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月书 第9章 风起冀州9

脚步声很轻，几乎微乎其微。

谢回与宁桑对视一眼，心中已有分晓。

谢回眼眸一转，咳嗽声更大了些：“咳咳，宁不为！你是想噎死我吗？”

说话之时，已然悄无声息的默念口诀收回了锁灵绳。

宁桑道：“如何？”

谢回挑眉又接着佯装气愤道：“出去打过？”

宁桑手指一翻，无华已至手中：“可。”

随着这个‘可’字落下，只听闻轰的一声，无华剑直指房梁，径直捅出了一个大窟篓。

宁桑飞身而出，谢回紧随其后。

那房梁之人显然被这突然变故打得措手不及，无华剑乃上品灵剑，刹那间黑衣人躲闪不及，手臂被划出一道血痕。

不过那人身手亦是不错，竟极快反应过来，抽出袖中软剑便与宁桑缠斗于夜色之中。

宁桑虽然伤还没好，但灵力已恢复了五成，此刻对上黑衣人还算得心应手。

两人缠斗，所到之处皆是碎瓦一片。那人手中软剑越发慢，无华却是愈使愈猛，招招致命，打得那黑衣人连连后退。

“厉害啊宁桑公子，这招好看！瞧着犹如月下仙人。”

谢回倒是在一旁悠哉悠哉的看起戏来，宁桑又是一记猛攻，只听见某个马屁精又道：“啧啧啧，这剑舞得，惊为天人，妙哉妙哉！”

两人缠斗，谢回大概看出了个七七八八。

此人貌似不善使剑，且左手明显出招慢些，可他方才被无华所伤的是右手，且他右脚每次落点都轻些，想来是个跛子。

谢回道：“宁不为，攻他右脚脚踝处！”

语罢，黑衣人明显一愣，头上冷汗直流。

宁桑冷眸一凝，手中无华直指黑衣人脚踝弱处，步步紧逼。那黑衣人几次身形踉跄，避之不及差点栽倒过去。

谢回嘴角微微上扬，可片刻后便察觉不对劲。

那黑衣人将手中剑刃快速抛出，无华剑也自动对其对上。黑衣人趁次间隙竟跃至树梢，摘下一片树叶，竟吹了起来，悠扬的曲调中带着些许诡异邪气。

宁桑飞身上前与其肉搏，听到这熟悉的曲调，谢回心下猛的一个咯噔。

当即喊道：“宁不为别去！”

可是已经晚了，宁桑已然飞至那黑衣人身前，与其赤手空拳缠斗在了一起。

不消片刻，谢回低头一看，房檐四周，院落围墙不知从何处竟爬上无数条五花斑斓的毒蛇，宁桑那边更是糟糕，那黑衣人将树叶扔至宁桑面门，被他灵巧躲过，下一秒宁桑回头，就瞧见四五只毒蝎袭来，避无可避！

此时宁桑眼前一道黄光闪现，再看去那几只毒蝎已被一张黄符死死压制在脚下。

夜色中，黑衣人嘴角微微勾起，邪魅至极。只见他轻飘飘的往后退去，吹了一声口哨，四面八方毒蛇从他身后弹出，朝宁桑袭来，快如闪电。

宁桑眼疾手快，反应迅速的朝后退去，无华剑嗖的一声破空而来，剑气纵横之间便令蛇群身首异处。

“怎么回事！”

“宁桑师兄，谢公子？”

随着一声惊呼，院落里的房门纷纷打开，一大批宁家弟子和衡岳门的弟子齐齐涌了出来，见到地上四处都是毒蛇毒蛇毒虫，瞠目结舌后拔剑便斩，场面一度混乱。

黑衣人见势不妙，就欲飞身逃离。

无华剑快如闪电朝他后背袭去，他闪身躲过，脚下步伐更快了些。

谢回腰间金光一闪，锁灵绳将他飞起右脚踝死死攥住，那人扑通一声跌落到地上，砸得生疼，再回头时，无华的紫色剑芒已猛然逼至他咽喉处。

宁桑飞身至他面前，逃无可逃！

谢回灵巧的从屋檐飞身跃起至黑衣人面前站定，双眸微眯：“阁下好本事啊，连万毒宗的独门绝学驭蛇术都使得出神入化。”

黑衣人倒在地上，露出他那诡异的虎头面具：“哈哈哈哈，你以为你们抓得住我吗？”

说罢他又是一声口哨，只见他所躺之地竟猛的塌陷开来，瞬间尘土飞扬，消失无踪，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

谢回不慌不忙踢掉脚下一只正欲偷袭的毒蛇，嫌弃道：

“竟喜欢玩些这种恶心玩意，打不过就跑，也就这点出息了。”

说罢他手中结印，黑沉的眸子一凝：“回！”

随着这个‘回’字落下，只见那深不见底的地洞中传来一阵躁动，片刻后，猛的一道金光闪现，只听一声闷哼，熟悉的黑色身影重现在两人眼前。

那黑衣人被锁灵绳紧紧束缚住，在地上垂死挣扎。虎头面具下，赫然从嘴角流出鲜血。

宁桑偏头看向谢回：“你知他是何人？”

谢回点头：“昂，普天之下，会驭蛇术的只有一人。”说罢他捡起地上半截蛇头，对着那人笑道：“这么高的评价，你应该很喜欢吧，沉折？”

黑衣人猛的一愣，随后阴森森的笑道：“我很喜欢。”

“发生何事了？”

一道清澈的声音从后方院外传来，谢回与宁桑两人齐齐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穿紫色长衫，头戴发冠的男子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这人秀眉薄唇，面容娇丽，眉宇之间透漏着一股女子般的柔弱之气。虽带发冠，却生女相，瞧着倒像是女扮男装，可偏偏音色低沉清澈。

此时宁心宁雨也带着弟子们跑了过来，剑身上还沾着绿色的蛇血，想来已是将那些毒物处理干净了。

“宁桑公子。”那俊俏的紫衣男子秀眉微蹙，却不忘对着宁桑恭敬行礼。

宁桑点头回礼，淡然道：“宋门主。”

谢回挑眉，心中已有定夺。

想必相貌秀美的男子便是衡岳门现任门主，宋子康。

宋子康面色微带慌张，见此情景问道：“宁桑公子，这究竟发生何事了？”

宁桑抬眸看了他一眼后，将黑衣人拽到他面前，将那虎头面具摘掉，不紧不慢道：

“宋门主，此人可认识？”

只见虎头面具的下，一张邪魅张扬的脸展露于众人眼前。虽然嘴角渗着血，却挂着一抹邪笑，俨然一副坦然无惧的模样。

随之而来的是一群紫衣修士的惊呼之声。

“…这…”

“是人是鬼？”

宋子康面色大变，惊诧道：“他！！他不是死了吗？？”

谢回走上前，道：“宋门主还真认识啊？”

宋子康点头：“谢少侠说笑了，在下与他并不相识，只是在衡岳门见过他两回。”

“哦？”谢回盯着宋子康微微靠近了些，想要从他的眼神中探查处端倪。结果宋子康被盯得连连后退，面红耳赤。

突然，谢回感觉脖颈处一紧，往后退了两步，他回头道：“宁不为，你揪我领子干嘛？”

宁桑冷眸而视，不言不语。

谢回只觉后背发凉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整理自己衣领，皱眉道：“当着这么多人扯我领子，我不要面子啊？”

宁心：“……”

宁雨：“……”

对于谢回的话，宁桑不予理会，他对着宋子康道：“宋门主，请继续。”

宋子康红着脸怯生生的瞧了谢回一眼，接着道：“实不相瞒，此人名为沉折，乃是家父先前谋士。”

听到这话，谢回只是心底暗笑一声，便安静听他讲下去。

“我曾于此人见过两面，第一面便是六年前家父将他带回衡岳门之时。那时他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无一完好，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听父亲说，此人是在除祟之时捡到的，瞧着还有一丝气息便带了回来。此后一直隐居内院，不曾露面。”

听到这时，谢回隐约猜出了大概，依旧不语。

宁心：“那这第二面呢？”

宋子康唯唯诺诺的对着宁心礼貌点头，接着道：“第二面便是在三年前，家父当着衡岳门众弟子将其焚烧于石剑时。”

谢回轻笑：“那宋门主可知此人身份？”

宋子康明显有些害怕谢回，他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不敢看谢回，软糯糯道：“自然知晓，听家父说，此人是万毒宗之人。”

此话一出，宁家弟子齐齐面面相觑。

南诏，万毒宗，鬼蜮分支，擅用毒蛊之术。

“难怪方才满地毒蛇，原来是他搞的鬼。”宁心道，“既已知晓片他是鬼蜮的人，为什么前宋门主还要将他捡回来当谋士养？”

宋子康正欲说话，另一道雄厚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前门主那时并不知此人身份，后来才得知。”

是那日在山脚下想欲抓谢回的衡岳门二长老。

众人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那二长老接着道：“宋武阳门主将他带回门中，好生照料着。此人隐藏颇深，前些年帮衬着门主打理着门中不少事，门主对他颇为重视。后来有一次被门主发现他竟在后山饲养不少毒蛇，并每日用蛇血沐浴，还习得一身邪术，门主这才将他烧死！”

沉折听到此处时，倒在地上一阵大笑，嘲讽无比。

“你笑什么？你这小毒物害死我家大公子还有脸笑！”二长老说罢气愤的拔出手中的剑就指着沉折怒骂。

沉折丝毫不为所动，笑了半天才慢悠悠道：“好生照料，颇为重视。好一个好生照料啊…”说完他慵懒抬眸不屑道：“那我还要谢谢你家门主咯？”

“邪魔外道！狼心狗肺！你敢说大公子不是你杀的吗？当初那把火没有烧死你，老夫这便杀了你！替大少爷报仇！”

语罢，那二长老抬剑便向他刺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那柄剑被弹飞出去，无华悄然回鞘。二长老压着怒火朝宁桑望去，只见宁桑只是神色淡然的瞥他一眼。

谢回啧啧两声：“二长老，你这么急做什么？想灭口啊？”

说罢谢回蹲下身，看着沉折笑道：“给你个机会，好好把缘由讲清楚，不可以撒谎哦。”

沉折却摊了摊手无所谓的坦然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本来就是我杀的。我不光杀了那小蠢驴，连宋武阳那老东西，还有他那老毒妇都是我杀的呢。”

此话一次，众人一片哗然。

“这…”

“畜生啊…”

“亏门主对他那么好！”

“你！！邪魔外道，恬不知耻，犯下此等罪行，还如此坦然。”二长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对着宁桑道：“宁桑公子，你听到了吧，这孽畜已经对他所行恶事供认不讳，你还要阻拦老夫杀他吗？”

宁桑不语，只是将目光悄然落到谢回身上，而谢回看着沉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你为何杀他们？”谢回正色问道。

片刻后，只听见沉折发出一阵狂笑，紧接着道：“宋武阳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沉折杀了便杀了。还有他那腌臢儿子和婆娘，我杀他一百次都不泄愤！”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明显沉折的情绪和语气要重许多。

二长老又道：“畜生你还在口出狂言！”

他又对宁桑道：“宁桑公子，多谢你将此人抓住，这些时日也是劳烦公子了。不过此人与我衡岳门有不共戴天之仇，算是我衡岳门的家事，不便再麻烦公子，此人交给老夫处理便是！”

谢回回头一记冷冽眼刀：“二长老。沉折是万毒宗的人，怎么能算是你衡岳门的家事呢？再说了，现任门主在此，就算要处理，轮得到你做主？”

“你！”二长老吃了个大瘪，怒声道：“谢少侠，此事又与你何干？处处为这邪魔外道说话，难道你也是鬼蜮之人？”

谢回道：“你急什么？在下只是觉得，其中另有隐情罢了。”

二长老冷哼一声：“那谢少侠为何不正面回答老夫，你究竟是不是鬼蜮之人？”

谢回挑眉：“自然不是。”

二长老道：“那敢问谢少侠，究竟师出何处？”

“……”谢回哑然。自己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不如现编一个，沉思片刻后他道：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师父是…”

“他是我宁家的人。”

宁心：“…”

宁雨：“…”

宁家众弟子：“……”

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