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之桑榆 第13章 融冰

看着他像刺猬一样的表现，陆方却突然笑了。

谢怀榆一头雾水的看着他，觉得这人这么多年还是没变，让人摸不清套路。

陆方直接开门见山：“怀瑜，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当初把你接回来又扔下你一个人是我不对，我不是要给自己辩解，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当时不成熟的想法。”陆方说的很诚恳，谢怀榆就那样沉默的听着。

“我每次见到你，都会想到叶士诚，想到你妈妈，想到你的外公外婆。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他们就都没了。那阵子我过得浑浑噩噩，连自己的生活都处理不好。

公司乱成一团，家族内斗、股东之间暗流涌动，我干脆回了英国，用工作填满自己的时间，尽量不去想那些发生过的事。可随着时间的增长，那些负罪感却一天比一天强。我不敢回国，不敢面对你。”

谢怀榆听完静静地问：“所以，你这次回来是因为想消除心里的负罪感？”

“不是的！”陆方怕谢怀榆误会忙道：“前几日我收到你被绑架的消息，我才明白我这些年错的有多离谱。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原谅我，只是这个世上，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怀瑜，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陆方问的小心翼翼，他的话里逻辑有些混乱，似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整个人也完全没了上位者的姿态，就是一个想要打破与亲人之间隔阂的普通人。

谢怀榆沉默半晌，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其实陆方的那些话他都明白，小时候不懂为什么舅舅突然就不要自己了。但是现在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无知的孩童。但明白归明白，他没有办法轻易地说出原谅。

他突然想到自己失去母亲后的第一次家长会，那天老师看他同情的眼神，还有周围那些同学父母或怜悯、或嫌弃的神色。都像一把尖刀一样插进他心里。

他知道再也不会有人来给他开家长会了，他的妈妈也不会再次出现在幼儿园门口张开双臂拥抱他。没有人会在乎一个小孩子的心情，大人们只会觉得他很快就会将这些事遗忘，开始新的生活。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伤痕就像烙印一样，永远的刻在了自己的心底。

虽然是这样，但他能感受到陆方的真诚。既然如此，他的想法也应该让对方知道。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懂。”谢怀榆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眼神没有焦点的直视前方，似感叹又似怀念。

“以前小的时候不懂事，只是不理解为什么突然身边的人都离我而去，一夜之间我变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但长大后我就懂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当下要做的事情，其实我不怪你。”谢怀榆转头看向陆方。

“只是我无法对自己的过去释怀，所以也说不出原谅。”

陆方攥紧拳头，声音有些发涩：“我知道。”

“不过……”谢怀榆伸出手拉了拉陆方的衣角，“你有一句话我觉得挺对的。”

他看着陆方，眼睛里的光很亮。无论经历了什么，他始终保持着那双眼睛里原本的清澈。

“我们是对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所以看在妈妈的面子上，就给你个今后加油的机会吧。”

陆方看着他狡黠的笑意，紧握的拳头瞬间放松。他抬手揉了揉谢怀榆的脑袋。

“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二人相视一笑，有些东西在不言而喻间重铸。

收拾完房间的秦桑一直在暗处观察，看到这样的结局也为谢怀榆感到开心。虽然谢怀榆从来没有明确说过关于家人的想法，但秦桑知道，“家人”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现在这根刺总算有了软化的痕迹，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根除了。

既然家里的问题解决了，那就该坐下来谈谈正事了。

秦桑在谢怀榆身边坐下。

“舅舅这次回来应该也是想解决之前绑架小瑜的人吧？”

“嗯，来之前我已经找人查过了。”说着陆方起身回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文件袋。“这是所有关于他们的信息，有一部分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

谢怀榆打开文件袋，里面厚厚一沓资料，甚至有各种照片和资料分析。

“冯腾来到江都后，从事了不少黑色产业，这背后少不了李素馨的支持。冯腾一向谨慎，但李素馨不一样。想拿到证据，还是要从李素馨下手。”

谢怀榆总觉那里有些不对劲，“既然冯腾这人行事谨慎，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的去英姨那里闹？这不是完全暴露了自己吗？”

“我猜，他应该是想掩饰某些事。或者说是转移注意力。”秦桑从文件里扒出两张照片，一张是冯腾搂着一个女人进酒店的侧面照，另一张是冯腾在酒吧搂着丽丽的照片。

“你们看，这两个人，像不像。”

谢怀榆接过照片，两张照片里的女人无论身形还是长相都极为相似。但谢怀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酒店门口的那个女人，就是李素馨。

“这就是他为什么非要大张旗鼓的在酒吧闹事，因为他和李素馨被拍到了。”秦桑伸手摸了摸谢怀榆的脑袋。“你看，我就说让你别急，真相这不就来了？”

谢怀榆也着实是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是因为他牵连的英姨，他真是要内疚死了。

“那冯腾今后还会去酒吧找丽丽吗？”

“应该是会的。”陆方沉声道。“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把丽丽当成李素馨，这样即使照片被曝光，他也有合理的说辞。”

“他还真是煞费苦心，找到一个这么相似的人。”谢怀榆讽刺道。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陆方在一堆资料里翻了翻，找出两张很小的纸。“看看这个。”

秦桑接过来，“出生证明？”

谢怀榆凑上来一看，震惊的一时间没法给出任何反应。这两张纸已经很旧了，也不知道陆方找的人是怎么拿到的，很明显是原件。

上面除了姓名稍有差别，其余信息都一模一样。出生地、父母姓名、接生机构，都一模一样。只有姓名那一栏，一个写着李素馨，一个写着李素丽。

“这……李素馨有个双胞胎妹妹？叶士诚知道吗？”谢怀榆一脸魔幻，这到底是什么炸裂信息？

“当然不知道，而且我怀疑当初叶士诚看上的可能根本不是李素馨，而是李素丽。”陆方又从一堆资料里迅速找到几张纸。

上面是李素丽来江都的日期，显然比李素馨要早。她的履历中基本都是在酒吧打工，但中间的时间节点突然断了，这人就像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一样。而这个节点正是李素馨来到江都的时间。

“直到两年前，李素丽才突然出现在了春风巷，进了卢红英的酒吧打工。”

谢怀榆脑子接收着海量的信息，怪不得冯腾能那么精准的摸到英姨的酒吧，原来他一开始就知道人就在那。

“李素丽的失踪，是不是也跟冯腾有关？”

陆方点头，“冯腾早年没少钻空子干不正当的买卖，后来科技发达了，他才撂下那摊生意转了行。”

“所以他想藏个人，其实是很简单的。那李素馨到底图什么？”谢怀榆不解的问。

秦桑低头沉声道：“我猜，她就是想借叶士诚的势，掩盖冯腾那些见不得人勾当。否则单凭冯腾，一没钱而没权，再过八百年也是一事无成。”

谢怀榆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事情基本上很明确了。“心在我们差的，就只是证据了。”

“或许，我们可以去找李素丽谈谈。”秦桑看着谢怀榆道。

“那我们明天就去！”谢怀榆立刻道。

“你先别急，我去联系下英姨，看看她那边怎么说。”

看着秦桑进了房间，陆方才瞥了眼谢怀榆问：“就因为他救了你，你就跟他回家了？”

“当然不是！”谢怀榆满脸写着‘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那是因为什么？”

谢怀榆理直气壮，“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帅啊。”

陆方：“……”他之前一直觉得谢怀榆除了长相，没有任何地方和谢千雪像。现在总算找到了第二个相似处，两个人都一样颜控晚期。

想到当初谢千雪就是见过叶士诚后同意的结婚，陆方眼里就一片黯沉。他忍不住提醒道：“无论如何，你也要留心。你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我不想看你走上你妈的老路。”

谢怀榆神色一软，笑道：“放心吧舅舅，我不是我妈，秦桑也绝不会是叶士诚。”

陆方见他说的肯定，也笑了。他阅人无数，能感受到秦桑藏在深处的那身匪气，那是真正混过社会的人才会有的。但在谢怀榆面前他却完全将那些隐藏了起来，愿意变成谢怀榆喜欢的样子。

想到自己查到的另一份资料，还是算了。他们两个的路，就让他们自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