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迎上的的目光,眼中闪过喜色,如实说:“苟护卫。”
这种谎言,根本没有撒的必要,直接把苟不理叫进来就能对证。
褚苍知垂眸,看着手里的藤蔓,捻了两下,就像捻在自己方才滋啦滋啦的火气上,瞬间就全都蔫了。
“你不好好当值,在王府里到处乱逛就是为了找这个?”
墨九转过头,挺直背脊,“是!”
褚苍知剑眉扬起,冷笑:“呵,你莫不是以为本王残了废了,没力气打人了?”
话音未落,手中藤蔓卷着风朝墨九袭来!
长鞭破空声传入墨九耳内。
这一鞭子猝不及防,墨九下意识握紧拳头,绷直背脊。
啪!
墨九咬牙,慢慢睁开眼睛,羽睫颤动,露出几许迷茫。
奇怪,背后没有预料中的灼热疼痛。
他微侧过头,看着身旁的玉砖完好无损。
呃,这是……打偏了?
哦,是了,褚苍知身体残疾,力有不逮,自己这样逼他行刑,定然会让他以为自己故意为之。
他自个儿不动声色的往方才落鞭的方位挪过去点,将头埋的更低,朗声道:“王爷若是嫌打卑职污了手,不如让苟护卫代为惩戒。”
墨九:帮这小子把场面圆得如此周正,总不会再怀疑我什么吧。
身后,滕蔓悄然断成几截,咔咔掉落地上。
褚苍知原本只是想试试他到底是真心来领罚,还是刻意献媚勾引,谁成想,这家伙竟然明里暗里暗示他不行?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玉砖上的花纹拼起来是一幅凤凰浴火象形图,是从山中挖出的独一无二的孤品,一旦坏了无法修补,要么整片地都要敲掉重新铺砖。
墨九听见身后动静,猜测他仍然不高兴,索性双手一撑,直起背脊,正等着褚苍知用鞭子泄愤。
不消片刻,身后有风拂来,他忙咬牙绷紧背肌。
身后却意外的一暖。
他不解的回过头,眼角余光落在肩膀上,是一张靛蓝狐裘。
二月寒冬,纵使屋内有炭盆,光着个背也是凉飕飕的,突然被带着体温的衣服一激,墨九打了个寒颤,鼻子发痒:“阿嚏、阿嚏……”
“还不把衣服穿上!” 褚苍知沉喝。
墨九忙躲在宽大的狐裘中,扯着自己的衣服穿整齐,刚要把毛裘取下,就听见褚苍知不耐烦的吐出两个字:“披着。”
墨九没敢再脱,扫了眼身后地上被弄断的藤慢,不解问:“王爷这是……何意?”
“如此惩戒太便宜你。”褚苍知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赵娘的声音:“王爷,药熬好了。”
褚苍知沉声:“端进来。”
墨九原本还狐疑,闻言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
赵娘推门而入,一打眼就看到地上跪着个人,脚步骤然一顿,以她经历过的大风大浪,还不至于让这么点事撼住。
只是……
王爷性格孤僻,素来不喜欢和人太靠近,更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东西。
现在王爷的裘衣盖在那人身上,将那人纤小的身体彻底包裹着,地上还断掉几截带刺的滕蔓。
这个画面,委实让人很难不联想些什么。
赵娘见多识广,很快收敛心神,眸中泛起欣慰——孩子长大了,会整花活啦!
褚苍知打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却根本不想做任何理会。
“放在桌上,去把苟不理叫回来,我有事要问他。”
“哦,哦……好!”赵娘借着放下药碗时,仔细打量“雁七”,确实生得平平无奇。
从小看到大的王爷,别说对人,就是对物件都从来没有特别在意的,没想到竟然是喜欢这款的……
褚苍知瞪了她一眼:“别被椅子绊倒。”
“哦哦哦!”赵娘忙不迭收回目光,认真看脚下。
从赵娘端着药进来,墨九不详的预感就得到了验证,当他看到书案上冒着热气,散发出古怪味道的汤药,整颗心彻底沉下去。
等赵娘满脸诡异的姨妈笑退出去,褚苍知冲面色难看的墨九一扬下巴:“把药喝了。”
“王爷。”墨九转过身,抿了抿唇:“王爷打骂卑职,卑职都愿受着,这药……卑职不想喝。”
“极好。”褚苍知从皇宫绷到现在的脸,终于有了抹堪称愉悦的笑容:“从今日起,你需每日喝下赵娘送来的药。”
墨九急得咳嗽起来:“咳咳,卑职真的喝不了,一喝就吐,老孙可以作证。”
“嗯,真是麻烦。”褚苍知靠着枕头,淡淡一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苟不理的声音:“王爷,小苟苟回来了。”
苟不理这乖卖的,褚苍知根本不必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苟不理不止一次说过“雁七”很危险,劝他把雁七打发回去,要么干脆杀了,被自己狠狠警告后,必然是心里不爽,出去故意对雁七说的那些话。
褚苍知冷声:“去,到东市买包梨膏糖来。”
门口寂静了会才听到衣袂破风的声音。
褚苍知瞥眼还跪在地上的“雁七”。
“起来吧,以后见我不必跪。”
“那药……”墨九没敢起来,怕一起就默认了要喝药的惩罚。
褚苍知:“怎么?现在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是吧?”
话虽然说得横,但语气不再如之前森冷,平和中甚至带着几分少见的温柔。
墨九忙站起来:“你.......不赶我走了吧?”
褚苍知板起脸:“你记住,今日的事情不可再犯,出门在外凡事我自有计较,无需你多嘴。”
“是,卑职必定谨记在心,绝不再犯!”墨九郑重保证,心里却是纠结的,自己明明是来救人出去的,怎么弄成现在这种局面?
褚苍知靠回枕头上,微眯着眼:“这是第一次,若再有下次……”
墨九怕他说出要撵回水麟司的话,忙抢着说:“我保证不会有下次,若是再犯任凭王爷处置。”
褚苍知冷哼:“是你自己说的,任凭我处置,哪怕是将你撵出王府,对么?”
墨九唇瓣轻颤,低声说:“对。”
褚苍知心情很是不错,黑睫一眨:“私下不必喊我王爷,也不必自称卑职,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么?”
墨九现在只怕褚苍知不再信任他,要赶他走,对于这些细节小事倒没有很在意。
从戴着雁七面具那一刻起,他就是银甲卫雁七,哪怕有一天,褚苍知恢复记忆,墨九也不打算让他知道雁七面具下是谁,毕竟NPC人设是不能崩的。
墨九舌根泛苦,心情复杂的应了声。
褚苍知以为他还在惧怕要喝药。
“不必这幅惨兮兮的模样,去把药端过来。”
墨九硬着头皮,走到桌案前,看着青玉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忽然灵机一动,若是我失手将药洒掉……
“你敢把药洒出半滴来,我会让赵娘多送几碗过来。”褚苍知仿佛有双眼睛长在他心眼上。
外头就传来苟不理的灵猫似的脚步声:“王爷,梨膏糖买回来了。”
“进来。”
苟不理走进门,见“雁七”不但没有走,身上居然还披着王爷的狐裘,乖巧的笑脸耷拉下来:“爷.......”
褚苍知接过他手里的油纸包,看都没看他一眼:“出去外面跪到天亮。”
苟不理瘪瘪嘴,不发一语转身出去。
墨九的目光追着苟不理而去,眼底流露出无比的羡慕。
褚苍知盯着手里的糖,似想起什么,勾唇:“想知道怎么喝药不苦吗?”
墨九诚心道:“王爷,不如我出去外面跪着。”
“好啊。”褚苍知抬眸望向他。
墨九大喜,躬身叩拜:“谢王爷!”
“你端上碗,去外面跪着喝吧。”褚苍知看着门口跪着的少年:“外面地上凉,我让赵娘再给你盛几碗,暖暖身子。”
墨九发现这时候的褚苍知比一年多前惹事生非的那个还要讨厌。
“我还是在屋里喝吧。”
褚苍知嗤笑出声,随手打开油纸包。
油纸里是大小均匀的褐黄色方块,散发着股清甜好闻的香味。
墨九闻着,悄悄抬起眼帘,好像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看你这样子,难道以前都不喝药么?”褚苍知随口问。
墨九颔首:“我身体一向很好,不需要喝药。”
“是吗?”褚苍知上下瞅了他好几眼,满满都是质疑,忽然道:“我从出生就开始喝药,习惯了,不过以前有个亲人生病也跟你一般矫情,就怕喝苦药,她的愿望是让全世界的病人都能喝到可口的药。”
墨九闻言,忍不住怀念起药师药王,她们做出来的药,哪怕是毒药都是甜的。
褚苍知看向墨九,嘴角勾起丝笑意:“我记得她小时候生病喝药时,总是要捏着鼻子把药喝下去,马上在嘴里含一颗糖,据她说,这样就不会觉得苦,你不妨试试。”
墨九明白他的意思,目光落在褚苍知手里的糖,琥珀色的晶体表面泛着层诱人蜜色光,他试着捏起一颗梨膏糖,在鼻尖嗅了嗅,犹豫一了下放进嘴里。
蜂蜜和梨的清香盈满味蕾,墨九眯了眯眼,再要去拿糖来吃,褚苍知把手一收,以眼神示意他把药喝掉。
墨九瞅瞅手里的药,再盯盯他手里的糖,捏起鼻子,咕咚咕咚把药喝下去。
褚苍知确实没有骗他,捏着鼻子喝没有原来的苦,嘴巴里还有糖的味道,但味道复杂得他皱起眉头,垮下了脸。
褚苍知突发良心,捏一颗梨膏糖递到他嘴边,墨九生怕慢了他又要收回去,忙不迭低头要叼走。
糖倒是咬着,褚苍知却死不肯松手。
墨九瞪着他,眼里满是抗议,褚苍知笑着扬了扬眉。
墨九眉头一皱,伸出舌头,干脆自助的小口小口的舔起糖来。
褚苍知目光落在粉嫩的舌尖上,使坏的笑容渐渐消失。
那一抹粉嫩好似舔的不是糖,是他褚苍知的魂,以至于褚苍知没来得及发现那只悄无声息摸向他大腿的手。
“谢王爷赏赐,卑职已经领过罚,王爷没有其他事情,卑职便出去了。”墨九放弃褚苍知手里那舔剩下的半颗糖,退开数步,将抢来的油纸包飞速塞进怀里,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道谢。
没等褚苍知开口,他带着抢来的赃物,逃也似的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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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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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