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者 第11章 念

天旋地转只是开始，军训开始时，小妞有点儿开心，“军人”这两个字在小妞的心里是神圣的，“英姿勃发”、“挺直的脊梁”、“站起来”等等，是小妞心中一片庄严的净土。

小妞默念这一次我一定可以完成，小妞没有完整参加完任何一场军训，从来没有。之前是小妞总是比别人慢半拍，大概是反射弧跟别人不一样，因为会影响集体荣誉所以都以提前休息而结束，在大家羡慕的注视下被动休息，但小妞不喜欢优待。

小妞想摸一把枪，小妞远远看过别人军训射击，在别人家孩子开心捡子弹壳留念的时候，小妞是看不上的，小妞想真真切切去摸一把枪，可小妞遇见的军训都没有机会摸一把，但教官就都还挺阳光温润的。

虽然这一次也没有射击项目，但军体拳听起来也不错，班长开始想让小妞当排长，可是小妞发不出声音，就换了一个人，小妞觉得关系不大。晚上大家一起唱歌，小妞可以张着嘴浑水摸鱼，大家就发现不了小妞是个怪物了吧。

军训第二天，小妞偷偷摸摸地提上老牛特意在车站买的特产，听老牛的话去分给同学们，要跟同学搞好关系，当年老牛上学是可是认识一整栋宿舍楼的人呢。小妞把特产提到操场，打开袋子张了张嘴，没有声音，但好在有同学明白了，结果袋子传递着。

小妞在一个中午听见悦儿在哭，走上前想问怎么了？小妞突然意识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后来在悦儿父母赶来之后，得知悦儿被自称学姐的骗了几百块。

小妞看着那些已经晾干的衣服，会纠结要不要顺手一起收了？会在妹子趴在桌子睡着时纠结要不要给她披件衣服？会纠结路边一辆自行车倒了要不要扶？

饮食文化差异，加上小妞是个不喜欢吃肉的挑食的，小妞看着食堂里的菜无从选择，但好在老马走前提了箱牛奶，小妞觉着喝牛奶就行了，小妞不喜欢吃的东西可太多了。

小妞从小就害怕迟到，看着大家不急不慢地收拾，小妞惊心动魄地等着大家一起去军训，结果真的是迟到了。

“站一会，喊报告。”

小妞一直认为诚实守信、守时是对的，但怎么感觉好像跟大家想的不一样呢？小妞以为跟大家一样，就不是怪物了，怎么还是不一样呢？

那天下楼的时候，小妞微笑着跟同学打招呼，老牛老马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多笑笑”，小妞那时心里在想，“我不能允许自己生病”、“电子离原子核越远能量越大”，小妞也应该越强大，小妞要变成一颗参天大树。

站在队伍里，小妞觉得有一点难受，但小妞对自己说坚持就是胜利。休息时小妞听见一句“你们有没有喜欢诗的？”小妞有点儿雀跃，想举手，但同时小妞听见那个声音在和一个妹子交谈了，还好，手还没有起势。

后来，小妞越发觉着不舒服，纠结了好久给辅导员发去了请假短信，小妞有点不安，但辅导员的迅速恢复同意，消解了一丝不安。小妞摸索着找到了校医院，听见“平时自己吃什么药不知道吗？”，队伍有点长，轮到小妞时，小妞动作有点慢，拿起体温计有点无措，“病都不会看吗？”

小妞确实不会看病，每次生病，都是老马带着去的，从来都是老马在说，小妞学会了安安静静地听话，“伸手”时伸手，“握紧”时握紧拳头，小妞会看着针头扎进血管，安安静静地那只手一动也不动地等待，等待点点滴滴冰凉刺痛顺着针管流入躯体，一滴又一滴。

或许是因为那句“勇敢一点，坚强一点”，又或许是那句“小妞最勇敢了”，再或许是那句“我宁愿痛在我身上”。

有那么一次，小妞莫名其妙的腿疼，老马紧忙把小妞带去诊所，小妞听见“她那么能忍的，都说疼了，肯定很疼”，医生好像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妞没有听到医生还跟老马说的什么。回去后，老马问小妞，吃不吃鱼肝油？

小妞说“不吃”。

老马开始说起小妞小时候多么多么勇敢，嘴巴上那么一大道口子，医生没打麻药给小妞缝了一针，小妞都没有哭。多亏吃了一个月的鱼，伤口长得多好，一点而也看不出来。可后来小妞还听说，还有一针小妞不让缝了。

小时候的小妞体弱多病，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输了液退烧又发烧，老马说多亏了赤脚医生的草药吃断了根，小妞真勇敢，那么难喝的中药，当时老马在心疼，而老马的同事在周围说“你不喝，你妈妈就走了。”小妞接过碗一口闷了。

小妞疯狂的想念桂树下赏月赏花时光，思念远在故土的家人，念与想成为一种呼吸中的疼痛，小妞渐渐整日恍然飘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