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屋里的向导率先做出反应,而两位哨兵则由于刚刚的小插曲,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外的来人。
得到应允,一名哨兵推门而入。
他大跨步上前站定,“啪”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而后递给首席哨兵一份简报。
沈恒皱着眉头接了过去。
“知道了,下去吧。”他只草草扫了几眼,便抬手屏退了部下。
南疆战事告急?怎么回事,不是才打下来,这还不到一个月?’
邵笑在沈恒读完简报的下一刻,就了解了它的内容,他惊诧地询问着自己的哨兵。
很惊讶,也很不正常。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接连不断的攻打一块鸡肋阵地,就很令人费解了。
‘没了解全部战况之前,还是让一队先分一波人去顶住吧。’沈恒“说”着,将简报叠好捏在手里,抬头和身旁的向导对上眼神,几不可闻的叹着气。
一队是零号下属的六个流动哨所之首,也是全军机动性最好的一支队伍,主要由从零号总部毕业的新人哨兵组成,而且以骁勇善战闻名。
队里经过战场洗礼的新兵们,大部分凭借优异的战功,被其他哨所征召,并迅速担任各部门次席甚至首席的职位。
可以说一队是哨兵们捞取功绩提升席位的跳板,即便与死神共舞,居高不下的伤亡率,也抵挡不住哨兵们对荣誉的渴望,和骨子里好战的本能。
但战争不会顾及这些,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也不论正义与否,凡是战争出没的地带,最终留下的就只有伤亡和鲜血。
所以,每次做出派新兵上前线的决定,都让沈恒感到不适,因为伤亡是不可避免的,自己等于是在送一部分人上荣誉台的同时,把另一部分人推向断头台。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的心痛,很快就被邵笑抚平揭过在,那双眼睛里传递而来的温柔和自信,又给他重新注入能量。
两人就坐在那里,勾着彼此的手指,无声的进行着情感上的交流,监控室又继续着之前的安静。
恢复常态的三人,重新收回注意力,齐齐看向屏幕,眼下还有一个比战事还不省心的存在。
只见一个黑黑的人影,从岛上的草丛中钻了出来。
在脱出夜晚丛林的阴影后,月光的映衬下屏幕中的人物再次清晰起来。
“她拿的什么?”邵笑问道,向导没有哨兵那样敏锐的视觉,又隔着电子屏,凭他的肉眼难以分辨揭晓手里拎着的那坨黑乎乎的东西。
“……红薯。”
什么?
在两人诧异的注视下,沈恒颇为无奈的低下头,他早在揭晓走进月光下的时候,就分辨出她手里拎着的是什么。
他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颇有些难为情,那个小向导八成是饿的了,罚她负重跑还没赶上晚饭,可不得饿的逃出去找吃的嘛。
邵笑此时也明白了原委,的确像是她会做的出来的事,真亏她能想到这种方法,而且还知道岛上的林地里有红薯。
她就中午的时候出去转了一圈不到,就能认出草丛里的植物,还记得大致的地形。
这大概是吃货的力量,不容小觑啊。
眼看着屏幕里的小人儿,艰难的托着两大串红薯往坡地上爬,沈恒和邵笑则在底下嗤嗤的暗笑,一扫原本紧张和担心的氛围。
接下来就没什么好再关注的了,既然她只是出来刨食儿吃,那就不用操心了,这么几大块红薯,够她吃的。
收住笑声,沈恒勾了勾邵笑的手指,提醒他是时候回去休息了,前线的战事各种紧张,恐怕以后很难再有这么悠闲的时光。
趁着现在心情不错,他很想再跟自己的向导继续之前的温存。
没办法,有些人知道自给自足,而有的人则需要别人喂。
邵笑随着沈恒起身,提醒仍旧兢兢业业盯着监控的哨兵,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只要她人不出岛,就不用担心。
那位末席哨兵行着军礼,直到两位领导关门离开,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回桌边。
终于等到俩主子起驾回宫,果然结合会改变一个人,原来不苟言笑的首席哨兵,现在居然会和自己的向导**,还在有第三人的情况下。
这让还是单身的末席十分羡慕,一边感叹小两口的亲热生活,一边梦想着自己也能找到一位性格温婉的向导。
他心里描摹着理想对象的样子,而这一美好的想象,却在看到揭晓的瞬间被破灭。
也不知道今后会有哪个倒霉鬼,会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向导,爬高上低不说,连最基本的安全和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真叫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作为向导的自觉。
答案当然是没有的,毕竟自觉又不能填饱肚子。
他忧心忡忡的监视着屏幕里的一举一动,可事与愿违,登上坡顶的揭晓不知道突然抽了什么疯,撒开丫子冲向海边!
冷不丁又搞这么一出,真能给人吓出一身冷汗,他抓起手边的通话器,就要向守卫通报,按下按键刚要开口,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在即将靠近海岸线的地方,揭晓刹住了车。
由于角度的问题,监控上并看不清她到底干了什么,等她再次爬回山坡时,只见手里多了一大包用外套包裹住的东西。
他呆呆的看着屏幕,想不明白她又去弄了什么东西,等到通讯器里传来同伴的询问,才草草说了句抱歉,挂掉通话。
其实,也不难想象,海里么,和吃的相关的多了去了。
登上山顶的揭晓俯瞰整个岛屿时,背风处的一片沙滩,深深吸引了她的注意。
皎洁的月光如同露水,凝结在这个新月形的小岛上,岛的北面是凌厉的礁石,牢牢抵挡住锋利的海风,给南面的沙滩营造了一个风平浪静的避风港。
站在山坡上两边截然不同的风景尽收眼底,就在揭晓欣赏着别样的夜景时,沙滩上一抹异样的色彩吸引了她的注意。
微微扬起的浪花下,涌上来一片暗红色的“海潮”,仿佛铁锈一般,侵蚀着洁白无瑕的沙滩。
越看越不对劲,总感觉那一群密密麻麻的东西是有生命的,她眯着眼睛,努力辨识着,突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那是螃蟹!!!
好家伙,那一大片黑红黑红的家伙,是跟随着潮汐上岸产卵的螃蟹!
那么大一群可是比手里的红薯还要美味的大餐!
于是,想都不用想,揭晓拍着大腿就从山坡飞奔而下,边跑边脱掉外面的衬衫,干什么,当然是逮螃蟹啊!
冲到蟹群跟前,她瞅准挤在一起的一坨螃蟹,撒开手里的衣服罩了上去,抱起来翻个过,揪着衣角打上一个活结,拎着衣袖就往回跑。
今天晚上运气好到爆棚,既有素的又有荤的,还是海鲜。
不错不错,收获颇丰,不枉此行啊。
满心欢喜的揭晓,屁颠屁颠的往回走,一手拎红薯,一手提螃蟹,心里还盘算着待会儿的食谱,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下。
更不会意识到,因为她这一晚上她的活动,害的监控室里的值班哨兵,心情犹如坐过山车般上下翻腾。
回到通风口,她找回了那块被拍飞的铁栅栏,钻进管道后原样阖上,按原路返回宿舍。
所幸厨房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揭晓很快就捆好螃蟹下锅蒸了,然后抽身去处理挖回来的红薯。
还没洗完一半,就被门外的“噪音”打断手里的动作,她扭头一看,呵呵,门缝里三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贼兮兮的盯着自己。
或者说,是盯着她身后炉子上的蒸锅。
看来美食比梦乡更具有吸引力,这才过了几分钟,一屋的人都被螃蟹的香味儿勾引了过来。
受不了他们期待的眼神,揭晓挥挥手让那仨进来。
俗话说得好,见者有份,既然被大家发现,她也不好意思独吞,不过俗话又说了,不劳动者不得食,她微笑着让出了水池旁边的位置。
“想吃就得干活儿啊。”她甩甩手上的水,指了指剩下的红薯,不用多解释,大家默契的相视一笑,就都明白了。
于是洗红薯的洗红薯,削皮的削皮,三个人围在水池边干的不亦乐乎。
本来嘛,白捡的一顿宵夜,还有海鲜,不高兴才怪。
手头的活计都让出去之后,没什么事儿的揭晓,盘腿坐在桌案上,挨个打量着自己的三位室友。
因为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寝室,除了隔壁房间的寝室长外,其他两人都关上房门休息了,她还隐约记得寝室长的名字,好像是叫李航,现在正搓着红薯上的泥。
初到寝室的时候,还是李航给她介绍的寝室房间和室友,不过由于当时太累,没怎么记住另外两人的名字。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她原以为零号的寝室安排会和大学里的相仿,没想到自己的三个室友竟然都是男的!
揭晓摸了摸下巴,尽管她知道觉醒成为哨兵向导的人,以男性居多,女性哨兵和向导几乎少得可怜,但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仨男向导住在一个屋檐下。
还好她以前带过一众小弟,对付三个文文弱弱的男向导不在话下,更何况他们中年纪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超过15岁。
眼前一晃,厨房里蒸腾的水汽氤氲而起,和着咕咕嘟嘟的沸水声,模糊了视线。
那三个人的样貌也逐渐变形,乍看上去居然成了以前带过的小孩儿,一时间思念之情骤起。
不知道老三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在满世界找她。
真希望老师能说话算数,否则就算实力不济,她也要跟人拼命。
伸手抹了把脸,挥走心底的愁情思绪,打了两个响指,然后大大方方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正忙着的室友们也很客气,在揭晓说完之后,由李航打头挨个报上了名字。
“李航,之前也跟你说过,我呢是101的寝室长,毕业于安南向导学院,阳城人。”
个子跟揭晓一般高的李航声音洪亮,人身材不胖,可架不住脸上的婴儿肥,本就不大的眼睛,一笑起来就眯成了两条线。
“我叫张程,来自京城,请多指教。”
这个小家伙还略腼腆,多半是因为个子矮,长得还有点黑的缘故,说话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刨刀,指节微微泛白,紧张的啊,就好像从没跟女生说过话。
“苏玉炆,走廊尽头那个卧室是我房间,兴趣爱好是做饭,以后有机会可以交流交流。”
姓苏的这位可以说占据了全寝室海拔和颜值的高峰,人长的比揭晓还白,说话的时候一双丹凤眼就那么默默的看着你,幸亏她不是哨兵,否则绝对把持不住这种似是**的眼神。
等着大家都介绍完毕,揭晓张张嘴准备再聊点儿什么的时候,蓦然感受到一种惊惧的情绪,从对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