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落 第36章 澎湃

远处的天际泛起粉红，和蓝色交融，白色的云朵在天空中盛开。

成祈眼睛动了动，睁开眼看见身边熟睡的少年，他知道，这是独属于清晨的颜色。

他看着迟然，手指摸着颈侧，动了动嘴唇。

“早。”

这人大清早的，说完早安就意识到不是很对劲。成祈默然看着鼓起来的被子一角，心立马停了半拍。

他像做贼一样迅速扭头看躺着的这人，他还是安静的睡着，睫毛很长，在光下接着一些碎芒。

床上还躺着个人，本来挺正常的事现在这场景下就有点尴尬。

.....

幸好他没醒。

成祈放好被子，悄悄溜下床，光速跑进了厕所。

哗——

他仰着头，温热的水流从水滴汇成线，划过他胸口，某种**却不降反增。

“......”

他抬手，沾满水渍的手掌把额前的碎发全拨到后面。

脑海里浮现迟然的脸，他感觉到颈侧越发灼热，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烫着了一样不自在。成祈捂着脖子，想着他昨晚在自己耳边低声呢喃的“哥，”这澡洗的就一点用都没了。

情难自抑...情难自抑，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果然...还是得冲凉水澡.......”

他叹口气，认命地把水温按钮摁到了最凉。

时间已经初秋，冰凉的水流下是少年滚烫的心脏。

听见水声的迟然睁开眼睛，看见面前不远处原本躺着人的地方没人，他撑着坐起来才知道这人大清早去洗澡了。

“搞什么....”

他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没动，就看见成祈洗完澡换了衣服走了出来。

.....

他拿着白毛巾擦头发，表情看起来很自然。

迟然坐在床上，看着他擦头发的的时候朝一侧歪的脖颈，挂着些水珠的皮肤看起来很有弹性，在阳光下泛着光。

迟然猛地想起来自己昨天亲他的事情。

好像...就是那个位置吧？

.........

他感觉自己盖着的被子有点变高。

迟然扯着嘴角尬笑，靠，果然大清早就不能想这些玩意儿。

成祈出来的时候，他擦着头发和迟然对视了几秒，就看见后者扯着被子低下了头。他继续揉着半干的头发，装作昨晚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镇定开口：“醒了？”

“啊...嗯，刚醒。”

“想吃点什么？起床去吃吧。”

迟然没抬头，他咬着嘴唇想，果然还是不太习惯叫他哥。

他从嗓子底憋着说：“你能不能...先帮我去趟前台，找人开我房间的门。我....换个衣服去。”

“不着急，你昨天没吃多少吧？饿的话先叫早餐？”

听他这样说迟然有点急。

他抬头说：“别了，不用，你还是先去吧，我....真的不饿。”

他们对视几秒，迟然脸根子又有点想红。

靠....这也太不争气了吧。

成祈一副疑惑的表情，随后他还是没说什么，挑挑眉就拿着证件下楼了。

等到他关上门，迟然才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靠，幸好他没说直接打电话叫人上来开。

迟然实在是忍不了大清早搞这么一出，跳着去了厕所冲凉。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昨天看到的透明玻璃。

他下意识往那边看，幸好上面拉着百叶窗。

房间里，床沿上的两个手机还维持着昨晚的姿势，安静的贴着，见证着这两个人前赴后继的去厕所冲凉。

等他回来的时候，迟然洗的也差不多了。

他穿着昨天这套睡衣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有点做贼心虚被抓包的感觉。

但迟然其实啥都没干啊？他心虚什么？

所以他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着：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回过神来的迟然在房间里独自安静的想这些天发生的事，他才觉得这一切似乎都说得通。

就是有些地方很奇怪，比如他的小包子哥哥好像不喜欢吃糖，这人却挺喜欢糖，还和自己一样喜欢柠檬味；比如他的哥哥其实会见义勇为保护别人，但他救他的那天，他说之前的时候把那些人打过....

不过相似点倒是也不少，比如眼睛都很大。

但他还是不太能很快接受，他的包子哥怎么会变成这么高冷的模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迟然就觉得这个人看着很不好惹。明明表情很正常，眉宇间却处处透着不在乎，就是那种仿佛这个世界都坍塌了，他也不会抬一下眼睛的不在乎。

冷淡，他处处都透着冷淡，就连他身上的柠檬味，都透着疏离。

明明小时候长着一张肉包子脸，谁看了都觉得可爱嘟嘟的。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当年的小迟然才对他第一眼就觉得很亲切。

果然是岁月催人老么？

不过幸好他的小包子哥哥没秃也没长残，不然连他都有点不想认人了。迟然憋着笑，不过话虽这么说，他哥这些年给人的感觉确实是变了很多。

其实他想过如果有天重逢，是什么情景，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但这一天真实到来的时候，他就像在做梦一样，之前想好的不管多少都一瞬间清零。

某位哲人曾说过，真正的震撼并不在于当时的感受，而是日后会慢慢发现的点点滴滴，这些才是对一个人冲击最大的。

不管是好是还是坏事，生活里最细微的改变，总会让你仓皇失措又束手无策。

还好，这次他是无比幸运的。

他认真的想了想两人的相处模式，觉得还是不要刻意的去改变更好一些。

什么叫刻意改变？

就比如让迟然软软的、眼巴巴叫他“哥，”这种暴露小朋友属性的事情，是迟然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至于昨晚....他想叫了十二年的一声哥，就叫了吧。

反正他也不知道，迟然无所畏惧。

啧，有个人又要开始傲娇了呀。

#

旅途的最后一天，两个人坐上车，按着原计划去了城市群边陲的一个江南小镇。

他们很快到了，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雨后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自从来到S市这边上学之后，迟然觉得南方的雨是真的多。三天两头的阴天衣服干得很慢不说，他其实没有随身带伞的习惯，所以经常会被雷雨天气折服。

但此刻他嗅着这股清香，感觉神清气爽。

“今天跟着我走吧，给你当一次导航，今天你就当人形挂件。”

迟然拍着胸脯危险发言。

“...你确定吗？这荒郊野岭的。”

“我确定啊，我来之前看过的，地图都快背过了，不会错的放心吧。”

“啧...”

迟然看他想说什么，赶忙给打断了，“哎呀我上次不是这么说的，别啧了你，快走。”

这是他和他哥一起旅行的第一天，也是他们这趟原本旅行的最后一天，迟然一把拉过他的胳膊，拽着成祈踏着青石板，悠闲的走在小街上。

四周的房子是青石瓦，房子白白的，青瓦很有辨识度。民居层层叠叠，青白相见，错落有致。雨后的石板地面偶尔有些青苔，缝隙里长出几棵坚强的小草，映得整条路都是深绿色。

“你看这边的房顶，有没有比B市那边的塔房角度要大？”

成祈扭头问迟然。

“确实，之前我们那边的这种屋子大约三十度倾角，这些看起来得有快四十五度了吧？”

“想不到你观察还挺仔细。”

迟然乐了，“废话啊，高考要考的，情景物理。你都不知道我们那边的卷子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吧？”

他想了想又点着头说，“你们这边其实也挺变态的。嗯.....这么变态你都考得上，不赖啊。”

他拍拍成祈的肩膀，啧啧道。

“哎呀您就别谦虚了，迟大学霸。”

成祈配合的回应。

“行吧，那你就跟着迟大学霸拐弯吧。”

说着，迟然拐了个弯，两人拐进了一条巷子。

就这样走着走着，中午在小镇的茶馆吃了点茶点之后，一不留神天就快黑了。

他们并肩走在小路上，看着远处夕阳落下。

这条路很远，尽头是遥不可及的落日，身边是近在咫尺的少年。

远处一户人家的青石台阶上，一位老奶奶和一只小猫，正坐在夕阳下休憩。

当他们说笑着走过这条街，连天边的光束都忽然变得很近。

但没曾想，在这个湿润未过的季节，身后天空的云会突然覆盖上来，瞬息之间就不留情面的下起了雨。雨点砸在青石板上，从一下到很多下，清脆的响声变成钝响，天空变得有些灰蒙蒙，不似刚才那般明亮。

“不是吧？这就下雨了？？”

迟然摊着手抬头，看见天上掉落的几个零星的雨滴，表情属实很无奈。

旅行最后一天，这也太惨了点....迟然心道。

他看着面前一边是还晴朗着的夕阳，一边是乌云密布的天空，身后这片完全没有要离开意思的云朵，直觉这场雨还要下很久，而且会越下越大。

果然乌鸦嘴有时候就算不说出来，光是在心里想想都极有可能会成真。眼看雨下得越来越大，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两人身上，很快衣服就要湿透了。

他有点想法。

“哎，跑吧？”

“什么？”

成祈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这破小孩发什么疯呢？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跟上了他的脚步。

成祈一边跑一边喊着：“这么多青苔你也不怕滑倒！”

“不怕！”

迟然笑回头着看他，在雨里大喊。

他身影在自己几步之前，迈着大步在太阳雨里追着夕阳光奔跑。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跑过冗长的青石板小路，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一个跑着笑，一个追着笑。

少年背过身倒着跑，手臂挥舞，一束光照到他脸上，他的笑容灿烂到身后的夕阳都自愧不如。

江南的天气其实就像少年多变的情绪，上一秒阴雨连绵，下一秒就晴朗无比。

“哎你慢点！”

“我就不！”

跑在前面的迟然，这一刻清晰体会到了失而复得的喜悦，他看着成祈的脸，笑着大喊。

“来追我！”

“好！”

哈哈哈哈哈————

我会追上你，我也一定会找到你，你看，十二年前我就这么说过的。

我没食言。

两个人都在笑，笑声很大，最幼稚，也最炽热。

他看着那张在仅剩的一点阳光下轻盈晃动的笑脸，仿佛只有大声唱一首这世间最欢快的歌才足以表达他的感受。

老街边的小便利店里，悠长的乐曲在少年们听不到的地方悄悄掺进雨幕。

“冗长的夏季如果过去，那就欢迎你和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