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回挑眉:“可愿什么。”
语罢,谢回脑海中猛的想起宁心方才所言,他才反应过来,宁桑说的可愿是何意。
某人心下一惊。
不是吧,自己无非是随意开个玩笑,宁家的人不会这么较真吧。
可看宁桑那模样,不似妄言…宁家家规这么丧心病狂吗?犯了家规连男子都娶?
原本谢回只想借着这个由头,混进宁家队伍里,找机会同他们一起光明正大进入衡岳门打探消息的。
这下,好了。都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谢回急急忙忙解释:“咳咳咳…可愿什么可愿!我…我又不是女子,无非就是亲了下,就当被狗啃了。再说了,我也就随口说说,谁会在意被一个男子亲了。”
此话一出,宁桑明显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宁雨宁心跑进了小巷,神色匆匆。见到谢回两人才松了口气。
“三师兄,谢少侠。”宁雨微微欠礼。
谢回点头:“乖。”
宁心也跟着欠礼:“太好了谢少侠,你还活着。三师兄你切勿冲动,虽然你与谢少侠…但此事还有回寰的余地,回去找夫子好好商议便可。”
“……”谢回嘴角抽了下,看来你们还是不太了解你师兄,“怎么说话小朋友?什么死不死的,我跟宁桑公子开玩笑呢。你们家公子也没当真。”
“那就好。”宁心松了口气。
谢回挠头,赶紧转移话题:“那个…你昨日为何突然闯进澡堂?”
宁桑道:“抓人。”
“抓人?”谢回歪着头看他,见他不似妄言,接着道:“那怎么抓到澡堂子去了?”
提到这个,宁桑喉结翻滚,不再言语。
宁雨:“昨夜我与师兄夜巡自此地,见一黑衣蒙面男子鬼鬼祟祟蹲在角落。我便问:‘你是何人。’,
“那人也不语做贼心虚,转身就跑。师兄拔剑追上去,与那人缠斗。那人手身极好,竟能在师兄手里走十招。那人手臂不慎被师兄划了一剑后便逃之夭夭。再后来师兄追上去,我便不知了。想来那人应是逃到了客栈。”
“嗯。”宁桑点头。
谢回倒是听得仔细,昨日沐浴时却是听到声响,正欲起身查看,宁桑便夺门而入,二话没说拔剑就打。
“那我倒真是冤枉,又被当作贼人。”谢回摊手,“那你们可有探查到什么?那人抓到没?”
宁雨摇头道:“人跑了。”他又走到小巷角落,将地上烂竹篓子挪开,指着墙角道:“不过他留下了马脚。”
谢回走过去,不瞧还好,一瞧吓一跳。
好家伙。
只见那白墙上边赫然显现出一个黑红色印记,双龙纹。正是鬼蜮独门图案!
谢回:“……”
宁雨道:“那人身形鬼魅,变化莫测,出招阴狠毒辣且并未使剑。想来必然不是玄门中人,于是等到师兄走后,我便留在此地细细探查一番,找到此印记。”
身形鬼魅,变化莫测。
自傀儡现世,到人面鸟,再到这图案。桩桩件件都指向鬼蜮,作出这些表象,无非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太可恶了!”宁心站出来,义愤填膺:“这鬼蜮究竟想干什么啊?”
“……”谢回摸了摸鼻子:“我觉得吧,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宁心:“不然还怎么样啊,鬼蜮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那人必是鬼蜮之人,在谋划些残害百姓扰乱仙门之事。”
谢回拍了拍宁心肩膀道:“小朋友啊,还是太年轻啦。”
说罢他蹲下身,盯着墙上的鬼蜮纹吐槽:
“你看这纹路七歪八扭,这儿还画错了,把条龙画得跟蛇似的。我若是那鬼蜮之人,估计都得气晕过去。”
他又上手摸了摸墙上图案,修长的指尖瞬间染上血红。
他低头一闻,不由嗤笑一声:“据我所知,双龙纹的红龙乃上等朱砂及心头血制成,怎么会是这区区下品朱砂可比。”
谢回站起身,嫌弃的看了一眼手指,瞥见身旁的宁桑,他二话没说直接拽起那干净长袖就擦了擦,那干净如雪的白衣染上红色朱砂。
“你做什么!”宁桑当即扯回袖子,脸色大变。
谢回咧嘴痞笑:“宁桑公子,我被你又看又亲的,拿你袖子擦个手怎么啦!”
宁心:“……”
宁雨:“……”
宁桑:“!!!”
谢回继续懒洋洋道:“况且,鬼蜮若真想做点什么,早就天下大乱了,怎会行这等蝇营狗苟之事。”
宁雨:“确是如此。”
“嗯。”谢回点头,很是满意这个宁雨小朋友,
“前日,我在城东一猪肉铺屠夫身上发现一黄符,他告诉我此符乃衡岳门驱邪符。在下不才,略通阵法符咒,而那黄符并非驱邪符,乃招邪符。”
宁心听闻从怀里出来一物:“可是此物?”
谢回一看,正是那招邪符:“正是。”他将那黄符包散开,解释道:“招邪符与驱邪符极其相似,画法却是大不相同。招邪符须画符之人左手逆画而成,且不能断笔。这玩意儿乃鬼蜮所创,宗门百家鲜少有人得知。”
“那你怎么知道的?”宁心道。
“……”谢回:“我师父告诉我的。都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啊,这玩意儿我可从来不玩。”
宁桑凝眸:“果真?”
谢回:“那是自然。小爷我虽说顽劣不堪,但本性纯良好吧。不信你去问那屠夫,我给他那血符有用没?”
宁雨:“那血符是你给的?”
想来宁家人已和那屠夫打过照面了。
谢回:“自然。”
“谁!”宁桑话音未落,剑已出鞘。
无华直指身后房梁一处,檐后飞出一道青色身影,迅捷如风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桑二话不说飞身追去,宁雨宁心也准备跟过去,却被谢回拦下。
“你们留这儿,那人你们追不上的,我去帮他。如有异动用灵力催动此符。”谢回将传讯符交到二人手中,飞身跟上。
此人功力深厚,即使不御剑仍旧身轻如燕。宁桑紧随其后,谢回昨日的伤还未痊愈,有些力不从心。
不知不觉间,三人你追我赶的,追到郊外一僻静树林。无华剑出鞘直指青衣人,那人回身躲过,谢回这才看清他。
青衣男子带着一张金色镂空面具,面具上纹有藤鸟纹,只露出那双肃杀清冷双眸。青衣裹身干练强悍。
宁桑与他缠斗,他竟不输分毫。谢回自知,这种场面自己帮不上忙,便在一旁观战。
其实最主要的是,那青衣人只守不攻,瞧着倒像是故意引路的。
几个回合,树林间忽的青烟弥漫,两道青白身影不分伯仲,剑气四溢。
谢回看得眼花缭乱,不禁感叹:好生厉害。
高手过招,快如闪电。似有千军万马之势。无华剑气扫过之处,林倒一片,飞鸟四惊。
烟雾弥漫四起,已是混沌一片,目不能视。
谢回环顾四周,顿觉不妙。
瘴气!
有瘴之地,必有死尸坟墓。
这青衣人将自己二人引来,想必此地有异。
究竟是敌是友?
忽然,青衣人闪身之际,袖中一枚袖箭凌空射出,势如破竹直指宁桑。
“小心!有暗器!”
宁桑听闻,冷眉一横,反应极快地侧身躲过。再抬眸时,那青衣人早已无影无踪,宁桑正欲再追,谢回上前将他拦住。
谢回摇头道:“不必再追了。”
宁桑这才作罢,收剑回鞘。
谢回捡起那掉落在地上的袖箭,端详片刻后,沉声道:“这东西认识吗?”
宁桑:“乱月宗。”
乱月宗乃暗器宗门翘楚,素来行迹鬼魅,神秘莫测。
谢回扫视着四周弥漫笼罩的瘴气,道:“嗯。此人只守不攻,看来是友非敌。”他丢掉手里的袖箭,看着宁桑调侃道:“宁桑兄啊,别人只是引个路。你瞧瞧你,都把别人逼急了。”
宁桑:“……”
谢回收起笑容正色道:“这四周有如此浓郁瘴气笼罩,想来必有大墓或着大批死尸。”
眼前白茫茫一片,稍有不慎便会走散。谢回不敢离宁桑太远,毕竟尚未痊愈,有宁桑当保镖也是极好的。
谢回拽着宁桑袖角不松手,宁桑冷眸哼了他一眼。谢回痞笑道:“嘿嘿,这瘴气有些大,我害怕,宁桑公子不介意的吧。”
瘴气愈来愈浓,颇有将二人吞没之势。
噌的一声。
无华剑自动出鞘,往东南方向指引。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跟上。
不知在这漫山迷雾中走了多久,四周气温骤降。宁桑在前面走,谢回拽着他衣袖走在身后。他穿得单薄,此刻已被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好冷。”谢回忍不住吐槽,不知来了个什么鬼地方。再探头看一眼宁桑,依然是巍然如山,面如冰霜。“你一点不冷吗?”
宁桑没理会,自顾往前走。
谢回又是一个喷嚏,小声嘀咕:“也是,你们仙门弟子自有金丹护体,灵力傍身,自然不会冷。”
宁桑闻言脚下步子一顿,微微侧目:“你没有吗。”
谢回漫不经心道:“我从小体弱,握不了剑,自是结不出金丹,不然你以为我为啥只会丢符。”
宁桑道:“那为何跟来。”
谢回嘻笑:“怕你有危险。”
宁桑:“……”
见宁桑不再回答,谢回自知无趣,也懒得再逗他。毕竟像宁桑这种说两句就有可能拔剑的小古板,自己还是少说为妙。
谢回正想着,忽得拽着的那白色衣袖骤然离手。谢回不满宁桑小气,连个衣袖都不让拽。
正欲开口,恍然间一双修长冰冷的手握住了自己手腕,一股暖流顺着手腕处迅速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都感觉酥麻一片。
谢回心下登时一惊,将那欲脱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他…这是在…输送灵力。
宁桑未回头,牵着谢回走得慢了些。谢回虽说身材高挑修长,但宁桑确确实实要比自己高半个头。
他的背脊挺拔,抬眸望去,宁桑耳根似乎有些发烫,雾太大看不清。
依稀听见他道:
“还冷不冷。”
谢回喉头翻滚,半晌才回答:“好…好多了。”
此刻谢回在心中深刻反省,自己真是非人也。居然还想着骂他……
两人再无话,不知在这林中走了多久,瘴气渐渐散去,随之而来的是刺鼻的恶臭。无华剑不再往前,自动回鞘。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血腥味,尸体腐烂味交织其中。
“看来是到地方了。”谢回说完,瘴气全然散去,将四周的本来面貌展露无余。
这是一片巨大空旷的…
乱葬岗!
纵然谢回见过许多乱葬岗,但如此规模的,还从未见过!
遍地尸体随意摆放,死状千姿百态,有好几处堆积成山绵延数里。最下边尸体已化为森森白骨,尸山上边的尸体应是刚死不久,还未完全腐烂。尸身流出的血液染红了这一片土地,四周寸草不生,一直蔓延到两人脚下。
可谓是,臭气熏天!刺鼻作呕!
谢回极其厌恶血腥味,他掩鼻低头间就能见脚下一颗骷髅头,他稍稍退后两步,以免将白色衣摆弄脏。
“好家伙,这是把隔壁扶余的乱葬岗也搬来了吧?”
宁桑抬眸冷视一圈后,不紧不慢道:“不止。”
说完,宁桑来到一堆小尸山面前,剑鞘指着中间一具面目全非尸体,道:“此乃长庆服饰。”
谢回原本只是感叹这乱葬岗大,随口说了句玩笑话,不曾想宁桑还真发现端倪。
他这才定睛看去,只见那堆积如山的尸体里,的确着装不一。
长庆,冀州,神都,扶余,就连广陵人士都有。
有部分尸体身上还带着泥土,腐烂的肉伴随着脓液,骨缝里钻出无数尸蛆正在啃食,恶心至极。
“这冀州城还真是比我想象的有意思多了。”谢回挑眉,心总隐隐有些预感:“你说,究竟何人有这么大手笔能将这么多尸体悄然不觉的弄到冀州,又意欲何为?”
宁桑沉默半刻,隐约听到他轻叹了口气,道:“不知。”
谢回定睛自答:“有人在研制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