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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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在林间一路疾飞,该隐走了半小时,见到前方出现一条沥青色柏油路边停着昨天那辆迈巴赫。
大卫十坐在驾驶位上,脸上架着黑色墨镜:“蒙拉蒙离这里二十公里路,先生让我在这里接你。”
该隐脚步一顿,忽然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正在犹豫踯躅要不要就这么算的时候,大卫十已经亲自为他打开车门。
“先生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莫名其妙的,该隐就上车了。直到车开出十公里外,该隐才回过神来,他怎么就这么上车了?
“那只乌鸦,是你的?”
大卫十点点头:“其实是我哥养的,叫小雪。”
该隐:“……”
他看不出那只通身乌漆嘛黑的乌鸦和“雪”哪里有一点沾边了。
“度兰去的那个趴体,到底是做什么的?乌……小雪说是什么‘成年趴体’。”
“……”大卫十显然也没想到小雪会这么对该隐说,嘴角微微抽搐,“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假面舞会而已,因为舞会的主办人是先生的朋友,先生不好拒绝,才答应了去的。”
该隐对度兰的私生活不了解,也不知道大卫十说的这位度兰的朋友是谁,他想了想,还是没问。
……
一个半小时之后,车子驶入一座矗立在山坡上的古老教堂。
时已入夜。
哥特式的屋顶尖而高耸,青色红色的墙砖,昏暝的光线里隐隐可见的镀金门把手,华丽的彩色玻璃窗,在浓厚的乌云遮盖的夜幕中,依旧可见上面的圣母抱子图。
夜幕中,成排的乌鸦在白色大理石尖顶上诡异的很安静,高耸的教堂给人的感觉十分压抑。
空气中若有若无浸润着湿气和血腥味。
该隐闻到血味,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教堂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敞开。厚重镶金的大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有个人缓缓走出教堂,这人干枯瘦长,嘴唇鲜红如血,脸上戴着镶嵌着羽毛的暗金面具。只见他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缓缓对着他们行了一个古老的绅士礼:“尊贵的客人,欢迎参加哲罗姆殿下的血宴。”
大卫十也回之以吸血鬼的礼节:“请引路。”
这人却没有动作,而是盯着该隐,问道:“威廉先生,这位新成员是您带来的吗?”
大卫十微微一笑,道:“不是我,是我家亲王的家眷。”
这人用又惊又畏的目光看了眼该隐,之后果然什么也没问了。
大卫十在和人交谈,该隐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从靠近这个古堡开始,他的心脏就跳动有些异常的快,每次跳动都让他眼前的世界一阵摇晃。
教堂里阴暗幽森,两排燃烧的蜡烛一直延伸到尽头的走廊。烛火幽幽,交错扭动的人影映照在墙壁上,光怪陆离的氛围对于那些第一次今来的人来说可以说是过分可怖了。
血味,浓重的血味,飘散于空中,久久不去。
好多戴着面具的人拥挤在一楼,他们相互吸血,彼此拥抱,皆是皮肤苍白,唇色如血的吸血鬼。
该隐看也不看第一层的人,直接走上通往高层的楼梯。
楼梯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
二层,三层,四层……
通往第二层的楼梯上趟着一位面颊酡红,已然酒醉的男性吸血鬼。他从该隐进来开始便盯着他,在该隐走过身边时,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该隐的脚踝,抬头对该隐说:“宝贝,你好性感~”
该隐一脚把人踢到一边,继续往上走。
该隐像着魔一样,循着那人的气息,一直来到顶楼。
顶楼是一间更加宽敞的大厅,装饰极华丽。金丝垂幔的窗帘的旁边,一对吸血鬼相拥着坐在地上接吻。
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人。
但该隐的眼里只能看到一个人,他从未见过度兰这幅样子。
度兰脸上戴着银色面具,上半身慵懒地侧躺在铺着法兰绒布垫的椅子上,两条修长的腿相叠着,搁在对面的椅子扶手上。衬衣微微敞开,露出结实健壮的胸膛,银色的头发随意搭落在肩膀上,一只手轻轻支着下颌,平时一贯冷肃的冰绿色眼眸也因为酒精的原因而显得微微迷离。
夜色中,男人的唇色比玫瑰旖丽。
度兰的对面坐着一人,深蓝色面具,浅金色头发,从该隐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一截高耸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
他们两个坐在大厅的最高处,把酒言欢,谈笑晏晏。
该隐入魔似的,穿过人群,一路拨开想来和他说话的人,径直走到度兰面前。
“我看了您发表在《政论》上的文章,我十分欣赏您一直以来都支持的宪政和平权。但对于您关于军官制度改革的事,我的想法和您不一致,在我看来……”
哲罗姆的话在看到该隐时戛然而止,手中酒杯晃动了一下,几滴金色的酒液滴落在纯白的地毯上,晕开一片酒渍。
“我的天……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度兰猝然打断他,对该隐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该隐一愣,这怎么和大卫十说的完全不一样。
哲罗姆的眼珠子差点黏该隐身上了,这副长相,这样的身材,还有那张酷似……的脸,这人简直是按着他的审美来长的!
哲罗姆见度兰发火,破天荒替初次蒙面的该隐说话:“度兰,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也该带他多出来走动走动了。男孩子,难道你要把他关家里关一辈子?”说着看向该隐,温柔地说:“你就是该隐吧?别听他的,这里是我的地盘,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该隐也看着哲罗姆。
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男人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是该隐见过阳刚和典雅融合的最完美的。
他对哲罗姆点点头:“谢谢。”
度兰的眸色冷下来:“没规矩。”
该隐很了解度兰,他越生气,脸色就越平静,眼睛也就越冷。
换做平时,该隐早脚底抹油跑了。但今天不一样,他不怕,他也不想跑。
心跳一下比一下重,悸动感和牵扯的痛楚折磨着该隐的神经。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能喝酒吗?”该隐问。
哲罗姆微笑道:“当然可以。”
酒哲罗姆旁边的桌子上,该隐绕过度兰,走到哲罗姆身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先敬您一杯,这座教堂的主人,哲罗姆殿下。”
度兰的目光冷的像冰渣。
哲罗姆微微向前倾身,盯着该隐,和他的酒杯碰了碰,然后一仰而尽。该隐也将酒杯里的酒全部倒入了喉咙。
酒是龙舌兰做的底,极烈,也极醇。
一杯下肚,该隐苍白的皮肤已经浮现薄薄的粉红色。
该隐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他走回度兰面前,轻声说:“这杯敬您,我最敬爱的Father,我的老师,把我从火坑里带出来的人,敬爱的度兰·勒森巴殿下……”
度兰没动,只是冷冷地望着他。
该隐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兀自将杯中酒再次一饮而尽。
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该隐扔掉酒杯,缓缓半跪在地毯上,双手搭在度兰的膝盖前,仰起头凝视着度兰,目光关切:“您受伤了吗?”
这个举动让度兰也愣了,过了几秒,才说:“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这时候,大厅已经安静的近乎诡异了,众人的齐齐在度兰和该隐之间来回打转。
“那是谁?”“为什么敢和度兰这么说话?”“他没戴面具是怎么进来的?”“你们不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人吗?”“天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度兰这幅样子。”“没错,我平时都不敢直视度兰,和他说话就腿肚子发抖。”
哲罗姆也十分吃惊,他的目光在度兰和该隐之间来回打转,忽然想起了几年前的一则传闻。那个传闻说度兰领养了一个男孩,养了五年也没有把那孩子上族谱。
在血族,没上族谱就意味着两人的收养关系没有任何法律保障,换句话说,被养的那人可以随时换father,而养的那人也可以随时丢掉对方。
很多人以为度兰不给养子上族谱就是不肯给养子正式的身份,是冷漠和凉薄。但也有传闻,那个男孩才十几岁就已经和那人长得有五分相似。
度兰迟迟不愿为养子上族谱,不是出于凉薄,而是因为上了族谱就意味着收养关系板上钉钉,就不能再改成恋人关系了!
哲罗姆有意缓和气氛,打着哈哈:“该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养父是什么人,谁能动得了他?你这是小瞧了你养父的能耐……”
“可是……”该隐撑着度兰的膝盖,上半身微微前倾,用他、度兰还有哲罗姆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看着度兰轻声说:“我闻到您的血味了。”
哲罗姆:“……”
哲罗姆这下不仅是震惊,而是惊骇了。
这人竟敢觊觎纯血种的血液!
在血族,这可是死罪!
这是他的地盘,度兰是他最尊贵的客人,理论上,他现在应该出手教训一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可是,这人又是度兰的养子,而且看着他那张脸,哲罗姆也不是很想出手。正在纠结怎么处理之间,度兰站了起来,扯着该隐的衣领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丢下一句话给哲罗姆:“他喝醉了,我单度和他说几句话。”
喝醉了的意思就是告诉他该隐刚才说的是“胡话”,不能当真。
哲罗姆耸了耸肩膀:“好吧。”
反正刚才那句话就他们三个听到了。
……
度兰把房间门重重一关,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无奈:“你折腾够了没有。这里不比家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我没胡闹,我……”该隐紧紧盯着他的脖子,喃喃道:“饿了……”
“饿了?这就是你胡闹的原因?楼下有血浆,我让人拿一袋上来。”
该隐目中露出一丝痛苦之色,突然抱着双臂,沿着门滑坐在地板上:“我…痛…”
该隐是一个很能忍痛的人,这是度兰第一次见该隐在他面前这样。
度兰也跟着半蹲下身:“哪里痛?”
两人靠的极近,说话的气息也彼此交融。
淡淡的香气,尽在咫尺的距离,该隐低着头,眼睛隐隐发红。
紧接着,忽然闪电般掠起,双手捏住度兰的肩膀,将人扑在了地板上。该隐的眼睛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变得通红。
他紧紧盯着度兰的脖颈。
“给我,给我……”
该隐像一头困兽,明明已经将猎物按在爪下,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只是茫然又焦灼地看着度兰,不断重复着那句:“给我,给我。”
度兰被压在身下,目光冷静的像是自己是压人的那位。
过了好一会,度兰抬起左手,从后面抓住了该隐的头发,迫使该隐看着自己的眼睛,脸上挂着微笑,眼里却毫无笑意:
“离家出走,顶嘴吵架,不听话,无法无天。现在还想要我的血?该隐,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嗯?”
度兰你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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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成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