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宁远的时候一切都还正常,李不疾刚在公司立足,头一段时间比较忙,纪时雨也瞬间从学生步入社会,在公司按部就班的工作。
他的职位是技术工种,主要从事开发试验一类的,整天整天都在研发部,刚开始接触不多,以学习为主,因此和他的前辈走得很近。
前辈姓庄,叫庄重,听着是老气横秋的名字,实际上年纪也不大,也就三十左右,不过人家三十岁已经是高级工程师了,纪时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庄重不怎么和他聊其他,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纪时雨做的最多的一个动作就是点头,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好的我明白了”。
庄重刚开始不太看好他,技术工也就是名字听起来好听一点,实际上并不完全在实验室,很多时候是需要亲自出现场检查问题的。像纪时雨这种名校毕业的小孩虽然顶着名校光环,可实际上大多都只会读书生活技能为零,换句话说就是吃不了苦,嫌苦嫌累嫌脏。
可纪时雨意外地能吃苦,每天跟着他认真学习,时间一长庄重也觉得可能自己确实是先入为主了,便对纪时雨好了脸色。
纪时雨不太能捕捉到情感类的变化,他只有一个心思就是好好学好好工作,领到头一个月工资的时候,他大方地给李清桂买了一条围巾,给李不疾买了一对袖扣。价格不算太贵,但也是大出血。
李不疾一边吐槽他审美极差,一边还是罕见的在某些场合佩戴,尽管在他一身上下的定制西装上点缀了一对怎么看都不太匹配的袖扣其实很明显的,但明眼人其实一猜就能猜到,东西至少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大概过了个两三个月,逐渐步入正轨,李不疾相对来说休闲了一些,还是热衷接他下班,就像以前接他放学一样,这天他正常下班,李不疾在楼下大厅等他,他跑过去接过李不疾给他买的舒芙蕾,“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纪时雨的订单记录他都有,自然知道他在某个店消费很多次的行为,查过之后发现是一家新开的甜品店,虽然不懂纪时雨为什么热衷甜食,但他还是尝了一下,确实是要比某些劣质蛋糕口感好很多,不是纯奶油,很像冰淇淋,既然他喜欢的话就给他买好了。
纪时雨用勺子挖了一勺,要把第一口留给给他买舒芙蕾的哥哥,李不疾头一偏躲开了他的投喂:“自己吃。”
正吃着一起出门,正巧碰到庄重下班出来,李不疾不认识他,他们又是背对着庄重,靠近纪时雨的时候,李不疾顺手揽过他的肩让他不要碰到别人。
庄重走出去两步后转头回来看了他们一眼,纪时雨正塞完一口塞嘴里,看到庄重就像小时候见到班主任一样,立马躲开李不疾的揽抱站好。
庄重轻挑了下眉,没想到自己的徒弟竟然有同**人,李不疾因为他的挑眉不太爽,有种被调侃戏谑的感觉,他并不喜欢。
纪时雨站得笔直,叫了一声:“庄工。”
庄重点了下头,转身走了。纪时雨尴尬得要死,一路上都不太高兴。
想了下他才跟李不疾说:“哥哥。”
“嗯。”
“以后你不要来接我了吧。”他斟酌了措辞,“同事看到不太好……”
李不疾语气平淡:“怎么不好?我见不得人?”
“不是……”总之很容易让人误会。
“今天那个你同事?”
“我师傅,我跟着他在工作。”
“所以他看到你了你就躲开?纪时雨,你们……”
他想说的话纪时雨清楚,谨防矛盾进一步升级,纪时雨着急打断:“没有!我们不是。”
李不疾突然笑了,正巧遇上红灯,他踩了刹车,“我还什么都没说。”
纪时雨太没心机了,都不用动刑,他自己就会招。
一路无话,车停进车库,纪时雨跟着他进门,李不疾把人抵在墙上,“你和他什么关系?”
纪时雨心累:“没有关系。他只是前辈,我跟着他做事。”
“只是前辈你下班看到他会害怕他?”
“那你下班看到员工,员工不也害怕你吗?怕老板是员工的天性!”
李不疾有理有据:“下班是你的自由时间,你没有道理看到他心虚,还和我保持距离。”
“我没有心虚,”纪时雨说,好吧,其实有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担心他和李不疾被别人发现,“不是,总之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的脸色太冷了,生气的前兆,这么多年纪时雨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生气就讨好,半点志气都没有。
纪时雨抱住李不疾的胳膊,有点撒娇意味在:“哥哥。”
李不疾又很淡的勾了下嘴角,表情恢复平淡,他捏着纪时雨的脸,说:“知道吗?每次你心虚的时候就会撒娇。”
纪时雨不说话了,也不敢撒娇,他自己知道他和庄重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可是李不疾会多想会误会,并且对于他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想法,纪时雨解释不清楚,容易弄巧成拙。
李不疾步步紧逼:“说对了?”
纪时雨摇头。
“纪时雨你是不是一会儿不看着你你就要跑?”
他的笑容太可怕了,在灯光的阴影里露出半张脸,眼睛盯住猎物一样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些什么证据。
他还保持着抱着李不疾胳膊的姿势,手上既不敢用力,又不敢放下来,他向来害怕和李不疾对峙,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反应过来要回答上一个问题:“我没有要跑。”
“你是不是想着以后要跟着别人跑?”纤细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脸,从脖子下到锁骨,指甲轻蹭,很像一把刀。
再向下,猛地掐住他的腰,“你说实话纪时雨,说实话。”
纪时雨害怕着摇头,李不疾的阴晴不定其实在大学之后好了很多,他们的关系好像总是因为第三者的出现而分崩离析,平和顺从是遮羞布,一旦有人路过,就会撕破这块破烂不堪的布。
他被猛兽死死盯着,对视后纪时雨就蔫了,眼皮一耷拉,眼泪就要滚下来。
“不许哭!”
李不疾说不许哭,不许跑,可是他要跑去哪里呢?桂姨说过这是他的家,李不疾是他的哥哥,一无所有的他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他还是掉眼泪,牙关紧咬,颤抖着哭泣,他不想讨厌李不疾,可是李不疾总是做让他讨厌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他鼓足勇气,看向李不疾,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哥哥你谈恋爱吧。”
“什么?”
“我说,桂姨在大学期间就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问你的情况,明里暗里的问过你有没有和哪个女生走得近,有没有谈恋爱,虽然我都说了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还是期待的,她也希望看到你早日成家。”
纪时雨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他的语气里都是暗示,李不疾不会不明白,可他还是很生气,这么多年了,纪时雨半点没有念及他们的旧情,甚至妄想他们分开,这是李不疾绝不会接受的事情。
李不疾问:“你什么意思?”
纪时雨说:“我的意思是,你谈恋爱的话,我们就不会这样了。”
“哪样?”
“……”纪时雨顿了下,没明说,“你知道,这样,这样不好。”
“为什么不好?这么多年了,你今天才觉得不好?”
“不是,但是这样不对。”
他们从捅破窗户纸那天到现在已经五年多了,养成一个习惯要22天,五年怎样都习惯了。可纪时雨今天才意识到这样不好吗?不会。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了别人或者别人和他说了什么,他才会突然变脸。
李不疾冷笑了声,判断:“纪时雨你果然有喜欢的人了。”
“我没有!”纪时雨简直无法理解,“是因为……”
李不疾打断他:“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想了下说,“你是哥哥。”
“只是哥哥?”
他点了点头。
可笑无比。
他们从纪时雨十七岁被发现偷偷恋爱开始,关系就变了,纪时雨在他家里长大,吃穿用度全是李家的,甚至他这个人,都是李不疾的。本以为到了现在,纪时雨就算是猪也应该能反应过来了,他是顽石都被磨化了,可是他张口闭口还是要走,还是要分开。
李不疾突然觉得他看不懂纪时雨了,不懂从小和他长大的纪时雨心里的一切想法,他无法给李不疾半点回应,李不疾也感受不到他对自己有半分不是兄弟的情谊。
李不疾震怒,惩罚少了,太迁就他太宽容他了,翅膀硬了以至于他有了反抗的心思,他扣住纪时雨的后脑勺,猛地把人按向自己。
他们的鼻子很挺,凑太近会撞到一起,李不疾用鼻尖摩挲他的,看到他眼里的惊恐和害怕,嘴唇微微颤抖,小声地问他要干什么。
额头和鼻子碰在一起,李不疾摸他的后颈,用拇指碾他逐渐发白的嘴唇,“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吗?”
指腹下的嘴唇害怕地颤抖着,纪时雨没有说话也没办法挣脱,李不疾把人再次拉近,很凶狠地吻住,刚吻住就着急地入侵,撬开他并不情愿的嘴唇,吞噬掉里面每一丝空气。
“唔……不……”挣扎过程中泄出一两个音节,又被扣着脖子抓过去吻住,甚至因为他的躲闪,被李不疾狠狠咬了一口。
他总是想逃,这段关系中的每个过程,他都有逃离的心思。
接吻要拒绝,性要拒绝,平时要拒绝,生气了也要拒绝,好像纪时雨生下来就是为了气自己,拒绝自己的。
凶猛地接吻中,有些湿湿滑滑的液体滚落,在唇间散开,是苦咸的味道,他又在掉眼泪。
李不疾被他的眼泪灼伤,他松开喘不过气的纪时雨,拇指一点点擦掉他的眼泪,“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