偏是他——孟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