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雨摇头,同时伸出手攥着自己的睡裤,不让他脱。
李不疾松开他,命令道:“去睡觉。”
他磨磨蹭蹭挂着张哭脸,不情不愿往床上挪。
李不疾不仅锁了外面房门,还把里面的门也一道锁了,甚至是当着他的面锁的,意思很明显:别想跑。
纪时雨认命地爬上床,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一侧,背对着李不疾。
李不疾看了他眼,懒得理他,就是惯的。
他一个人睡到快靠近床沿,可能稍微一动就要掉下去了,但他也不动,不要李不疾抱,和他保持着自以为的安全距离。
实际上只要李不疾想,多少的距离都不是安全距离。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身边的人窸窸窣窣动了下,他撑起来看了下李不疾双眼紧闭,呼吸平稳,确认他睡着之后,他才重新躺下来无声地流眼泪。
李不疾当然没睡,看到他瘦弱的肩膀不停发抖,虽然没有声音,但在哭的样子很明显,李不疾在黑暗中就这样看着他单薄的背脊。
他肯定又委屈了,觉得李不疾凶他,可是明明是他先不乖啊。说好的不许谈恋爱他偷偷谈,大半夜想要逃跑,明明服个软,撒撒娇的事情,顺着李不疾,他未必不会将就纪时雨,可是他没有,他要逃走,要去别人的怀抱。
李不疾突然想到他上次恍惚中看到的画面,纪时雨牵着别人的手跟他说“我走了哦,哥哥”,而自己伸手也没抓到,原来那是预兆吗?
他对纪时雨那么好,所有事情亲力亲为,哄着他,让着他,他还是不满足,还是要和别人亲密在一起,是自己对他不好吗?不,是对他太好了。
这样想着,他哭的再可怜都不值得心疼。
李不疾就由着那抖动不止的肩膀继续抖着,让渐渐出声的细微哭声继续响着。
大概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肩膀也不抖了,纪时雨哭累了,哭得睡着了。
第二天他果然醒的晚,肿成桃子的杏眼看上去滑稽又招人疼,他站在走廊,李不疾从厨房里出来,看了他一眼,听不出来情绪:“醒了就过来吃饭。”
纪时雨走过去坐下,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往嘴里塞,他没胃口,吃得很慢。
上午的课肯定是没办法赶上了,下午还有一节,他正想着怎么跟李不疾说,可是他又不想和李不疾说话,他性子太软了,生气委屈也很少发火,都是默默的,用沉默代替。
那就不说,反正李不疾知道他的课表,知道他下午有课,纪时雨吃完回卧室换衣服,李不疾洗完碗进来看他在换衣服,收拾东西,问:“干什么?”
纪时雨说:“换衣服,下午去学校。”
“不用换了,我帮你请假了。”
纪时雨一下子就急了,着急地说:“你怎么不问我?”
李不疾反驳:“怎么问你?是半夜问你还是上午把刚睡着的你薅起来?你照照镜子看自己的眼睛,你能出门?”
他小声委屈地说:“我都没有同意……”
他没有同意要请假,李不疾就这样做了。
纪时雨只好换回睡衣,气鼓鼓的去客厅看电视。
他问李不疾:“我手机呢?”
李不疾理所应当:“我收了。”
“什么意思?”
“没收了。”
“为什么?!”
李不疾就不说话了,没收是防止他和外界联系,更防的是他和男朋友联系。
李不疾在知识上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可在感情里却是个笨拙的傻子。他别扭的以为拥有一个人,控制他的手机和身体就够了,不和外界联系,断了念想,他就能乖顺地留在身边。
这办法虽然笨,可是好在自己舍得花时间,他和纪时雨在一起的时间最多,感情最好,纪时雨小孩心思,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别人对他的好与不好,只记得自己就好。
纪时雨不明白,李不疾现在这样,难道不是变相的把自己关起来,还不让自己和别人联系,那别人找他有事情怎么办?
“别人找我怎么办?”纪时雨问。
“你的圈子就那么几个人,正儿八经有事找你的联系不上你,会联系我,比如我妈;其他说些无关紧要话的人,不联系又怎样?”
他的语气多理所应当,仿佛失联是个多正常不过的小事。
纪时雨急的想哭,扁了扁嘴,扭头过去不看他了。
李不疾真的很讨厌。
然后他就开始在旁边看书,纪时雨虽然现在还在生气,还是默默地把电视声音调小了点。
后面他选了个综艺,不一会儿都被逗得咯咯直笑,李不疾看了会儿书心情也好了不少,从昨天回来到现在,这还是纪时雨第一次露出笑容。
他把书放一边,从单人沙发坐到了纪时雨在的长沙发上,靠在靠背上,跟着纪时雨一起看。
综艺里面是一群长相清秀的年轻人在互玩心眼子,互相撒谎,各有心思。乏味的李不疾不觉多有乐趣,但纪时雨很开心,时不时会笑两声。
李不疾敏而好学:“他们在干什么?”
纪时雨头都没回,“找宝藏。”
“什么宝藏?”
“不知道,节目组安排的吧,只有一个人能得到那个宝藏,时间到了会开启投票,找到宝藏的人不能被投出来,否则宝藏就会变成别人的。”
他解释的认真,李不疾看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突然很想摸一下。
但能知道纪时雨现在多半还在生气,于是他说:“你想不想去玩?”
“玩什么?”纪时雨终于转过头来看他。
“找宝藏。”
“……”眼皮又耷了下去,慢慢转身回去,纪时雨看这节目里大家的“勾心斗角”,他说,“我怎么能玩,这是在拍节目。”
李不疾很自然地说:“节目很火的话,会出一些衍生,甚至线下复刻。我听说北京就有这样的地方,可以玩这些游戏,你想去吗?”
纪时雨兴趣被提起来,但很快清醒,他摇了摇头,“不去了。”
李不疾不好强求,他要是不愿意的话也不用非要去,他今天喜欢这个综艺,明天就可能喜欢另一个综艺,等他真的想玩的话,会和自己说的。
他抱着抱枕坐得很正,李不疾在后面给他垫了个垫子,“可以靠着。”
纪时雨就靠过来和李不疾并肩。
“生气了吗?”李不疾问。
“……”纪时雨僵了下,“没有。”
“很多不怀好意的人,你要学会辨别。”
我看是你最不怀好意,还恶意揣测别人,纪时雨想。但也只是想,不敢说。
李不疾顺势揽过他的肩,“我猜你肯定在想,不怀好意的是我对不对?”
心思被戳中,纪时雨只能摇头。
李不疾叹了口气:“我会害你吗?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为什么一定要恋爱呢?为什么一定要和别人拉拉扯扯?”
纪时雨固执开口:“我没有。”
“没有吗?”李不疾嗤笑,“你说你没有喜欢别人,没有和别人恋爱,可是你总是和他们保持暧昧关系,他们都对你有别的心思,没有一个单纯的。”
他没说话,头微微低着,耳朵软软的,李不疾觉得他如果是小动物,此刻耳朵肯定已经耷拉到底了。纪时雨没有顺着他的话回应,也没有否认或者承认,突兀地问:“那你呢?”
“什么?”
“你对我……有别的心思吗?”
不然为什么总是这样管着我呢?
纪时雨的眼睛很漂亮,黑黝黝的,望着你的时候清澈见底,脸是迟笨的,表情是无辜的,他会用这样乖的一张脸骗人,如果哭起来,又会特别招人疼,像是没有长开一样,脸蛋儿还有点婴儿肥,哭起来皱皱巴巴。
李不疾和他对视着,视线碰撞后各怀心思,李不疾先移开视线,不再看他,他否认:“没有。”
心理学上讲,不敢和你对视的人心里多半有鬼,可是李不疾也是先和他对视后才移开的视线,纪时雨也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控制欲过剩。
但他说没有,那应该就是没有。
李不疾不屑撒谎。
刚刚纪时雨问他是不是有别的心思,他否认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和他说的不一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可能对纪时雨真的有别的心思,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无法接受他和别人亲密交往。
他无比坚定的想要把纪时雨留在身边,似乎只有在自己身边,他才能好好长大,而自己才会放心。
可是总有杂七杂八的人要在他身边围绕,那一张张脸上写的全是不怀好意,纪时雨怎么这么笨,快要把他吃掉的表情那么明显,他怎么就察觉不到,还对着人家笑。
李不疾恨铁不成钢。
既然控制不了外界来接触他,那就主动隔离开外界和他的联系,不接触就好了。
李不疾摸着他的耳朵,他的耳根子很软,性子软好说话,所以耳根子也绵软着,手指捏在一起轻轻摩挲,又安抚般抚摸他的后脑勺,李不疾叹气开口:“你向我服个软又怎么样呢,纪时雨。”
被人摸着耳根子痒痒的,酥麻至极,像是命门被捉住,纪时雨真就软了,平心而论,他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不反感李不疾,相反,亲密举动让他有些依恋。
纪时雨偏头靠在李不疾肩膀,哥哥的肩膀宽阔,靠一个小小的他绰绰有余。李不疾抱住了他,一遍遍地抚慰。
纪时雨小声开口:“哥哥你别凶我好不好?”
“没有凶你。”
一个轻柔得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的吻落在发顶。