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历安排张景山带沈昀入门,两人的工位紧邻。经过半天的实际运用,沈昀深切体会到,理论与实践是两码事,在学校理论课程再好,真正进入实操中,他甚至有些无措。
但,这恰恰是他要学习的。
下班后,张景山收拾好东西,临走前手往盯着电脑不放的沈昀肩膀一搭,“这一届实习生是我带过最好的一届,后生可畏啊。”
他相当欣慰,这位新来的家伙有着强大夯实的理论基础支撑,能很好地进入状态,上手迅速,一点就通,根本用不着他劳心费力。
一天相处下来,两人也算奠定了良好的同事之情,沈昀笑了笑:“听你的语气,怎么感觉你已经七老八十了?”其实张景山比他大不了几岁。
张景山就在哈哈大笑中扬长而去,很有大侠风范。
沈昀不急着走,他想把学的技能再巩固巩固,实操几遍,说不定还能有所发现,延展创新。
他异常投入,直到天色昏暗,走廊亮起了灯,他才收拾东西走人。
第二天下班后,他义无反顾地当起了留守儿童,只是无意间看了一眼手机,他登时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星期五,18点31分!
今晚他还有家教辅导!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最快的速度飞出技术研发部,猝不及防,走廊稍微拐弯处,和一个人撞上了。
“啊!”
他急呼,若不是那人及时伸手扶了一把,他肯定是要跌了个四脚朝天。
他惊魂刚定,抬眼一看,江总!
“江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差点冲撞到的人竟然是总裁江总!
惨,他这才是实习第二天呢,会不会被辞退?他在胡思乱想,却发现江总一言不发。
而且......
江总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怎么回事?
沈昀突然意识到,江总甚至还扶着他手臂未松开,两人的距离有那么些近,近到他都能判断出——自己183的个头,才刚刚触及到江总的下巴。
江裴就这样近距离无声盯着沈昀微仰的脸片刻,便若无其事松开手,退离了些距离,“这样匆忙是赶时间?”
换成其他人,他绝对不会多问一句,但......
对沈昀来说,江总的语气虽然淡漠,但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深昀松了口气,只要不怪自己冲撞了他就好。
他回道:“是,忘记看时间耽搁了,现在要赶过去辅导英语。”嗯,要辅导的人就是你那可爱美丽的外甥女!
因为家在本市,所以就算是学校放寒暑假,沈昀也能仗着距离优势赶过去家教,这也是当初江悠雇他的原因之一。
“那你走吧。”
江裴面无表情地越过沈昀走自己的路,看样子是不想耽搁他。
“江总,谢谢。”
礼多人不怪,沈昀再一次诚心诚意道谢过后,拔腿就跑,跑的过程中,心想,这个时间点了,江总怎么还在公司?
看来身为大老板加班也是常有的事。
在听不到沈昀的脚步声后,江裴霎时定住脚步,抬起那只扶过他手臂的手看了看,闭眼用力呼了一口长长的气,尔后转身透过玻璃墙看向公司外面。
沈昀并没有骑自行车来公司上班,因此他只能打车,而且根据公司到雇主的家这距离,就算有自行车骑也来不及。
显然他今天运气不好,商量好似得,来往的出租车竟然都已经有乘客,难得看见一辆没有,却是无情飞驰而过,丢给他一个远去的背影。
时间滑向了18点50分,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一辆车身黑亮的轿车停在他面前,车窗摇落,里面的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上车。”
沈昀矮身一看,坐在主驾驶位置的人竟然江裴,他很惊讶,意思是要送他一程?
这怎么好意思呢?最重要的是,和这么大人物处这么小的空间,会让人局促不安吧?
“呃......江总,不必这么麻烦你。”
“上车。”江裴命令似地重复了一遍,顿了下,便又加了一句,“顺路。”
“......”
这么凑巧?但确实时间太赶了,由不得沈昀多想,而且总裁大人纡尊降贵送他一程,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拒绝不了,一点都拒绝不了。
沈昀顺理成章地钻进车里。
开车的江裴神情淡然,不说一话,用实际行动表明车上另一个人可有可无,实力证明我只是顺路捎带而已。
沈昀却不能忽视这位气场强大的总裁大人存在,他小心翼翼问:“江总,你也到江悠小姐家吗?”
他并不确定,江总这顺路是直接顺到自己姐姐的家,还是顺一段路,如果只是顺一段路,他还要想办法赶过去。
江裴目视前方,只丢给他一声“嗯”,再无他话。
沈昀却放了心,这路顺得好啊!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总裁大人送他到自己姐姐家的别墅大门外,就扬长而去了,根本没有进屋的打算。
咦,沈昀犯糊涂了,这一点不像因为要来姐姐家顺路稍他的意思。
他也没多想,他已经迟到了十几分钟,虽然已经发信息给江悠要晚到,但迟到了终究是不妥的。
他去按门铃,开门的是江悠,他十分抱歉,江悠微微一笑:“没事,出点状况正常,你跟言言上课去吧。”
柔和的灯光下,她一笑,眼角柔润湿亮,特别地温婉好看,随便往她身上一框,就是一副美人图。
简直了,一家子的基因真不知道是怎么遗传的。
叶言言是一位特别不让人操心的学生,年纪虽小,但自制力强,玩的时候开怀地玩,学习的时候就认真地学,良好的家教培养了良好的性子。
辅导结束,告别母女俩之后,沈昀不得不开动脑子思考怎么回去的问题,这边是高档别墅群区,没有出租车,公交车还要走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而且也没有直达学校的,换乘的麻烦自不必说。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找崔凡最经济实惠。
掏出手机找到崔凡的号码,一按通就立马被接起来了,自然是崔凡那风风火火的声音:“什么事,说。”
“你现在有没有空?过......”
“沈先生......”
通话中的沈昀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辆高级商务车停靠在路边,旁边站着一位中年男人,笑容可掬地向他招手。
沈昀自然认得他,他就是江总的专职司机张席先,曾经还送过自己去医院呢。
电话那头的崔凡见沈昀话只说一半就停,就好像胸口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特别难受,他先急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磨蹭蹭的,干脆点。”
“我等下再打给你。”
崔凡:“......”
电话无情地挂了,崔凡看了看手机,嘀咕着把手机往一堆设计图纸的桌面一丢。
这小子!
沈昀收起电话走到张席先近前,“张叔,你找我有事吗?”
张席先笑道:“是江总吩咐我来送你回去。”
“......”这员工福利也太好了吧!
沈昀想,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回去问题,江总就给他安排妥当了,这心思细腻的,怪不得人家能成为大企业家,而且,对他一个实习生都这么关心。
沈昀感动!
车子启动,未待沈昀打电话过去、不追究个明白就不死心的崔凡就先打电话过来,命令道:“你赶紧给我把话说完。”
“哦,”沈昀不急不缓,“本来想问问你有没有空过来接我回学校,但是现在不用了......”
车窗打开,他望向外头聊着电话,橘黄色的路灯投射进来,忽明忽暗地铺在他的脸庞,每次经过灯柱最亮的那一刹那,他清澈的瞳孔如含入星光,张席先无意间那么一瞥后视镜,狠狠吃了一惊,这年轻人真的太清秀了。
崔凡是最后一个人出了公司的,时间接近了10点,他胡乱伸展下酸痛的肩膀,骨骼噼里啪啦作响。
近来公司接的单垒起来有两个砖头那么厚,只要不违法,来者不拒,钱多钱少都接,卖力赚吆喝。公司那群爷们加班加得两眼无神四肢乏力,仿佛身体被掏空,崔凡实在看不下去了,早早赶他们回窝养精蓄力。
他下了地下车库将车开出来,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先不回去洗洗睡,而是先去喝一杯。
酒吧里音乐劲爆,灯光迷乱,男女在舞池里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腰臀,激情狂乱,空气里弥漫着烟酒的气味,这是喜欢夜生活、痴迷灯红酒绿都市男女的最爱。
崔凡顶着不修边幅的形象直冲酒吧台,酒吧台有三男两女在互相**嬉笑,他选择无视,屁股往高脚椅一坐,冲着打扮风骚的调酒师喊道:“来一杯啤酒,最便宜的那种,哦,对了,加冰。”
哪来的土鳖!调酒师看他的眼神写满了鄙视,不情不愿地转身去拿酒。
啧,什么态度啊这是,狗眼看人低!
崔凡脏话贫瘠,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在心里把调酒师鞭笞了一遍,然后笑容可亲地接过他递过来的酒,虽然调酒师还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崔凡不跟他一般见识。
杯沿刚送到唇边,还没喝,舞池那边就有人闹事了,崔凡顿时精神飒爽,屁颠屁颠地端着酒杯凑过去围观。
调酒师看着他,面容抽搐,表情简直难以言表。
其实并非斗殴闹事,而是一个长得还算过得去的小伙子喝过头了,冲进舞池寻衅滋事、胡乱发疯而已。
舞池上扭腰摆臀的男女激情正酣,被他这么一闹,断了兴致,个个十分不满,干脆以他为中心围成圈子,袖手旁观,看他耍猴。两三个好心的试图把他拖出舞池,奈何他发起酒疯来力量惊人,歪歪咧咧地,还言语粗鄙,几个人一时也控制他不住。
这时,一个女孩拨开人群冲了进来,去搀扶他,关心道:“奕业,你怎么喝那么多酒,跟我回去。”女孩说话都还带着气喘,看样子是急忙赶过来的。
站在人群后面吃瓜围观的崔凡看到女孩,乐了,呦西,这不是跟他有业务往来的江流科技公司的李时筝小姐么?那么发酒疯的这位是她男朋友呢还是老公呢?
方奕业手一甩,就甩开李时筝伸来要搀扶他的手,他指着她劈头盖脸一顿指责:“你来这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太给我丢人了,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难看不难看?这是要给我奔丧吗?”
李时筝穿的是黑白职业套装,与酒吧这一群挤胸露脐、着装大胆性感、妖娆奔放的美女相比,显得规矩又保守,着实土里土气。
大家听到这些话,都忍不住嗤笑起来。李时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还是强撑起一丝笑容,不折不挠地要搀扶他,耐心道:“你喝醉了,我们先回去再说。”
“我没醉。”
方奕业东倒西歪,就是嫌弃李时筝丢人,不给她碰。一个要扶,一个不让扶,两人拉拉扯扯,看戏的人纷纷让路,就这样来到了一时迟钝忘记往边靠的崔凡面前。
大眼瞪小眼。
虽然之前因工作只是见过一面,李时筝还是认出了崔凡,说不上是熟人,但最起码算认识,发生这种事情被认识的人看了全程,她觉得很难堪,便微微低下头。
崔凡假装没看到,正要识时务地让路,不觉手中一空,还没喝过的酒被方奕业毫无客气地夺了过去,仰头就喝,崔凡尚未反应过来,方奕业对着他的脸,一口全数喷了出来。
李时筝惊了,愣愣地望着他。
“妈的,真是穷逼一个,买这么难喝的酒。”方奕业骂骂咧咧,手中的酒杯更是朝前一扔......
正好砸到崔凡的额头。
大家冷吸了一口气。
崔凡才刚被冰冰凉凉泼了一脸,接着额头吃痛,又有温温热热的东西流了下来,他用手一摸。
“血!”
他两眼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