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苍知挑眉:“我不是什么?”
墨九嘴巴像条金鱼张阖半天,到底没有说出来,只得无奈又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抿唇不语。
试药的事情发生在灵虚宗里,在褚苍知这里是不存在的。
“怎么?阿七没见过吗?阿七自己平时难道不这样?”褚苍知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火热的脸颊,恶劣的质问。
褚苍知说话时唇几乎要贴到他的唇上,墨九心头一凛,现在自己就有点……难道被发现了?
见是见过,就是没想到能比自己凶悍那么多——
墨九本就粉色的耳垂,倏然红得能滴出血。
等等!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跟他谈论这种问题?
墨九反应过来,用力拍开褚苍知肆意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胡言乱语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我一向最知道。” 褚苍知笑得一脸邪气:“阿七上面总是要硬些。”
直觉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墨九开启屏蔽模式,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与自己的徒弟讨论这种个人**问题。
“夜深了,我要休息,王爷早些回去休息吧。”墨九拂袖下逐客令。
“不若本王今晚留在这里陪阿七?”褚苍知眼眸微眯,俊眸在浓睫底下浮动着猎食者的暗影。
墨九嗅到其中匿藏的危险气息,背脊发寒,慌忙从褚苍知身上跳了下来,后脚跟不慎绊到床榻,摔坐在床上。
他一手按着书,一手撑在身后,瞪大眼戒备的盯着着对面的褚苍知,就像只紧张兮兮警惕天敌偷袭的小松鼠。
褚苍知被他这幅模样逗得大笑起来,五官被这狂放的笑意雕琢得更深邃生动,本就好看的人,如今宛若星辰明月高远夺目。
墨九看着他,不由得心底暗叹,好好一张脸,没有长在人身上。
褚苍知没再逼近,反而操纵着轮椅向后退,笑吟吟道:“我不过是个残废,能干什么?阿七到底在怕什么?”
没错,他连走路都走不了,自己那般过度戒备,显得太怂。
反应过来被耍,墨九羞恼不已,抓起枕头朝褚苍知砸过去:“滚!不行就是不行!”
褚苍知头也不抬,伸手轻松接住他飞来的“暗器”,笑得更欢:“既然阿七今晚不行,待我好了再加倍补偿给阿七便是。”
“不过。”他顿了顿,眸中闪过戏谑:“若是下次再发现你通宵看话本,我可就要每个晚上都来给阿七念睡前故事了。”
墨九不想再听他阴阳怪气的威胁,霍然站起身指着门口:“滚出去!”
似乎从见到眼前这个人开始,他就没有办法维持住寡欲清心的NPC师尊人设,每每都要被他气个半死。
“啧,真凶。”褚苍知满脸愉悦笑意,单手操纵轮椅,转轮往门外出去。
墨九看着少了个枕头的床,再看看已经出了门的褚苍知,脸色十分难看,但是没敢追出去。
刚才就不该把青衣遣回去。
*
第二日墨九顶着黑眼圈把褚苍知送到国师府。
最近他一直在打听琴香阁的事情。
褚苍知对他是很好,可只要他提起琴香阁,褚苍知就会不由分说,立马变脸凶他。
他只好去找吴辽。
本来吴辽满口答应会带他去琴香阁门口看看,谁知第二日吴辽就生病,还一连好几天都起不来床。
墨九转而去找老孙,老孙听说他要去琴香阁,吓得连连摆手。
“这种地方,正经人才不会去。”
墨九:所以我不正经?
老孙见他失望的走掉,忙追上前,在‘雁七’希冀的目光中,小声对他说,别再去找别人了,给大伙留条活路吧。
找不到人带他去,墨九闷闷不乐好几日。
恰好又临近‘最销美人骨’毒发,褚镇北命人将‘最销美骨’的解药送来,服食后他做了个梦,梦中苍王府接到琴香阁的请帖。
褚苍知带着他去赴宴,席间琴香阁的老板送给每人一样礼物,他收到的礼盒打开来是金莲黑陶埙。
席落之后,来接他们的不是苍王府的马车,是一辆平民用的普通马车。
墨九问褚苍知为什么今天乘坐这辆马车,褚苍知说,“我不是答应过你,伤好了就跟你走吗?我的伤已经好了,今天就和你离开洇城。”
两人出了洇城,墨九很快打听到毒草的下落,毫不费力气的找到,服用之后激发体内的灵力,召唤出七星玉渊剑,成功修复了褚苍知的毒丹体。
两人一路打怪回到灵虚宗,顺利救出李穆,把永夜牢里的冤魂都度化干净,双双携手去饱览山河,吃遍世间美食。
墨九自睡梦中醒来,嘴角都笑僵了,想到自己连琴香阁在哪里还找不到,表情顿时垮下来。
次日,褚苍知又把他带到茶楼去听书。
茶楼的说书人讲完缠绵悱恻的故事,接着说了段洇城近期最热门的皇子选妃。
说苏家的女儿选妃当日打扮得最是朴素,结果却艳压群芳,被太子选中,和那位王将军的表妹薛婉齐列侧妃之位。
薛婉自小跟着叔父习武,性格直来直往,最不喜苏向兰娇娇弱弱的模样,故意以献技之名,在太子面前表演一段耍鞭子,把苏向兰吓得失手摔碎酒壶,在皇后面前失了仪态。
墨九奇怪问:“这些宫中发生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
褚苍知:“捕风捉影添油加醋而来。”
墨九想起苏向兰自从那日等不到褚苍知之后,就没再来苍王府。
“听说苏小姐心有所属,大选前老往人家府去,苏府后来才把自家女儿软禁起来。”
茶楼里人多嘴杂,市井之人从不知避讳为何物,明明在背后八卦人,却说得整间茶馆的人都听见。
哪怕是坐在包厢里,墨九依旧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用遮遮掩掩,谁不知道苏小姐和苍王青梅竹马,痴男怨女啊。”
“哎,苍王是和仙君结过契的身份,又犯了大错被赶下山,莫说世家小姐,洇城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敢与他沾上关系?就除了苏小姐,痴心不改。”
“你们听说了吗?苍王最近不是把身边一个侍卫收为脔宠?天天带着他招摇过市,一点皇家颜面都不顾及。”
“我倒觉得苍王用心良苦,那侍卫我见过,长得只比二麻子正常点,给我钱,我都没这胃口。”
“就是嘛!我们家那婆子也说,王爷就是故意和侍卫亲近,就是想让苏小姐知难而退啊。”
“听说苏家老爷两个月前就递了帖子入宫,哎,苏小姐再去苍王府就不合适了,两人确实不该见面。”
“王爷真是用心良苦啊……”
墨九垂眸安静的吃着菜,只是筷子伸出去的速度越来越慢。
褚苍知目光落在他的筷子上,见他平日里不爱吃的香菇,现在吃进去了两块。
“阿七,看我。”褚苍知柔声。
“王爷,怎么了?”墨九抬起头,视线平静上移与他对视,关心的问。
褚苍知眸光深邃,带着不容置疑:“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不是因为任何人。”
墨九倏然笑了:“方才王爷自己都说了,捕风捉影添油加醋而来,随便听听就得了,我不在意,王爷更不必上心。”
*
墨九一直在寻找进入琴香阁的机会,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简直就是梦中场景重现,一张邀请帖送到苍王府上,邀请他们去琴香阁。
不是他,是他们。
邀请函中特意提了他——“雁七”。
不过送帖的不是琴香阁的老板,而是褚镇北。
墨九第一次觉得褚镇北没那么可恶。
假如贴中没有特意提到雁七,假如送贴的人不是褚镇北,褚苍知都会毫不犹豫把他扣留在府里,不带他去。
这段时间墨九多番打探琴香阁,对这个地方颇为了解。
琴香阁洇城最有名的风雅之地,里面调教出来的美人,不仅个个舞技精湛,琴棋书画还样样精通,阁中每年选出的花魁,也是名列洇城第一的才女。
达官贵人流连花柳是风流,流连琴香阁则是风雅之事。
贵胄们喜欢在琴香阁设宴,更显主人家阔绰有品位。
今日设宴的是当朝太子,太子下个月大婚之后就要参与朝务,而今百官皇亲无不为他马首是瞻,客人无不赶早来,怕拂了太子面子。
琴香阁外宽阔的道上摆满各府马车,苍王府的马车来得晚,挤不进去,只能在一里外的地方停着。
墨九推着褚苍知从马车上下来,老孙跟在两人身后,头往低处埋,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今日一早,这两个人就闹上矛盾,互相不说话。
大抵是一个迫不及待要来,一个想把他留在府里。
老孙垂着的眼神里尽是过来人的了然。
连他也想不到,桀骜不驯的苍王竟然会迷恋一个相貌平平的侍卫。
是因为当初,这名侍卫给他一碗热水,和一条粗布毯子么?
果然落难时最脆弱,只要有人伸出手,那只手的作用就会在被救之人心里被无限放大。
老孙嘴角勾起,自己和弟弟又何尝不是这样,天意弄人,怪得了谁呢,要怪只能怪他褚苍知做事太灭绝人寰。
天还没黑,席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