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吃用着,看着远处那亭台楼阁、茅屋村舍以及连绵山峦,与湖水相映成趣,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偶尔有几只水鸟掠过湖面,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鸣叫声。
沈熠飞:“听闻公主喜好音律,臣有一曲新作的曲子,不若献丑,为公主抚琴一曲?”
燕妤儿正觉就这么坐着有些无聊,听罢眼神亮起。
只听闻沈熠飞少时精通音律,曾被音律大师盛赞他琴技高超,可自他入朝为官后却不怎么听说过他抚琴了。
如今有机会见识一下,未尝不可。
于是她笑着道:“好”。
沈熠飞便起身:“随臣过来。”
两人来到一处轩窗四开的船舱,舱内摆放着各种乐器,琴瑟、箫笛、琵琶等应有尽有。
沈熠飞示意她在一案前坐下,案上放了熏炉,熏炉中燃烧着名贵清雅的香料。
在那袅袅香气中,燕妤儿见他在舱内中央的琴案前坐下,开始抚琴。
琴音轻柔而舒缓,宛如山涧清泉流淌。
燕妤儿静静地聆听着,在这悦耳动心的琴声中,她的视线也无意识看向窗外。
此时天已黄昏,瑰丽的晚霞洒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琴弦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是在与湖面的波涛共舞。
紧接着,琴音又急转直下,尖细如剑,如同在湖中破浪前行,激起层层涟漪。
随后,琴音又如同山间的清风,时而轻盈飘逸,时而疾驰而过,每一个音符都如同画舫上的灯笼随风摇曳,抑扬顿挫,充满了灵动与变化。
她的视线慢慢落在了沈熠飞的身上。
他一头墨发只用一缕蓝锻带简洁束起,长发自肩头垂落,垂在那宽松绛紫长袍上,手指淡然抚过琴弦,周身散发着谦谦君子之气。
晚霞自窗户透进来一些红光,从他的身侧洒在他身上,为他那线条冷峻的侧脸镀上了一层光晕,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之色。
燕妤儿就这么望着,突然间心便漏跳了一拍。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时,他眼睫微动,视线抬起,看向了她。
他漆黑深邃的眼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深意,以及柔情。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她慌乱转移视线,端起案上茶杯抿了一口。
随着琴弦发出铮鸣之声,琴声戛然而止。
沈熠飞起身走到她身边,问道:“公主为何如此神情?”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泛着金石一般质感,如同那琴音的延续。
燕妤儿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为何仿佛心中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了似的,想来是沈熠飞这琴技了得,扰了她的心绪。
她稳了稳心神,抬眼道:“沈世子琴技绝伦,果然名不虚传,琴音太过动人,让本宫思绪颇多”。
她话锋一转:“这首曲子叫什么?”
沈熠飞:“此曲是臣新作,作曲时尚未想到一个合适的曲名,刚才一曲,倒让臣有了灵感,便取名,为心动”。
燕妤儿心道果然是这首曲子让她心觉异样情绪,知道他琴技高超,并不知他已到了这等境界,能调动听赏者的心绪。
她微颔首,表示了然。
此时夜幕降临,画舫之外,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华灯异彩交相辉映。
突然间,外面一声巨响,燕妤儿一个激灵。
沈熠飞感觉到她的瑟缩,侧首对她道:“公主勿怕,是烟花。”
今晚还有烟花?
她兴奋地起身走到轩窗边,看到外面灯火通明。一簇簇白亮的烟花划破天际,在夜空中竞相绽放,点亮了整个夜空。
之后便如流星般散落在湖面,湖面仿佛有无数的宝石在闪烁。
每一朵烟花的绽放都在她的眼眸中映照出无尽的惊喜与欢愉。
沈熠飞看着身边的女子,她的眼中闪烁着与烟花同样耀眼的光芒,他唇角翘起,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美好。
烟花终究陆续全都落在了湖里,一切恢复了平静。
燕妤儿眼里还留有刚才烟花带给她的欢愉,颇为好心情地问道:“这烟花是沈世子安排的吗?”
沈熠飞微颔首,唇角带笑:“公主喜欢就好。”
燕妤儿望向他幽黑眼睛中的温柔笑意,心中颇有些不自在。
半刻钟后,两人用了些食,便让画舫停靠岸边。
燕妤儿跟着沈熠飞从画舫上下来,湖畔的灯火摇曳,此时湖边还有不少摊贩,京城里的夜市也热闹得很。
虽然她经常从宫里跑出来玩,却从未逛过夜市,只因她父皇规定她若出宫玩天黑之前必须回宫。
她带着沈熠飞穿梭在这一条条街道中,从精致的玉器到手工编织的饰品,从香气四溢的小吃到醇厚的美酒。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烤肉的焦香、糖葫芦的酸甜、烤地瓜的软糯……
燕妤儿兴致极高地逛着,沈熠飞看着兴趣不大,只嘴角带笑地跟在她身边,时不时地回答下她的问询。
两人在一家买面具的摊贩前停下,燕妤儿拿起一只火红凤凰形的面具戴在脸上,侧首对着沈熠飞:“这个怎么样?”
火红色的面具衬得她肤色在夜晚灯光下异常白皙,凝脂如玉。
沈熠飞满脸温柔看着她:“甚好。”
她吩咐玉翠付过钱,眼睛一扫,一个形状怪异的猪头面具映入她的眼帘。
她瞥了眼身旁风姿绰约的男子,眼里闪过一丝促狭,揶揄道:“不如沈世子试试这个?”
沈熠飞挑了挑眉,“好”。
她有些意外,本以为像他这样正经的人只会觉得这是无聊之举,会拒绝她。
只见他应好之后,伸手拿过那只猪头面具戴在脸上,朝她看过来。
燕妤儿乍一看,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果然就算如沈熠飞这样气质非凡的男子戴上这猪头面具,也是一样的滑稽好笑
沈熠飞见她笑靥如花,取下面具,一脸无奈。
燕妤儿笑意不止:“果然很逗趣,如此本宫便买下这面具送给沈世子了。”
不等沈熠飞拒绝,她让玉翠付过钱,率先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这处摊贩。
沈熠飞看了眼手中面具,哑然失笑。
还不等燕妤儿多走几步,眼前一黑,她不得已停下脚步,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公主殿下。”
她抬眼望去,只见两个身着异样服装的男子拦住她们的去路,为首的男子眼神炙热的望着她。
显然这两人知道她的身份,可她却并不识得这两人。
刚想出声,恰巧沈熠飞追上来,横在两人中间,微微挡住燕妤儿的身影,才让她觉得那股炙热的视线消失不少。
沈熠飞:“三皇子。”
原来这就是要求娶她,害她不得不尽早成亲的拓跋三皇子,她好奇地打量了他两眼。
拓跋云见沈熠飞挡在身前,皮笑肉不笑地:“原来沈世子也在”。
他看见这沈翊飞心中极为不爽。
他当日在大殿上贸然提出求娶之意,也是早就听说燕京国小公主并无婚约,老燕王要顾及两国关系,势必要权衡一番,将小公主嫁到他拓跋国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那老燕王为搪塞他,临时给小公主下一道婚约,只怕此时也无人敢接,接下这道婚旨无异于公然与他拓跋国作对,他本以为他的求娶十拿九稳。
却未想到等来了这沈翊飞与小公主的婚约,还美其名曰两人自小就有婚约,只是尚未宣布,他又何尝不知这是那老燕王想瞒天过海。
于是要求沈翊飞在大殿上对峙,没想到这沈翊飞当日丝毫不惧他拓跋国的威严,毅然决然地一口咬定与那小公主就是从小定下的婚约,确有几分胆色,但却命不好,惹到了他,他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沈翊飞:“沈某陪公主出来的,三皇子也出来闲逛?”
拓跋云:“说起来,来你们燕京国好些日子了,却未曾好好逛过,不如劳烦沈世子和公主带孤体验一下贵国的风土人情?”
沈翊飞:“沈某倒是非常乐意,只不巧,今日公主出来也好长时间了,已是累极,正要回宫休息,不若改日沈某再设宴好好招待三皇子一番?”
拓跋云:“何必改日,就明日吧,公主和沈世子一起”。
沈翊飞:“公主明日怕是不得空,沈某倒可以赴约”。
拓跋云看他这护犊子的模样,更气了,眼神锋利望向他,“怎么,沈世子这还没当上驸马呢,就能代公主回话了吗?”
沈翊飞神色冷淡,不甘示弱的望回去,不为所动。
燕妤儿看着两人眼神里的电光石火,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拓跋云率先收回视线,往旁走了两步,朝燕妤儿道:“孤只是想邀公主与沈世子一同相聚,我们两国一直交好,公主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燕妤儿见他搬出来两国关系,略沉吟了一会,想着沈翊飞也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应了下来。
沈翊飞见她应了下来,眼神凉凉地望了她几眼,虽然很轻,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这是何意?她不该应?
拓跋云:“不愧是公主,有大国风范。”说完还拿眼睛扫了几眼沈翊飞,似在讽刺他小家子气。
沈翊飞不想理会,只当不知,只语气凉凉地告了辞,带着燕妤儿朝马车去。
拓跋云也未再跟上去。
到了马车旁,燕妤儿罕见他脸色还是不好,平时他都一副和和气气,好说话的样子,略一思索,问道:
“沈世子是觉得本宫方才不该应下明日之约?”
沈翊飞不答反问:“公主是不相信臣的能力?”
燕妤儿诧异,他为何这样问?这从何说起?
他见她一脸不解,终是叹了口气道:“公主若不想赴约,便不必屈服于两国关系而无奈应下,臣自有推辞之法。”
“公主是怕臣护不住你?”
燕妤儿一脸正色:“本宫没不想去,倒是也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翊飞顿了顿,脸色稍缓,半晌后才道:“那便是臣多想了”。
燕妤儿望着他点点头,表示确是他想多了,然后才带着玉翠上了马车。
沈翊飞则是骑着安庆牵来的马一路护送她回了宫,临走前告知她明日来宫门口接她去赴三皇子的约。
燕妤儿回到长宁殿,玉翠见她心情不错,问道:“公主,今日玩得可开心?”
燕妤儿抿唇笑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