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香被查出之后,和骞吩咐惊秋凡是涉及此案之人,全部先送去衙门,特地吩咐看好明香。
惊秋给明香松了绑,带走时,明香路过云嗣跟前,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一番,凑近对他说:“原来大师也贪恋着这红尘啊。”声音极小,就连向他走来的和骞也没听到。
云嗣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贪念?二十多年了这个词都没有出现过,今日是第一次知道这个词份量就砸得他晕头转向。
云嗣回到房间,一路忐忑无措,他轻轻剥开左手袖子,发现之前的红疹越发严重,之前的小点现在被完全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团团的丘疹。灼烧感比之前更疼痛难忍。
他用冷水浸湿帕子,轻轻擦拭表面,想通过降温来缓解疼痛。谁知被擦拭过的地方,痛感反而更加剧烈,一瞬间额头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粒,白皙的脸上也出现两团红晕,感觉一股血流直冲脑门,两眼昏花看什么都是成双成对。
他扶着椅子捂住胸口一偏一斜地往床榻走去,耳边还时不时出现幻听,还感觉有人从后面扶着他躺下往他嘴里按了一颗药丸。
可能是药丸起了药效,手臂的灼烧感尽数消失,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很,像有人把他装在钟里不停地撞击摇晃,身体止不住地发着抖,“云嗣···云嗣··”他听见有人唤他,他努力地半睁着眼睛,看了眼眼前的人,安心的昏睡过去。
和骞用手背探了下云嗣的额头,又请了脉,发烧了,应该是中蛊所致。
中蛊平常人是不会出现发烧的症状,如果心绪不定,又受了刺激,蛊虫就会在体内乱窜,造成血脉堵塞之象而引起体热,而发抖是高热前驱症状。
普通体热倒没有生命危险,可多饮水自行疏解降温,安抚蛊虫。而厉害一点的体热,则需要全身泡在温水里,让脉络处于温热平衡之中,不仅可以先疏解内部经络,还能让调节身体逐渐回暖。
和骞给他准备好热水后,就抱他去浴桶,他掀开被子又立马盖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云嗣把上半身衣服解得一件不剩,只留下了一条里裤。
和骞呆在原地,一时间手足无措,房间安静的都能听见他心快要跳出来的声音,此时他脑海里全是云嗣光溜溜的上半身,皮肤和雪花一样白皙,像一块白玉,透着一种让人爱不释手的冲动,和骞忍不住回头,被子一角盖住了胸膛,露出的锁骨分明,喉结上下滑动,眉头锁着,嘴里喃喃道:“好冷…”
和骞回过神,用被子裹住的云嗣只剩下一张脸,然后轻轻将被子连人抱起,放入浴桶中。
云嗣还没醒,他怕云嗣滑到水里,就一手托着他的后颈,一手用帕子替他擦拭。
云嗣感觉自己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飘到空中一会儿又掉进水里,这会儿安静下来,才感觉稍微放松了些。
被热水泡着,疏通了经络,云嗣很快醒来,他缓缓睁开眼,就看见和骞被放大的脸。
他从未认真地看过这张脸,初见时,只觉得此颜只应天上有,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眼底透着诱惑,只需要对视一眼就会陷进去不可自拔。
而此刻,他竟觉得这张脸非常熟悉,好似他一生来就见过。
他不敢动,就连呼吸都轻了许多,仿佛一动,就会打破牵扯某种平衡。
而现在他只想好好欣赏。
“我有这么好看吗?”和骞手捏着帕子撑在桶边,把脸凑得更近后问他。
云嗣被抓包,双手泡在水里不自觉抖动了一下,他眼神陡然变得清晰,而那张脸离他更近,他能看清和骞沾了水汽的睫毛,眉毛浓密,鼻梁高挺,嘴唇…红润,以及对方的呼吸。
桶里的热气熏得他闭了下眼,师父说他俗事未了,还真是神机妙算。
“好看的。”他道。
和骞被这回答弄的不知如何是好,原本是在发挥他阴阳怪气的特质,只是想云嗣刚醒来,挺想看到他着急忙慌,躲避他眼神的样子,没成想,他竟回答的如此直接。
和骞被桶里的热气熏着,他觉得脖子处有些湿了,汗涔涔的,有什么东西被云嗣看向他的眼神点燃,那是平常不易察觉,又来自内心深处最原本的反应。
本来托着云嗣后颈的手不自觉地向上抬了抬,云嗣也没有拒绝,闭眼应了。
和骞忍耐着刚被唤醒的原始冲动,只是轻轻用唇试探,被控制住的呼吸很快就和对方自然而然融在一起,唇齿相依间,互相越探越深,云嗣感觉放在后颈的手掌捏得越来越使劲儿,脖子都快拧断了,呼吸也渐渐变得杂乱,连着胸口起起伏伏。
谁也说不清这样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我…我饿了…唔…”云嗣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又被和骞吻进嘴里。
片刻后和骞才依依不舍从他唇上挪开,道:“洗好了,我带你去吃饭。”唇又在他额头碰了一下。
云嗣微闭着眼嗯了一声,右手松开和骞的手臂。
和骞从外面取了干净的被褥,和一套新的衣服。云嗣换好衣服才发现那不是僧服,是一件由白向灰色渐变的普通长袍,灰色衣摆有星星点点的花纹,坠在脚踝,行走间仿佛拨开一条条银河。
无论是配色样式还是长度跟量身定做没什么差别。
云嗣纳闷这人什么时候知道他身高又怎么知道他喜欢灰色衣服的。
出门时就已经看见和骞站在走廊上等着他,和骞也换了一身衣服,依旧是黑色,腰间随意系着一个看带,挂着钱袋和那块墨黑色玉佩。
和骞对这个村子的了解比云嗣熟,带着他去了经常踏足的酒肆。
酒肆不大,有两层,是依河而建的角楼,一半在地上,一半用木头撑起建在河上。
酒肆人去楼空,但河岸街道的人络绎不绝,一眼望去,热闹非凡。还有人在一些房屋台阶高处摆放花灯蜡烛鲜花,向神明祈求庇佑和恩赐。
以前云嗣在寺院,除了中秋春节,几乎没什么节日要过,所以对凡尘的节日一概不知。
还是小二上菜的多了句嘴:“今日是七月初七,七夕节。两位客官,可以早点用完酒前去逛逛,说不定能遇到心仪的人呢。”然后一脸笑嘻嘻地搓着手,道:“待会儿咱们店就歇业了,今日东家破例让我们哥几个也去凑凑热闹。两位客官,慢用…”恨不得马上就关店歇业,只为了和未来心上人见上一面。
云嗣从未见过七夕节,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和骞,生来是个爱凑热闹的主。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中,深入人群,从来往女子的洋溢的笑脸中深刻感受到,作为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其乐融融福禄安康才是头等大事。
这一生,若再寻得一良人,便可以安居乐业欢欣圆满。
云嗣一开始跟在和骞的旁边,一个不留神就被人流冲散了,找到云嗣时,他正在一个摊位前不慌不忙地瞧那满目琳琅的荷包香囊,他拿起其中一个,是一个通体米白色,上面绣有一对头顶是黑色,两侧有一圈白纹相连样式的荷包,很是精巧。
那摊主是一个女子,见云嗣对那个荷包很是喜欢,又摸不准他是送给谁,就解释道:这上面绣的是白头翁,若是送给长辈仙人则有鹤发童颜长寿之意,若是送给心仪之人则有白头偕老之意,两文钱一个。
这招果然好用,云嗣掏了钱买下塞进袖口。正巧和骞找来,问他在看什么,云嗣摇头道随便看看。
他们又走入人群,这次和骞害怕云嗣再次走丢,牵着他的袖子一角在前面慢慢走。快到河边,和骞拽着他的袖口把他从人群中扯出来,道:“先透透气,人太多了,你可有什么不适?”
云嗣摇摇头道没事,他偷摸地从袖口拿出那个荷包,正准备递给和骞,迎面就走来了一名女子,腰如细柳,面若芙蓉,说话间皓齿含贝,向和骞行了一礼,手中摊着一个银色镂空香囊,道:“请问公子何名?若公子还未有心上人,还请公子收下香囊。”这是看上了。
和骞回了一礼,道:“抱歉,心已有所属。”
那女子继续追问:“今日七夕节,怎么不见公子带着心怡之人?”似乎有些不信,因为他旁边站着的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一个和尚。
和骞抓过云嗣拎着荷包的那只手举到空中晃了晃,道:“带着呢。”像是在宣示主权一样得意,然后拿过云嗣手里的荷包,戴在腰间,又对那女子说:“你看,这是他送我的荷包。”
云嗣慌乱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谁知那女子变了一副态度,恶狠狠地瞪了眼云嗣,然后甩开袖子,活生生被气走,还是被一个和尚气走的…
云嗣望着那女子的背影,想追出去还想再解释一番,就被和骞一手拧着后颈又扯了回来,腰撞到了河岸栏杆上导致上半身整个向后仰去,和骞双手撑着栏杆,把他圈在双臂之间,俯视间和云嗣的距离越缩越短,“你刚才说什么…”和骞努着嘴问。
云嗣才知道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他的意思是这荷包是和骞自己拿过去的,而且上面不是绣着寓示长寿康健的白头翁吗?不是用来定情的。现在不仅那女子误会了,可能和骞还误会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云嗣哭笑不得解释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和骞追问,又往云嗣身上压了压。
看和骞有点生气的样子,跟一只河豚没什么区别,云嗣在脑海里对比了一下和骞跟河豚的模样,发现这两种生物,竟然都姓和…不由得笑出了声。见和骞越来越生气,再不顺顺毛,这只和豚怕是要炸了。
然后就凑到和骞的脸颊,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
然后云嗣就看见这只河豚瞬间消了气焰,愣在当场,随后一个温柔绵长的吻落了下来…
云嗣心想:这招还真管用,藏经阁怎么会藏这种书呢…
街道的人群逐渐散了些,从远处看,栏杆上只有一个人的背影,和骞挺拔的身形覆盖了一切,像儿时偷吃着糖果,耐心品尝一点点在嘴里融化…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糖弥足珍贵,要藏着慢慢吃。
云嗣回到雅竹园后就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也许昨日发烧消耗了些体力,从未睡得这样沉过,醒来头还有些昏昏沉沉。
他起身去打开窗户给屋子透透气,这是他每日的习惯。天边的刺眼光线从窗口鱼贯而入,楼下后院停着几辆马车和马匹,依稀听见楼下两人对话。
“惊秋哥…我的好哥哥,你就去给主子哥说说嘛,让我再玩儿两天,就两天,成吗?”是坴鸳,他们这是要走了么?
“不成。”惊秋干脆地说,把身上的包袱挂在了马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那小和尚一看就不是普通和尚,怕是入不了这尘缘。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坴鸳有些恼羞成怒,努了努嘴道:“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惊秋声音柔了些:“不懂就不懂吧。”他仰头看着天,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本来这容水村我们也只是路过,那日要不是主子执意要回来,恐怕我们都已经抓到他了…”
坴鸳尖着耳朵,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问:“抓谁啊?为什么我不知道,你们又瞒着我!”
惊秋转头用手揉了揉坴鸳的脑袋,道:“你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告诉你也不是转头就忘了。什么都告诉你你这猪脑子装得下那么多么…”
坴鸳反驳道:“我脑袋大,装得下呀。”说完才反应过来,“谁猪脑子,你才是猪脑子!”说完就追着惊秋打。
他俩嬉笑着早就跑没影了,楼上的人还拖着不清醒的脑袋一动不动立在窗边,比刚才还要一团乱麻。
他尽力理清思绪,“原来那日在竹林策马而来,是专程回来找我的。”
“那在容木原家大火相遇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他知道红溴枯,甚至了解得不比我少。而且好像他更在意我中蛊的事…”
想来想去脑海中闪过的都是有关于和骞的画面,想起那双眼睛,还有那黑色随身携带的玉佩,都太过于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来更多…
“他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等等…他今日就要走了,也就是说,也许今日是最后一面了?
他在房间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遍,楼板都要生生磨出茧子。也难怪这样焦虑不安,这才浅尝过情爱,便就要面对离别之苦么…
“咚咚咚”有人敲门“云嗣,起来了吗?”是和骞的声音。
“嗯,起了。”云嗣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去开门,和骞就端着早点进来了。
和骞示意他过去吃饭,他俩面对面坐着,云嗣想问他什么时候走,张了张口又把话咽回去了。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桌上的两碗粥一口没动,还是和骞先开口,问道:“今日身子可有好些?”
“好多了。谢谢关心。”云嗣低头看着粥,语气有些僵硬。
谢谢?
和骞看他一直低着头,说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云嗣没有动。
和骞想伸手去摸他的脸,却被云嗣躲开。
和骞才察觉出不对劲,昨晚回来还好好的,那就是今早…今早他让惊秋收拾东西准备回渝州!这是知道了他要走了?所以这是舍不得闹情绪呢?
他看着云嗣耷拉着脑袋,和骞忍住笑声,语气颇为委屈地道:“知道你哥哥我要走了,不好好告个别吗?”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云嗣,不过却没有看到对方嚷着闹着要他留下来的一幕。
刚才听见别人说要走了,还没觉着很失落,但听见他亲口说要分别,心口就堵得难受,眼睛马上变得模糊,豆大的水珠掉到眼前的粥碗里…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和骞才终于确认,好像…揶揄过头了…
和骞熟练地走到云嗣身旁,弯腰替他擦了擦脸颊,然后又把人揽进怀里,缓缓道:“好了好了,我不走。”然后摸了摸云嗣的背。继续道“我一时鬼迷心窍逗你玩的,我是吩咐惊秋他先回去,渝州没有人管事不行。坴鸳的药也没有了,所以让他俩一起回渝州。”
云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流眼泪,就是听见什么我要走,要分别就莫名其妙堵得慌,其实想来,这次分别本来就是情理之中,他也还有任务,而且容水村之行,也着实收获不小,终于捏到一点红溴枯的头。
脑袋彻底清醒了过来,但还是被和骞抱得死死的 ,耳朵贴着和骞的心口,这心跳…好像在哪儿听过呢。
和骞见云嗣没有搭话 以为还生着气呢,于是放开他单膝跪了下来,握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想知道什么,我以后都与你说,好不好?”语气温柔得像在哄着一个三岁小孩。
云嗣抽出手反握着和骞的手,才抬起头来,看着他有些难为情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哭…我只是…只是听到你说分别离开的时候,就控制不住…”
和骞沉默片刻,像是想起来什么难过的事,声音有些沙哑:“从前我经历分别的事倒是比你多,不过…以后不会了。”
用过粥之后和骞说要再去一趟容木原家,云嗣跟随前往,准备叫上云承,结果坴鸳一直缠着不放,往他屋里送了好些吃的。
自从坴鸳和云承相识,坴鸳就不停地给云承投喂各种吃食,什么糕点酥糖果子,随时随地都能见着云承嘴里含什么嚼着什么,要么就是手上拿着袖子里藏着。几日不见面色都红润了许多。
云承自是一个有主意的人,云嗣从不拘着他。
两人到容家的时候,正碰巧遇到了容星回出门,看来已经是解了禁足,但容星回依旧是一身素衣,面色有些倦怠。
和骞问他去哪里,她说去给嫂嫂和侄女上香。和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说了一句节哀顺变的话,容星回却回答:“生生死死,自有因果定论,你说对吧,和大人。”没等和骞回答,容星回就已经上了马车。
和骞云嗣被管家领到正厅时容木原就已经站在堂中了。互相行了一礼。
容木原道:“不知和大人到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和大人此来是?”容木原跟上次见面相比,也是苍老了不少,双鬓间又多了些白发。对和骞的态度也比上次好了很多,大火那晚,其实谁也没想到会碰巧遇到和骞来访。
和骞:“村长不必多礼。今日登门,是有要事请教一二。”
容木原:“和大人请讲,老夫必将知无不言。”
和骞:“村长是否知晓星象观测之事?”
星象观测就是窥探天机,涉及国运改朝换代,传说紫微星现,新的帝王就会出现。所以就算有观测星象之技,也不能随意施展,那是要被灭九族的罪名。
容木原被这几个字震惊了些许,见和骞单刀直入毫不避讳,自己也没什么可以隐藏得了:“略懂一二,只是为了村子行农事之便。”
星象观测不仅可以窥探天机,还能预见天气,提前知晓天气变化,就能对农事随时掌控,
什么时候种豆,什么时候收谷,都得依靠观天象。
自此古人只需遵循历法,顺应天时日子才能安稳。
很显然和骞想知道的,并不是如何种庄稼。观测日月以修历法,绘制星图以行占星才是古人心之所向矣,只听他道:“村长不必忧虑,今日我既已登门,定是有万全之策,你只管安心说便好。”
村长被和骞狡黠一笑吓出一个激灵。愣了片刻,然后起身行了一个大礼,道:“大人,对星象之事我真的只是略知皮毛,若说四季更替万物生长,我一个老农自然清楚。但要占星以观人事变动福祸吉凶,恕老朽无能为力。”
和骞继续听着,显然后面还有下文。
“不过…据说民间有一传闻,当今嘉德帝登基之前,在云锦镇遇到一个要下山的和尚,那和尚眼清目明不过而立却有一把白须,嘉德帝以为是得道高僧,于是邀请高僧在一家农舍里讨论佛学三天三夜,和尚无意间向他透露了占星之术,若他一生信道,便会成为一代贤君。”村长道。
后来嘉德帝杨明瞻,从信佛教改为信道,登基之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了几年。之后便不可自拔地迷恋长生不老之法,甚至命人秘密远渡蓬莱,寻求仙药。最终与本心背道而驰,从一代贤君到昏君,只需要一个梦的时间。而这个梦,则需要天下人为筹码。
而那句话后面还有一句:若无本心,天下弃之。
“那和尚姓甚名谁,位居哪座庙宇,你可知道。”和骞问。
村长摇摇头道:“听说那和尚自此就消失在这世间了。不过…”
“他死了。”云嗣突然出声,声音有些沙哑。
和骞这才想起,刚才村长提到,皇帝是在云锦镇一带和那和尚对法,所以极有可能是出自云真寺。
两人听闻皆是一愣。
村长摇摇头,叹息道:“唉…世事无常啊。听闻高僧在南衣县一带收了一名弟子,叫缘空。想必对他的占星之术略知一二。”
和骞注意到云嗣脸色有些苍白,估计他的蛊虫又开始发作了,于是和村长匆匆道别。
和骞牵着云嗣上了马车,待云嗣坐好,和骞把他左手放到自己掌心,用另一只手按压他的合关穴。宁心安神。
云嗣整个人缩在角落。眉目被隐在阴暗处,看不清楚。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云嗣有些疲态。
和骞仔仔细细按着穴位。答道:“待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的。”
云嗣平静地道:“他是我三师父,法号天吾。我刚入寺没多久我师父天淼方丈就闭关,我是二师父三师父照顾大的,他们教我练功,发现我根本修不了内力金丹,三师父到处背着我去各地求仙问药,二师父也因为我而改修了医术,却还是没有用。”
他继续说,语气越来越难过:“有一次,三师父收到一封信,是他同胞兄弟写的,说他那里找到一本可以凝聚金丹的孤本天书,只看不借,三师父和他弟弟多年未见,我们担心他又被骗了劝他别去,谁知他一个人偷偷跑下山,自此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隔了半年,我二师父出门去找他时,在南衣县一个破庙里找到了一具腐尸。只有面部依稀能辨别是他的样子。”
“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而死。”这是云嗣最后一句话。
痛苦的不是看着在意的人离去,而是不知道为何他们离去,遗憾通常让活着的人最为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