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珍馐佳酿香味扑鼻,丝竹缠绵琵琶泠泠。
美人婀娜腰肢,蹁跹如燕子伏巢轻盈若凤凰疾飞,看得众人呼吸凝滞。
太子端坐首席,神色懒懒,手指弹开眼前刚剥好的葡萄,目光穿过眼前的蝶飞燕舞落在宴席之中的轮椅上。
坐在苍王下首的驸马林召宾注意到这道目光,放下酒杯,开口谄笑:“太子殿下久居宫中,这等莺歌燕舞定然早就看腻了吧。”
太子侧过脸:“哦,林驸马有什么好提议?”
林召宾一瞟苍王,敬仰道:“臣听说苍王枪法了得,于千军万马中取南敌将军之首,不如今日让我等在座开开眼界。”
褚苍知从入席到现在,除了昔日军中一个提拔上来的官员同他寒暄几句,其余人都不愿与他靠近,怕招惹是非。
本来太子和驸马的对话,大伙只是顺便听上一耳朵,林召宾这话一出,都明白要有好戏看,目光全聚集在褚苍知身上。
褚苍知面无表情的喝着酒,恍若未闻。
太子抬起手。
席上歌舞霎时停下,众人听见太子清悦的声音悠然道:“就请皇兄给众位耍一段花枪吧。”
琴香阁的舞姬刚舞过的地方,竟然让一位王爷给一群地位比他低下的人表演,还是位坐在轮椅上残废的王爷。
太子与苍王貌合神离众人皆知。
今日太子春风得意,邀请苍王来,少不了要整治一番,大伙来赴宴时,也带着颗看戏的心。
有人立刻跳出来帮腔:“是啊,我在洇城这么些年,没有见过边境那些舞刀弄枪,想必苍王舞弄起来定然是十分好看的。”
老孙赶忙道:“王爷腿脚不便,让舞枪不是为难人吗?”
林召宾竖眉瞪眼:“有你个奴才什么事!王爷平时就是这么管教你们这些下人的吗?太没规矩。”
他骂的老孙,却不过是指桑骂槐。
褚苍知嗤笑:“驸马有何凭借,竟然敢训斥本王的人。”
驸马凭借的自然是太子,被褚苍知当面一噎,想起苍王身份要比他这个驸马尊贵,悻悻地闭上嘴。
褚镇北转着手里的酒杯,星眸含笑:“皇兄王府的人确实没有规矩,莫说驸马,连我都想训斥一番。”
见太子给自己撑腰,驸马又挺起胸膛,刚想开口,这个抱大腿的机会就被别人抢了去。
“其实在座大多是读书人,哪里懂什么舞刀弄枪的,他们不过是图个热闹,苍王爷不必较真,就在轮椅上随便给我们舞两下,让各位见识个新鲜就行啦。”
说话的人是王婪,此次他的表妹薛婉被太子选为侧妃,他自己不久前又接收了褚苍知的苍琅军,这一脉全都是太子的拥趸。
作为未来的准国舅,王婪对褚苍知全然不看在眼里。
“我觉得王将军提议甚好。”褚镇北对王婪的话颇为欣赏:“听国师说皇兄伤势已有起色,皇兄莫要对我藏拙。”
“是啊,王爷令我等开开眼界。”
下首众人纷纷附和。
褚镇北举杯装模作样的慨叹:“我泱泱北境,皇孙龙脉历来都身负灵根,就皇兄与众不同,好在皇兄还肯长进学些防身的本事。”
“皇兄以后不会真想当个废物,让皇族养着吧?来人,去取枪来。” 他侧脸笑意吟吟看着褚苍知。
今日来的百分之七十是太子党,当中有些太子想要收服的中立者,这些人看着褚苍知高大的身体坐在轮椅里,隐隐透着股孤单、英雄末路的悲凉感,不禁暗自扼腕。
能始终当个中立者,自是擅长明哲保身,叹息归叹息也只是隔岸观火。
褚镇北要的就是这个,他要让褚苍知知道,如今朝堂局势已在他掌控中,满朝文武根本没有人会替他说一句话。
就在这时,褚苍知的身后响起道清澈的声音。
“王爷尚在恢复中,若是强行给各位表演,恐怕会加重伤势,属下自幼习武,耍得一手好剑,愿替王爷给大家表演助兴。”
众人抬眸,见说话的是个长相平平无奇的护卫,顿时想起洇城这几日的流言,说苍王身边养了个娈宠。
那是名护卫,长相平庸,王爷却是极其宠爱,日日带他出去。
却见褚苍知英俊的脸上满是不悦,对侍卫厉声呵斥:“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滚出去!”
百般娇宠?席间许多人露出“传说真是不可信”的表情。
唯独褚镇北阴鸷的眼眸中染上丝别样的笑意。
“还不出去!”褚苍知的酒杯砸了出去,落在墨九脚下,酒水溅湿他的裤腿。
明显动真怒。
褚镇北在这时笑吟吟开口:“既然是苍王身边的体己人,本王也有兴致看看,一个男人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勾得苍王如此神魂颠倒。”
太子话落,下首诸人起了暧昧的窃笑。
见褚苍知面色难看,褚镇北心情颇为愉悦,吩咐身旁的侍卫:“去把我的剑取来。”
褚苍知明知道自己今日定是要受辱,这般作为是要把小侍卫摘出去,免得被自己殃及。
啧,当真对这个小侍卫认真得很。
褚镇北摸了摸下巴,连他也好奇起来,这个雁七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让褚苍知如此着迷的呢?
“不必。”墨九回绝褚镇北,抬眸目光落在二楼,朗声询问:“阁下可否借剑一用?”
二楼站着的人,从腰间取下剑抛了下去。
所有人都起身看向二楼,待看清楚那人脸上镂空鸢尾花面具,纷纷拱手:“左阁主。”。
墨九打探到的消息中,最多的就是关于这位阁主的。
传说琴香阁之主左秋茗,终年戴着半张镂空鸢尾花面具,声音雌雄莫辨,性别样貌和年龄成迷。
琴香阁每年都要向皇宫进贡美人,左秋茗与皇室之人往来密切,年年都能从北冥皇那里讨得赏,就连太子对他也颇为赏识。
墨九从跨进琴香阁的大门,就一刻不停的在观察这个地方。
许是他四处乱转的眼神太显眼,引起这位阁主的注意,左秋茗才会故意现身二楼朝他招手。
他是琴香阁阁主,肯定知道金莲黑陶埙在哪里,与其费力自己找,不如直接问。
墨九故意开口借剑,想着后面能凭着还剑,找机会问他。
太子褚镇北将左秋茗招呼下来,安排他坐在紧挨下首的位置。
墨九感受到左秋茗投过来的目光,大方抬眸与对方对视。
从左颧横跨到右脸颊的鸢尾花面具,只露出对方一双狭长狐狸眼和殷红的嘴唇。
两人视线碰触时,墨九从他眼中看都丝不同寻常的流光,刹那被穿透的感觉极为强烈,心头倏然升起惊诧。
为何他与国师如此相似,明明没有灵力流转,看上去像是个普通人,身上却有一股妖异的危险气息?
“开始吧。”太子催促。
褚镇北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看一个小侍卫舞剑,他要看的是褚苍知明明心里焦虑着急,表面却还要努力掩饰,不让自己看出他很关心那个小侍卫的模样。
实在有趣极了。
墨九提剑走上宴席中央。
这里方才有一群舞姬在跳舞,香风未消,如今变成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身上穿的是王府护卫的素色服。
席上众位脸上兴趣缺缺,若非因为他是苍王的脔宠,谁愿意看个貌不扬的男人舞劳什子剑?
席间唯有两人神情专注。
一人是褚苍知,一人是左秋茗。
褚苍知冰冷的眼瞳自左秋茗出现后覆上层阴戾之气,盯着雁七就像恶犬护食一般。
左秋茗则是一副饶富兴致的等待神情。
宴席中央
墨九横剑在胸前,寒光忽闪,剑尖自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光影线条,挥手间动作轻灵快捷,下腰时身姿宛若惊鸿翩然,招式极尽写意潇洒,分外赏心悦目。
原本埋头吃菜喝酒众人,被如此美妙的身法惊艳得瞪圆了眼,夹起的菜掉落在自己身上都不知。
太子褚镇北慢慢坐直身体,眼中透出惊异,全然没想到一个平平无奇的侍卫,剑动之间竟然透出股出尘的绝艳之感。
此刻若是褚苍知记忆没失,定然立刻就认出来,这套剑法是昔日玉絜教给他的苍琅剑。
而今,他心里眼里全是恼怒和不安。
他的“阿七”正在被一群人贪婪的窥伺着。
场上表现得越是出彩,左秋茗的兴趣就会越浓,他的“阿七”就会越危险。
那是个狡猾的老捕手,但凡被他看中的猎物从未逃脱过。
蓦然,雁七衣袂翻飞间,一抹剑意朝褚镇北袭去。
褚镇北猝不及防之下,以袖挡面,护体罡气急急弹出,罩在身体周围。
一个没有灵力波动的凡人,哪里能发出什么剑意?
不过是墨九眼中杀意太盛,让人产生幻觉罢了。
这一幕发生到结束不过眨眼间,却完完整整被席间众人看了去。
堂堂太子,步入筑基后期,竟然会在一个普通护卫舞剑时,吓得弹出罡气防护屏障?
这……叫什么事?
民间以前就曾有人说,苍王是皇家唯一没有灵根的人,却是皇室最勇敢最有胆识的人。
满皇城的贵胄哪怕身负灵根,炼出道体,都无一人如苍王这般,敢在战场披坚执锐,悍不畏死。
此事被贵胄们知道,嘲讽市井俗人不懂得修行筑道,满心只知道打打杀杀。
如今看来,百姓的眼睛或许最是清明。
但听席间“扑哧”一声,有人拍桌笑出声。
驸马林召宾也想笑,不过他憋的住,听见别人笑,心道何人不要命了,竟然敢笑得这么大声。
侧过头去,一看——褚苍知。
哦,那没事了。
这集是舞剑,下集就开piao(标题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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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