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回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说话之人宁桑,只见他神色自若站到自己身前。
宁桑这一句话便将在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甚至包括躺在地上的沉折。
“你说什么???他是你宁家的人?”沉折如遭雷劈。
沉折说完瞪大眼睛看向谢回,只见谢回又是挠头又是望天的:“看我做甚…”
宁心站出来歪着头问宁桑:“三师兄,谢少侠他…”
“宁心。”话还没说完,宁雨就将宁心拽了回来,示意让他闭嘴,宁心一脸莫名其妙的挠头。
宁桑神色自若的对着沉折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何行凶。”
一句话将偏移的话题拉了回来,众人这才将目光聚集回了沉折身上。
只见沉折冷笑一声:“告诉你们也无妨。”
“六年前,宋武阳并非是除祟时捡到的我,而是他带了一众弟子去围剿了我万毒宗,我师傅就是在那时被他亲手所杀!”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派胡言!”二长老上前拽住他的领子:“事到如今还在给门主泼脏水!你究竟意欲何为!”
谢回连忙上去将他拉起来:“诶诶诶,二长老你看你又急。让人家把话说完不行吗?”
沉折阴森森的看着二长老,一脸邪笑咬牙道:
“我说错了吗?我万毒宗向来隐居南诏深山不问世事,虽是鬼蜮分支,何曾害过人?宋武阳那老东西,不知从何处探听到我万毒宗隐居地,带着人就杀上了山!我倒想问问他!他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抢夺我万毒宗密卷?!”
“你住口!我们衡岳门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抢你们那破书干嘛?再说了,你们这些邪魔外道死不足惜!”说罢二长老又是准备狠狠踢上一脚,却被谢回拽了回来:“你拉着我干什么!我要杀了这杂碎!”
谢回笑道:“二长老,你这么大年纪了,气性别这么大嘛。”
说罢他对着宁雨使了个眼色,道:“小朋友,有没有粗布,帮个忙。”
宁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宁桑,见他神色自若,才从怀里掏出一块儿方帕递给他,道:“有的。”
“你想做什么?”二长老暗道不好,但双手被谢回束缚着动弹不得。
谢回接过,对着宁雨笑道:“谢啦。真乖。”说罢将粗布塞到了二长老嘴里。
“…呜呜呜…”那二长老嘴虽然被塞住了,还是不老实。
谢回挠了挠眉心,拿出一张禁声符贴了上去,众人耳根这才清净。
谢回松了口气:“安静多了。你继续。”
沉折瞥了谢回一眼,接着道:“宋武阳带人杀上了山,我师傅不敌被他所杀,临死前将密卷托付于我。我便带着那密卷从后山密道逃了出来,不曾想还是被宋武阳找到了。只是我早有防备,将密卷藏于隐秘之地,他找寻无果,一怒之下,这才将我带回衡岳门严加审问。”
谢回道:“所以说,那三年里,你并非是宋武阳的谋士,而是被关在内院?”
沉折的眸子渐渐阴暗了些许:“没错。那三年,他将我关在阴暗潮湿的地下,每日用各种酷刑拷打审问。他挑去我手脚筋防止逃跑,他知我擅用毒驭蛇,便将我内丹生生挖出!你说,我该不该杀他?”
“该杀,换做是我也会如此。”谢回接着道:“那宋大祥呢?还有秦氏,你又为何杀他们?”
提到这二人,沉折的眸色明显更加阴暗了:“你说那两个杂碎啊,那是他们该死。谁叫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来挑衅我呢?”
谢回挑眉:“原来如此。那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不是都被绑在火架上烧了吗?”
沉折忽然笑出声:“没错,宋武阳那老东西确实将我绑着烧了,但是他没想到,天不绝我,那石剑之下竟藏着密道,我逃了出来。所以…我养好伤,第一件事,便是将宋武阳那老东西给杀了,哈哈哈哈哈。”
谢回听到此处,不由得站起身来为他鼓掌:“精彩精彩。听得我都热血沸腾了。只是你不觉得,你方才所讲…”
他缓缓道:“漏洞百出吗?”
沉折周身一僵,随即邪笑道:
“实话实说罢了,本来也没想过你们会信。人是我杀的,既然已经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谢回轻笑着,手指不自觉抚上腰间子母铃:“是要杀,但不是现在。”
他蹲到沉折身前,眼眸深沉:“沉折啊,你说是宋武阳带着人杀到南诏,那我想问问你,你觉得是谁告诉他万毒宗在哪儿的?还有药老…万毒宗宗主功法高深莫测,怎会被宋武阳这等臭鱼烂虾杀了?”
此话一出,衡岳门的弟子们纷纷震怒。
“你说什么呢?”
“你敢对我们门主无理!你大胆!”
宁家弟子:“……”
谢回浅笑中带着几分嘲讽:“哦,实在对不住,忘了在你们衡岳门地盘了。”
宁桑冷冷看向众人,衡岳门的弟子才渐渐收住了谩骂,一个个对着谢回怒目而视,摩拳擦掌。
谢回接着道:“还有,你说宋武阳囚禁你,宋大祥和秦氏挑衅你,你将他们都杀了,这我都能理解。但我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他的眸子渐渐望向角落里的宋子康,“你对宋家人恨之入骨,为何子字不提如今的宋门主呢?”
宋子康突然被他点名,浑身猛的一颤,当即瘫软在地。
谢回笑了:“宋门主这是做什么?”
沉折却脸色大变,道:“与他无关!有何事问我就行!”
谢回道:“那你说。”
沉折看了一眼宋子康,沉声道:“六年前,我被宋武阳关在地牢,要不是他多次暗中送药于我,我早就死了。所以不关他的事,人都是我杀的。”
谢回挑眉:“哦。原来如此。”说罢他对着宋子康笑道:“小美人,你不老实,被你骗了一次咯。”
宋子康颤颤巍巍道:“我…我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
“宋子康!你救了我,我不杀你!但如今你若再敢多言,我必杀了你!”沉折忽然猛的出声,吵得谢回不禁揉了揉耳朵。
谢回道:“小点声行不行,宋门主那般柔弱,哪里经得起你这样吼?”
沉折恶狠狠的看着谢回,恶狠狠道:“关你屁事?”
噌—
无华赫然悬于沉折的脖颈间…
谢回摇头道:“都说了我是宁家的人,还不对我放尊重点,真是的。”
沉折冷笑:“是或不是,你心知肚明。”
谢回也懒得同他纠缠,站起身正色道:
“说吧,宋武阳究竟与你做了什么交易?叶锦如今身在何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瞠目结舌,大气不敢出。
沉折嘴角一勾:“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交…啊….”
话未说完,谢回面色大变,狠狠扼住沉折的脖颈,黑沉的眸子红光闪现:
“沉折。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这些鬼话骗骗旁人便罢了,你觉得我会信你半句?我问你,叶锦在哪儿!”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戳手不及,宁雨大惊连忙上去抓住谢回的手臂:“谢少侠,别冲动。”
宁心:“是啊,谢少侠你别着急,冷静冷静!”
宁桑上前握住谢回那只扼住沉折的手,冷声道:“放手。”
沉折脸已经被掐得通红,嘴角被仍然挂着邪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回没放,依旧死死盯着沉折:“不知道?好,那我说得再明白些!”
说罢他猛的将沉折从地上拽起来狠狠扔出去,重重的砸在院墙上,那白墙之上赫然出现一道凹陷。
沉折倒在地上,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却诡异的笑了起来。
谢回上前抓着他头发,沉声道:
“万毒宗常年隐居密林深山,就连天机阁都不知在何处。你跟我说宋武阳能找到?还有你师傅到底是被谁所杀,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沉折大口喘着气,邪笑道:“是我告诉宋武阳的万毒宗在哪儿的,那老毒物也是我杀的,怎么样?你以为我会怕你谢回吗?”
谢回手上力道更大了些:“你自然是不怕我的,但我就想知道,你师傅和叶锦何曾亏待过你分毫,你这畜生为何要下此毒手!”
沉折狂笑道:“哈哈哈,想知道?我便不告诉你,哈哈哈…”
见两人话题逐渐偏移,宁桑对着宁家门生道:“夜深了,都回去休息吧。”
宁家弟子显然有些意味犹尽,奈何宁桑发话,只得讪讪离开。
宋子康也是个审时度势之人,随即对门中弟子道:“都散了吧。”
待到众人散去,宁桑才走上前去,缓缓抓住谢回的手,道:“冷静。”
谢回被气得面色铁青,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狠狠收回手,身躯有些颤抖,他盯着沉折一字一句道:
“好!很好!”谢回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你不怕我没关系,会有人让你怕的。”
此话一出,沉折面色大变。
“邵浅!”
话音刚落,夜色之中一道黑色身影飞身而出,正是邵浅。
沉折见到邵浅,登时双腿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丝毫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谢回冷冷盯着沉折,对邵浅道:“带回去,好生照看着。”
邵浅点头,俯身将锁灵绳从沉折身上解下,又起身温柔的系在谢回腰间。
趁此时机,沉折连忙起身要跑,谁知刚没走两步,一柄冒着黑气的灵剑生生拦住了他的去路。沉折颤颤巍巍的回头,邵浅正低头的认真系着锁灵绳,竟未看他一眼。
谢回感觉后脖颈有些凉飕飕的,不自觉回头正好对上宁桑冰冷的双眸。
“……”谢回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你这什么眼神…”
宁桑不语,面色阴沉转身就走。
“宁不为?!”
某人不为所动,置若罔闻,头都不带回一下。
邵浅系好锁灵绳后,看了谢回一眼,便抓着沉折消失于夜色之中。
自沉折这事后,宁桑三天没跟谢回讲一句话。不论谢回如何逗他,他都不理会。
后来谢回烦了,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反倒每日悠哉悠哉的在衡岳门四处转悠。
到了第四天,邵浅那边传来消息。
据沉折交代,六年前沉折私自偷看密卷被发现,被逐出师门。之后遇到宋武阳,与其里应外合才有了万毒宗事变。其中细枝末节不必细说,谢回已然明了。
万毒宗以毒闻名天下,宗主药老座下有三名弟子。大弟子叶锦,擅用蛊毒之术,医术更是冠绝江湖。二弟子梦凡,精通梦魇之术常年闭关。三弟子便是沉折,精通驭蛇之术。
谢回同这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叶锦年纪最大,对他们三人爱护有加,谢回视叶锦为亲姐姐。六年前万毒宗事变,药老身死,叶锦沉折无故失踪,万毒宗上百名弟子惨死无一幸免。如若不是梦凡那时正在闭关,恐怕也难逃此劫。
沉折资质平平,就连最简单的驭蛇术都是他苦学多年才入门。因此叶锦对他照顾总是要比自己和梦凡多些,正因如此,不知从何时起,沉折对叶锦竟生出了妄念。不论叶锦如何拒绝他,他都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对叶锦穷追不舍。不可奈何之下,叶锦只得不再理会他,只希望他能放下执念好好修行。此事渐渐传到药老耳中,药老一怒之下,便将他关在后山面壁思过。谁曾想他非但不知悔改,还潜入宗门密室偷看密卷。再后来,便有了六年前的惨案…
谢回半躺在房梁之上,喝着酒悠悠望着远方。皎洁的月光温柔的落下,将整个衡岳门笼罩其中,如梦似幻。
“阿姐。你后不后悔…”谢回脸颊泛着红晕,眼中透着迷离感伤。半晌后无人回应,他自嘲一笑,道:“我猜,你肯定早就后悔了。”
谢回仰头又是一口酒下肚,他摸着腰间子母铃,轻声道:
“阿姐啊,以后可不许随便路边捡小孩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